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很黑,只有一盞小燈照亮,四周均是由巨大的石塊堆砌而成的石牆,將房間圍成一個密不透風的石室,顯然是一間地下密室。
燈光昏暗,一個年輕的女人在房間里焦急地踱步。忽然之間,一個震耳欲聾的聲音在狹小的房間里響起。女人大驚,還以為是房子外面的雷雨聲透過厚重的石牆,傳了過來。
但如果不是,更糟糕。
緊接著一陣‘嗶嗶’聲,聲音接連地響個不停,像是舊式的BB機呼叫的聲音,短而急促。女人回頭,急忙跑向房間里唯一的一塊方台前,俯身去看。那面台子的大小只有半張嬰兒床,台面像極了普通的大理石,卻是一塊液晶顯示器,通過衛星的訊號可以看到任何有電腦或是安裝了監視器地域,而且還能將不同地域的人通過某種特殊的手段,傳送至此。是科技的一種高端產物。
此刻,顯示器的上面正顯出一個女子痛苦扭曲的面龐。
「紫瞳,你怎麼了?」密室內的女人驚呼。
「快、快、將我傳送……」紫瞳滿臉是血,氣若游絲地說。話音未落的時候,石台突然一片雪花,像搜訊不好的電視畫面。
房里的女人急忙跑到一旁的牆壁上,手指剛一踫觸,石壁上立刻出現一塊液晶面板,數以百計的按鈕,一排排有序地排列,紅紅綠綠的光不停地交匯,因為慌亂,她一連按錯幾次,最後終于按對。
方台上頓時升起一團白煙,像演員演出時放的那種煙霧。不等煙霧散去,女人沖上方台,將台上傷重的人抱入懷中。
「紫瞳,怎麼了,那邊出了什麼事情?」
紫瞳渾身是血,一身貼身的緊身衣已經被血染紅。粘膩地貼在身上,那女人想給他月兌下,看看哪里受了傷,都不能,溫熱的血仍不斷地從身體里涌出。
「紫瞳,到底怎麼了?是誰把你傷的這麼重?」女人難過地說著,眼淚奪眶而出。「你等等,我這就去叫直升飛機,送你去醫院!」女人輕輕地放下紫瞳的身體,生怕稍有不慎,她就會斷氣。剛要起身的時候,紫瞳一把抓住她的手,她一驚,因為紫瞳的手,非常涼。
「沒。沒用了……」紫瞳氣息微弱地說,每說一個字,便會嗆咳出一串殷紅的血沫,她緩緩地睜開眼楮,一雙水蒙蒙的眼楮,泛起一團憂傷的紫色。
紫瞳,正因為她和伊麗莎白•泰勒一樣,都擁有難得一見的淡紫色瞳孔。
「我的內髒都碎了!」
「是誰?是誰下這樣的狠手?」
紫瞳微微一笑,櫻花般的唇瓣此時蒼白無血,令人心碎。她顫抖地說︰「我的時間不多了,我需要一個新的將靈魂暫時轉移,幫我……」
「我需要怎麼做?紫瞳,你快說……」
紫瞳指著剛剛那女人踫觸的石牆︰「000211314……」話音未落,紫瞳的手‘啪’地一聲,重重地垂落。
那女人來不及哀傷,放下紫瞳的身體,立刻撲到石牆旁,按照紫瞳說的順序,按下面板上的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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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夫人,少爺小姐們,求求您們行行好,買下我吧!」她跪在熱鬧的大街上,不住地給過往的行人磕頭。「老爺夫人,少爺小姐們,求求你們行行好,買下我吧!」
忽然之間,一陣淡雅的香氣飄至鼻端,仿佛這個世界最初並沒有任何味道,只因它的突然出現,而變得香氣四溢。
這股味道清淡如茉莉,又夾著淡淡的清涼,說不出的好聞。她以為這一定是干淨的女兒香,卻不料它散發自一名衣冠楚楚的翩翩美少年。
他身穿一件杏色的衣服,做工精細,仿佛衣料的每一寸絲線都散發著柔柔的暖光,又或許那柔和的光是來自他的身體,他全身上下都被一種不可褻瀆的聖光照耀著,她呆住了,目不轉楮地盯著他。
只見他微微一笑,世界突然一亮,她渴望買下她的人是他。可是她張大嘴巴,用盡全身力氣,喊出來的聲音不過是干澀的「啊、啊」。
他听不到她的聲音,從她身前走開了,漸行漸遠,她焦急地跑過去,不顧一切地喊︰「求您買下我吧,公子!」
她終于喊出來了,可是,那人已經消失了,像個傳說中的仙人似的,消失在一團白色的霧氣中。
留給她的,只有那翩然若仙的背影。
她哭了,仿佛丟了最最重要的寶貝似的,嚎啕大哭。
冰涼的液體打濕她的臉,她緩緩地睜開眼楮,她又做夢了。她擦了擦臉,從小到大,就算遇到再難再委屈的事情,她都不哭,但一旦做這個夢,她就會忍不住地流淚,一哭就醒,醒來就再也睡不著了,她索性坐起來,走到桌旁,給自己倒了杯茶,坐了下來,遙望窗外的下弦月。
遇到他那年,她五歲,是家中的長女,上面有一個長她一歲的哥哥,下面還有兩個妹妹和一個嗷嗷待哺的弟弟,如果沒有那場大水的話,她現在還在家中過著無憂的生活,但是大水沖了她家全部的田地,爹和娘好不容易才將他們幾個孩子全部從河中撈起,望著茫茫家園變成一片渾濁的河水,他們抱頭痛哭,依依不舍地告別爹娘土生土長的家鄉,開始顛沛流離,過著衣不蔽體,食不果月復的乞討生活,來到蘇州的時候,他們已經幾天都沒吃過東西了,才幾個月大的弟弟已經餓得哭不出聲來,爹娘實在沒有辦法,商量著賣掉一個孩子。
