「七爺,昨晚下雨了,好好的河燈都被水撲滅了,幸好我沒有放河燈,老天爺想欺負我都沒有機會,嘻嘻——」霜兒在布帛上畫了張笑臉,將其卷好,系了很好看的相思結。看著小灰愈行愈遠,她的心這才松了些許。
「紅藥子,七爺的心結還沒有打開,我暫時不能守護在他的身邊,但姐姐會鍥而不舍的堅持下去的。」霜兒輕輕灑了一顆魚食入水,卻听外面曹袞的聲音︰「這哪里來的死鳥!」
死鳥?難道是小灰?霜兒一怔,猛地擱下魚食袋,破門沖了出去。「哪里的死鳥?」
眼見著眼前的不是小灰,霜兒這才松了一口氣,皺著眉頭瞪著曹袞︰「這哪是鳥?分明就是爛泥!」
祁焰凝神看著她緊繃的臉,不覺閉了眼,緩步向一旁走去。曹袞笑道︰「誰讓你昨日一人出去,害得我擔心了半夜,激激你倒算是客氣了!」
霜兒撇了撇嘴︰「如若我是男子,你怕便要打我了吧!」
「哼,如若你是男子,我也不會那麼擔心你了!」曹袞依舊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
祁焰立在一棵古樹旁,思考了一瞬,忽道︰「今日陽光正好,我們要不出去散散心吧,都憋在屋子里,只怕憋出病來了!」
霜兒斜著眼看著他道︰「今日不開藥鋪了?」
「新年過節的,還做生意,你鑽錢眼兒去了?」曹袞輕地敲了敲她的額頭。霜兒呵呵笑了笑,收整好心情,道︰「既然如此,那也好。素來听聞鄴城風景很好,只是你我三人都是外鄉人,誰也不了解環境地勢——」
「我帶你們去!」有人從門口緩緩過來,霜兒見是孟得,笑了笑︰「孟得叔怎麼會來的,難道是七爺……」話未說出口,已知不可能,所以閉嘴不再說了。
孟得看著她笑道︰「猜對了,正是七爺命我來的,他猜到你們三人是外鄉人,對地勢不熟悉,所以專門讓我帶你們出去轉轉。」
他的心明明細如塵,連這點小細節他都能想到,他又如何想不到我心底里的情意,我能夠厚顏無恥的向他表明心跡,他又何苦一而再再而三的將我拒之門外?
霜兒緩緩閉了眼。祁焰凝神細看著她的表情變化,不覺緩緩吐了一口氣。
鄴城不愧為中國八大古都之一,難怪後來曹操會以鄴城為政治中心來管理河北。霜兒仔細看著四周的風景,昨日下了雨,地上有濕泥,走起山路來倒頗為艱難。按照孟得的意思,此時的他們應該要去一世外梅林,據聞那里的梅花挺風傲骨,世間難得,更奇的是昨日一夜驟雨,倒使得那里的梅花齊放開來。
霜兒笑贊︰「果真與眾不同,倒真有一股世外仙林的感覺。」一陣微風襲來,吹散過了幾瓣花瓣,粉紅的、雪白的、淡黃色的花瓣交錯亂飛。置身于如此芳香滿溢的花叢中,倒真覺得身置仙境,難分真假。祁焰淡淡望過來,手指了指臉頰,霜兒這才發現有一花瓣貼在臉上。
曹袞看了看四周的風景,嘖嘖點頭,「這個地方倒真是不錯!」說完,語鋒一轉,輕輕笑道︰「原來還另有乾坤!」
眾人一听,皆回頭一看,見小徑盡頭處,緩緩過來一人影,那人與常人不同,而是坐在輪椅上,白色飄袂,行動如仙。霜兒猛地一驚,回頭盯著孟得,孟得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聳了聳肩,「七爺怎麼來了?」
眼見著七爺已走了好幾步了,霜兒也顧不得許多,提起衣擺就準備追上前去,右肩上突然沉了一分,祁焰手沉按住她的肩膀,低聲道︰「你與我們一同前來的!」
「你們先走,待會我再找你們!」說話間,霜兒已推開祁焰的手,遙遙跑了好幾米之遠。
七爺聞到了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看,冬日陽光雖柔,卻依舊掩蓋不過她燦爛的笑容。七爺頓了頓,淺淺笑道︰「我讓孟得帶你們去玩,卻不曾讓他帶你們來這里。」
「小氣,這麼漂亮的地方,七爺你打算獨自欣賞麼?」諾大的梅林里,古橋瘦影,流水人家,閉目一聞,能听到冬鳥輕啼的聲音。
七爺笑著點頭,手推著輪椅往前行了幾步,霜兒默默的走在身側,忽想起他們,在轉角處遙遙一望,梅花如雪般飄落,正好落在祁焰的肩上,而祁焰卻一動未動。霜兒心一驚,趕緊轉過頭來看著七爺的臉,卻發現他自始至終嘴角都噙著淡淡的笑。霜兒望著眼前的冬梅,寒冬臘月,它們凌寒而開,這是一群多麼倔強而堅強的孩子,七爺的心應該比它們更加倔強,也更加堅強吧。
十幾株梅樹成排而立,而梅樹前有一彎小小的河,霜兒腳步一滯,猶豫著怎麼穿過這條小河到對岸去。七爺微抬起眼來,淡道︰「這條河原本沒水,只因昨日囤積了些水源,看來我們還是回去吧!」
霜兒道︰「回去了便看不到那邊的風景了,既然來了,又豈能讓困難將自己打敗!」七爺臉微側,看向她,眸子中帶著震驚,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讀懂的情愫。
冬日的水本就凍得刺骨,霜兒看著急速流淌的河水,正準備踩入水里,卻听得七爺猛地一呵,「縱使你過了河,那山已沒了路,你又何必苦了自己!」
她握住他欲轉動輪椅的手︰「前面有沒有路,你我都不知道,就算你已經了解了形勢,可是你卻不知道,路是人踩出來的,世上總有開路的人。七爺,有的時候,做人不能錮守于心。心告訴自己沒有路了,那並不代表著真的沒有路!」
他的手微微顫抖著,漸漸冰涼。四目相對,他們在彼此的目光中看著自己,她能夠從他的眼中看到悲痛,看到憐惜,諸多情緒夾雜在一起,卻如一把尖銳的利刃,狠狠地刺入她的心扉︰我自第一眼見你,便將心給了你,請你不要擊碎它,請你不要擊——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