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彌漫著血腥的味道,霜兒雖待在甕中,心里卻有些不踏實,七爺的曲子听起來也越來越悲涼,她不由得斷聲一呵,止住了他的曲音,七爺頓了頓,回頭看著她說︰「怎麼了?」
「我有種感覺,我想見我爹」霜兒從水里爬出來,心中的茫然無措已經讓她忘記了自己尚未穿衣。
七爺臉上一紅,迅速側過臉去,「我去叫他」言罷,手推著輪椅出去。霜兒見他離去了,這才意識到自己身無寸縷,臉上剎地羞得通紅,雙手捂住臉,兩頰燒得通紅。
她追著七爺剛行了幾步,卻听聞細細瑣瑣的聲音,曹丕神色蒼涼的立于屋頂,霜兒見是他,臉上頓時一沉,扭頭不願再理他。曹丕心里一陣發寒,映汐寒素來是她的心上人,如今,映汐寒的一句話便讓她放棄了對自己的所有承諾。可笑的承諾,原來,愛情真的像是泡沫。
感覺到身後的人越行越遠,霜兒默默地閉上了雙眼,既然你已經有了選擇,你又何必來找我,找到我了又能怎麼樣?
帶著一絲惱和無奈出了里屋,卻看到七爺手捧著韋若林的頭,神色慌張的望著霜兒。霜兒心弦驟地一緊,瞬地臉色剎白,疾步沖了過去,怔怔地跪在韋若林的斷頭前︰「爹?」
七爺凝神望著霜兒的表情,良久,才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我來的時候,已發現韋大叔他已經……」
「爹」淚水月兌眶而出,像是難以控制的堤。「你說過你是不會死的,你說過你是江湖中的高手,沒有幾個人能夠傷得了你的,你說過無論任何困難的事情,你都可以輕易的解決掉的。你說過你會讓我變漂亮,你還說過會看著我當上新娘,會看著我生下寶寶的,為什麼?我千辛萬苦才找到你,我以為我有了根,我以為我們可以像以前一樣輕松自由的活著,你現在又將我拋棄,你這算什麼意思?難道你就這麼不喜歡你的女兒,難道你就這麼想要離開你的女兒?二年前你失蹤,現在你裝死,你給我起來,你給我起來,我不相信你真的死了,你一定是用了什麼魔術,不然……」十指浸入骨髓,每一寸肌膚的疼痛都減輕了她心底的疼痛。老頭子,你是我這現在唯一想要珍惜的人了,如果連你都走了,我真的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心情什麼樣的勇氣活下去
七爺手緊握著霜兒的肩,眼前浮現當年母親死去時的情景。那時候的他,無助的跪坐在地上,看著母親唇角涌血,本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她在那一瞬間變得極其的恐怖。
他問阿爹︰「為什麼母親必須得死,為什麼你要殺死母親?」
「殺死你母親的不是人,是鬼,是世上最厲害的鬼。你記住,鬼是最無形的,只有無形的才是最厲害最可恨的」
嘴里輕喃著,霜兒緩緩的站起了身︰「是誰殺了我爹,七爺,你告訴我,是誰殺了他?」
七爺微怔,搖了搖頭。「是他,是他,是他」霜兒也不知是哭還是在笑,她心里明白,不會是他,可是,可是她又好害怕,害怕真的是他動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曹丕,如果真是你,你讓我如何是好?殺了你替我的父親抱仇嗎?
竹刺刺入掌心里,血汩汩的流下,七爺心疼的握住她的手,才發現,她已雙拳緊握,難以展開。
…………
琴音微起,給這寂寞的夜添了一份生氣。文春園(鄴城分店)里突然熱鬧了起來,梵東一個人緊張兮兮地守在門口,見從里面出來一個女子,趕緊逮著她的手說︰「大公子怎麼樣,我能不能進去?」曹丕從來不留念煙花場所,可是這次不知為什麼,大公子在這文春園里已待了足足一整夜。雖說不知道大概情況,可是他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肯定跟干娘有關。
「哎,大公子自進屋後便一句話也沒說,桌上的酒壇子已經全見底了,原本以為他會醉的,哪知他越喝越清楚,現在雙眼發直的盯著蘭芙。這炎炎的大熱天,可憐的我們卻如臨冬雪。你是大公子身邊的人,你自己想辦法勸勸大公子吧」
出來的人都是一臉無奈的神色。
梵東抓了抓腦袋,他現在能怎麼辦?都說心病還需心藥醫,干娘是他的病因,那要治好他也得靠干娘。還好他之間曾打听過霜兒的情況。想罷,他趕緊跟園中的女子交待了一聲,無論如何一定不能在他回來之前將大公子放走。
梵東找到霜兒時,霜兒已將韋若林埋好。韋若林身前的夙願便是身後輕簡,以前他總開玩笑說,如果哪一天我死了,你不要給我辦些喪事,直接一卷草席將我丟棄就行。老頭子,我知道你素來喜歡輕松,只希望你能夠走好,我會過得很好,絕對不會負你所望的。
眼角的淚,滑落下來,一滴一滴,滑入嘴角,咸咸的,苦苦的。
梵東見到霜兒後,激動得語無倫次︰「大公子現在在文春園里,他現在醉得不醒人事,干娘你……你快去看看他不然肯定會出大事的」
七爺听聞,抬眼望著霜兒。霜兒雙眼呆直的望著地面,眼中明顯有強忍的淚。明明心里是相信他的,可是那樣的相信卻變得那麼的不可信。曹丕,你曾經說過只願意迎娶我一人,可是你的心動搖了,如今,你讓我如何相信你不會為了權利而傷害我的父親?