哥哥不能賣,他是家中的長子,又是個男孩,如果將來有了土地,他還要擔負整個家庭的重任,兩個妹妹是對雙胞胎,才三歲多,買回去不能干活,白吃飯,誰也不會要。
就剩下她和最小的弟弟。
娘親抱著弟弟,眼楮干澀,看著奄奄一息的弟弟,她的淚早已哭干,再也哭不出來了。爹爹則耷拉著腦袋,跪在一旁默不做聲,她知道這短短的幾個月來,爹的心早已痛的麻木。
逃難的這些天,每天都有人在眼前,因為沒有食物而餓死。為了生存下去,沿路的草根樹皮都拿來充饑,而難民太多,她家的孩子又多,為了讓孩子們活下去,她的父母只喝水,但凡能吃的東西,都煮爛了分給他們。
他們是她的父母兄弟,她不想和他們分開,但是在一起的結果只有一個。
她站起,走到爹娘的面前跪了下來,重重地磕了三個頭,起身,走到大街上,用稚女敕的嗓音不停地喊著︰「求求您們,賣了我吧,洗衣,做飯,我什麼都會做,求求您們,老爺夫人!」
她看到隨後而來的父親,父親偷偷地別過頭去,用破爛的衣袖拭了拭眼角。
她低著頭,拼命地忍住快要涌出的淚水,不住地磕頭。
咚、咚、咚……
「求求您們,我什麼都會做!」
「這孩子賣多少錢啊!」終于有人問了。她開心地望著父親。
「五、五兩!」父親結結巴巴地說。
「可惜了,如果是個男孩就更好了!」
她立刻撲過去,跪在那人的面前,用袖子使勁地擦擦臉,想讓她的臉看上去沒那麼髒,爭取給人留下幾分好印象,但是腦門磕紅的地方擦不下去︰「這位老爺,我的力氣很大的,有時候家里哥哥都不如我的力氣,只要您肯買下我,我什麼都願意做……」
「倒是個聰明的丫頭!不過,我還是想要個男丁,喂,你家那高個子男孩賣不賣?」那人問爹爹。
「老爺,您買我吧,哥哥以後還要下地種田呢!」她乞求著,聲音里帶著哭腔。
「唉……既然如此,那算了!」
「老爺……」她的眼淚就快掉出來了,她使勁地吸了吸鼻子,听到爹娘絕望的嘆息,她索性向前沖過去,看到一位衣著華麗的中年女人,立刻沖過去,抱住那人的小腿,‘撲通’一聲跪在她面前,不停地哀求。
只見那位夫人抽出絲帕掩住口鼻,一副嫌惡的樣子,用力地甩了甩她的腿,仿佛她是落到衣裳上的甲蟲,試圖甩掉。
她多日沒吃什麼東西,被她一甩,竟然松開了手,趴到在地。
「夫人,那位像菩薩一樣的夫人……」學著不知道是從哪里听來的話,她大聲地喊道。
那中年女人停了一停,描的極細的眉毛輕輕揚起,嘴角微微上彎,露出精心掩飾的皺紋,她的體態微胖,全身上下珠光寶氣的,看上去像是富貴人家的出身,但身上的衣著過于鮮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風塵中人,只有像她家一樣的鄉下人才會不知道,以為那人非富則貴。
「丫頭,你說我像菩薩?」女人尖聲尖氣地說。
她猶豫了一下,狠狠地點頭。
女人開心地咯咯笑,布滿細紋的眼楮輕蔑地打量著她,問︰「你叫什麼名字啊?」
她一愣,名字,她叫什麼名字?鄉下孩子哪有什麼名字,不過取一些混名,叫著好養活。
「鄉下孩子哪有什麼名字啊,如果夫人喜歡,就請夫人給她取個名字吧!」她的父親說。
她跪著,突然抬起頭說︰「不,我有名字!」
父親捅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亂說。
「哦?你有名字,叫什麼?」
「嗯……」進寶轉著眼珠兒,「進寶,招財進寶的進寶。」
「啊?」那女人和父親皆是一愣。
「夫人,買了我吧,買下我就是招財進寶了。」
女人又是咯咯地笑著,她笑的樣子有點特別,別人笑的時候,最多雙肩跟著一起抖動,可是她笑的時候,全身的每一塊肉都在動,有種說不出的滑稽。
她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笑成這樣,她也跟著傻嘿嘿地笑。
「進寶,好一個聰明伶俐的進寶啊,丫頭,你這樣說可是知道我是做什麼?」
她搖搖頭,忽然覺得不對,又點點頭。
那女人笑的更厲害了︰「好了,就沖著進寶這個名字,這個丫頭我要了!」
她興高采烈地喊著︰「爹!」
她爹立刻跪下來磕頭︰「多謝夫人,好心有好報,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說著,雙頭高舉頭頂,要接過賣女兒的銀兩。
只听那女人不耐煩地說︰「行啦,客套話就少說兩句吧,五兩銀子太貴了,我給你三兩,頂多以後你去觀花樓看閨女的時候,我少收你幾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