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兒本和七爺閑話,忽聞外面的人驚呼起來︰「少爺少夫人,外面有賊闖進來,孟管家和崔管家不敵對手,已經都死了」
兩人一听,頓地一驚。霜兒原本打算去扶七爺起來,疏不知他竟自己起來,神色悲涼的往前走了幾步。霜兒呆呆地看著他的腳,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這一切的變化。
而屋頂上的曹丕,一如看慣了似的神色淡淡,反倒是甄宓,滿臉不解地看著映七爺。「據聞映府少爺在五年前便雙腿成疾,怎麼突然間,他又……」
曹丕似若未聞般凝神看著霜兒失望的神色,心里也不知是喜是憂,眼前的女子,神色淒涼。甄宓知道他的注意力全不在映七爺的腿上,所以不再過問,低聲對曹丕說︰「大公子,映府出了事,我們兩個若還坐在屋頂上,只怕會被人當作梁上君子。宓兒覺得……」
「覺得應該走了嗎?」。曹丕意味深長的一笑,他斜身傾倚,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斜躺在屋檐上,眼楮直直地望著霜兒。「我想在這里待會。」
「大公子?」心里一沉,她雖知自己應該做一個大度的女子,可是自己的未婚夫婿心里眼里全是另外的人,任她如何大度,她的心里依舊有些不願意。
霜兒追七爺出來,也不知何故,心里有一個低低的聲音支使她讓她抬頭看,而眼前的人令她心里一沉。霜兒趕緊低下頭,欲走,腳卻邁不開來,只是怔怔地望著他。
他為什麼會在這里?上一次老頭子被人殺死,他在場,現在孟叔和崔叔被人暗算,他又在場?
他究竟想做什麼?曹丕目光一直懶懶的,看似看到了霜兒,可是眼中卻一點異樣的感覺都沒有。霜兒頓了頓,微皺了眉頭,心里的一個聲音在告訴她,不是曹丕,不是他
孟得和崔舍是映府的管家,平時里雖然看不出來他們有多少功夫,可是霜兒是知道他們底子不弱的。七爺單膝脆在他們面前,手指輕輕地掠過他們的眼楮。霜兒緊抿著唇角,沒有說話,暗夜中,不聞它音,只有丙人衣袍的悉悉簌簌聲。霜兒微上前一步,跪在孟叔前,「孟叔生前最喜歡的是熱鬧。」
七爺似沒有听道般,靜靜的跪在他們面前。霜兒抬起眼來,手輕輕地握著他的手,柔聲說︰「寒,你……」她本想問,你有何打算的,可是七爺卻先她開口了︰「用厚禮將孟管家崔管家葬了」
他起身來,眼中帶著幾分久遠的無奈。
霜兒無奈的嘆了口氣,固執地逮著他的手︰「我是應該喊你一聲夫君還是應該喊你一聲七爺?」七爺右手攏在袖中,忽地唇角微翹,恢復了往日的笑容︰「霜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霜兒眸光流轉間,掃到他眼中的愧色,心里又有些無奈︰「你我成親多日,為何你還一直回避著我。」滿院雖都是人,可是她的聲音卻清晰得很。她話語中的回避不只是真相,還有,還有他洞房花燭夜的躲避。
之前,她以為是他顧及自己的感受,以為是他寬容大度,以為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心結尚未放開,所以她是帶著感恩的心陪在他的身邊,可是現在,他明明雙腿沒有固疾,他騙了她那麼久,那麼他與她成親也絕然不會是一件巧合之事。
甄宓因為沒有武功,所以行走不方便,而曹丕卻對這些走梁之事了如指掌。他已在屋頂上冷眼看著,燭光映照下,碧眼含淚,他只覺得心被猛地刺了一下,看似雲淡風輕的臉上竟帶起了一抹難以讀透的悲涼。
七爺笑得很平靜︰「霜兒,你我既約定好隱居山林,余下的事情都不要在乎了。既然崔管家和孟管家出了事,我便將府上的東西全都捐贈出去。」
霜兒手握著他的手腕,「你終究,還是信不過我」
她最不喜歡的,就是不信任,夫妻之間,不正是因為相互扶持相濡以沫麼?霜兒怔怔後退了一步,鼻端還縈繞著他的體香,可是心里卻再也控制不了對他的失望。也許,她應該用更多的時間來守護來,來讓他感覺到溫暖,可是,她做不到。
霜兒取出腰畔上掛著的玉簫,低著頭說︰「簫無情,難以湊出美好的曲子,人若無情,便難以尋覓到真正的愛情。只願我們的成親只是一場夢。」他側首看過來,眼楮直直地盯著她手里的玉簫,桃花皓腕,已盈滿肩頭。
他未說話,而她只是淡淡一笑。