想起最初老頭子以傅大夫的名義曾算計過曹丕,她心里就更加的沒底。
七爺勸道︰「霜兒,大公子絕對不會是那種人,你不要誤會了他,凡事等見了面商量好後才能有個果斷」
霜兒一听,明明想冷笑,可是笑容僵在臉上,側過臉來對梵東說︰「帶我們去我要問問他,他到底是怎麼樣的鐵石心腸?」
梵東越听越糊涂,猜公子和干娘之間肯定出了大事,可是又不好意思問,只好悶著頭帶他們去找大公子。
文春園能將生意自許都延自鄴城,這里面大多是因為蘭芙的原因。蘭芙和文若琳文大公子相戀,所以也知道一些曹丕和霜兒的事情。蘭芙邊引他們上樓邊道︰「大公子自來後便一直在喝酒,可惜到現在還醒著,一絲醉意都沒有」
霜兒也不知是心疼還是心酸,只覺得眼楮干澀。
此時的曹丕雙腿放在桌上,身子斜倚在床上,手里捧著一個大酒缸,目光冷冷地掃著門口的霜兒。待目光看到霜兒身旁的映汐寒時,是眼中的笑變得更加的邪惡。瞬地,那邪惡的笑意散去,換之的是慵懶至極的神色。
他似沒有看到他們般繼續喝酒,直到眼底有了朦朧的醉意,兩頰有了紅蘊。霜兒一動未動地立在門口,梵東見他這樣,趕緊伏身上前去︰「大公子,您……」
「他們為什麼會來,是你引他們來的?」酒缸歪到一旁,他眼神愈發的凜冽。
梵東嚇得臉色剎白。霜兒知道曹丕的性格,所以替梵東解圍說︰「是我讓他帶我們來的」他眼神夾雜著一絲嘲諷,目光瞪向梵東,「她讓你帶你就帶,她讓你死,那你怎麼不去死啊」酒缸猛地擲向梵東,看似是要打梵東,可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故意斜了一個方向。
梵東趕緊往旁邊躲了幾分,霜兒胸中無明火頓起,沖上前去逮住曹丕的衣領,曹丕已是半醉死狀況,哪還有力氣掙扎,只是一臉嘲諷的望著霜兒笑。「你有什麼資格訓我?你有什麼資格嘲笑我?你以為現在就最難過嗎?你自己做了錯事,所以你就打算用酒來麻醉自己,你以為,喝醉了就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了嗎?」。
霜兒是指他殺韋若林的事情,而曹丕也不知是不是,手猛地逮住霜兒的手,發出撕心裂肺的聲音︰「在你的心里,我向來就是無關緊要的人物,你心愛的人現在到了你的身邊,所以你不用再理會我了。可是你不要忘記了,當初是誰說一輩子不離不棄的,是你你也不要忘記了,我曹子恆,除了你,尚有千千萬萬的女人,你,對我來說,可有可無」
「啪」的一聲響起,曹丕臉被掌擊得畸形,霜兒怔怔地後退了一步,眼中帶著無限的仇恨︰「從現在開始,你我各不相欠,曹子恆,自今日起,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你我各不相干」
也不知是什麼緣故,當這麼凜冽的字眼發出時,她的心里竟沒有一絲傷害仇敵的快感,而更多的是絕望無助。曹丕,其實,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可是現在,你明明在我的眼前,我卻必須要將你推開。
文春園的人怕出事,所以派人去府上求助,甄宓听聞曹丕在青樓鬧了事,竟不顧及書家女子的矜持,半夜乘車過來。現如今,她腳剛邁入屋子,便見到霜兒和曹丕面面相對,而他們兩人的眼中不僅有憤怒、還有絕望、乃至濃濃的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