一出院門,她就加快了步速,他未挽留,他竟未挽留,是自己太失敗,還是自己太天真,以為他是真心想要和自己白頭到老,可是到了最後,她才知道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她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只覺得雙腿雙腳已經開始發麻,渾身都開始抽搐。霜兒的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鼻端的花依舊馨香縈繞,這輕煙綠影,卻透著多少的悲涼。
她撥開密垂的樹叢,竟看到曹丕正倚在樹端朝他微笑,神情平靜溫暖,好似山花爛漫。霜兒冷著臉說︰「你怎麼會在這里?」
曹丕微笑著說︰「我傷你一回,你到他的懷中,如今他傷你一回,你是不是可以回到我的身邊?」
她眼中閃過一把利刃︰「為何,當初明明是他說過,要護我一生一世,可是為何,他卻處處對我隱瞞,我是他的夫人……」
「你現在,已不是他的夫人了」看慣了美人含笑的表情,他已經麻木,可是為何對她的一顰一笑,他都是那麼的欣喜那麼的悲傷。霜兒這才反應過來,剛才是自己說的話,自己竟忘記了,對啊,她現在已不是他的夫人,而他卻笑對她的離去,全無要挽留的樣子。
霜兒看著他眼底的笑,心里很委屈。她從地上爬起來,緩慢而又急促地往前走去。曹丕雖一路無話,輕步緩移,可是她知道他一直跟在身邊。
經過一處已經干枯的矮灌木叢時,曹丕突然停下來,小聲的在霜兒耳畔說︰「停下來,有埋伏」
霜兒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曹丕的聲音卻讓她渾身一緊。她屏息靜氣的望著四周,曹丕將她拉著蹲下,眼楮密切關注著四周的一舉一動。過了許久,四周竟一點動靜都沒有。霜兒以為是曹丕在騙自己,胸口怒火猛地一起,嗔怪道︰「曹子恆,你若嫌累,可以不用跟著我。你不想跟就請走,不用這麼騙我」
曹丕笑而不語,霜兒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匆匆的扭過頭去。她繼續往前增,而曹丕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身後,身旁是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兩人都有些迷茫,沒有一人開口說話。
因為是黑夜,霜兒看不到前方的路,所以時常被藤條刮傷,曹丕雖沒說話,可是卻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前面,分開了擋路的藤條。霜兒一聲不吭地走著,鼻端突然浮出血腥的味道,她頓了頓,扭頭探看了一眼,竟發現兩旁的藤條上都沾了血跡。
霜兒呆了一呆,月兌口而出︰「你疼傻了嗎?」。
曹丕笑而不語,依舊在前面開著路。霜兒咬了咬牙,從齒縫中吐出兩個字,「我往另一條路走」自見到他時,他就一直在笑,他的笑與平日里看慣了的笑不同,可是到底哪里不同,她卻說不上來。她選擇了另外一條路,眨眼間,他又追了過來。
霜兒皮笑肉不笑地說︰「你就不怕我把你騙到哪里,讓別人殺你嗎?」。
曹丕笑得沒心沒肺︰「我倒想你騙我,你若想騙我,我倒可以對你狠一點」霜兒見他只是微笑,惡狠狠地瞪他一眼︰「早知今日,可必當初」她只是隨口的一句話,卻生起他無限感慨︰「當時的你,若不是義氣用事,我們又怎麼會走到這一步。你明知我對你的心意,我既答應要和你同舟共濟,就絕對不會放你離去。你當時若听我解釋……」
「我當時不想听你解釋,現在也不想听。曹大公子,我要到山頂上去,你要去嗎?」。
頭望著映陽山頂,她冷笑一聲。
曹丕似有所思地望著山頂︰「當時也是你我一起爬山的。」
霜兒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扭頭繼續往前走。此時夜黑風高,她看不清楚,險些從山上滑下來。幸好曹丕總適時的拉她一把。兩人走到山半腰時,卻隱隱听到人語聲。霜兒立即站了起來,尋著聲音望去。這映陽山是七爺的地方,平時的時候極少有人過來的,怎麼這大半夜了,竟還有人在這里?
「那里有人」霜兒在找尋聲源,而正南方向已經有人追了過來。霜兒尚未反應過來,曹丕已逮著她的手往旁邊一躲︰「你笨傻了嗎?」。曹丕拉她上了樹,听到隱隱的人語聲越來越近,她立即屏息靜氣,一隊士兵搜查過去,在他們所待的樹木下停下︰「剛才明明看到有人影的」
「肯定是你看錯了這大半夜的誰會上山來?」另有人說道。
霜兒滿臉狐疑地扭頭看曹丕,兩人鼻息相對,四目久久凝望。最終,她反應過來,臉騰的一紅,扭頭往別處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