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年婦人扭腰擺臀地從小巷里走出,時不時撫弄兩鬢的發絲,招搖過市。
那婦人的夸張地扭動那個碩大的,引起路人紛紛側目,並且指手畫腳地議論。她不但不收斂,反而更加變本加厲,索性當眾調戲一旁的男子,進寶忍的肚子都疼了,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那人甚至旁若無人地當街提了提那對兒巨大的胸脯,接著拂了拂耳旁的發絲,回頭朝進寶嫣然一笑。
進寶瞪大雙眼,差點吐了出來。
那人面色黝黑,涂著厚厚的粉,稍一動作,白色粉末就像下雪似的往下掉,粗眉窄目,鼻子下面的那個,呃……哪那是粗重的汗毛啊,分明是沒剃掉的胡須。
他生怕進寶沒看到似的,一個勁兒地朝她擠眉弄眼。
進寶覺得她很面熟,可是她怎麼可能會認識一個這麼丑的女人?
再仔細一看,進寶差點叫了出來,急忙用手掩住口,接著又忍不住地笑的肚子疼。
那人根本不是女人,分明是男人,而且還是衙門里的捕快,張三。
進寶不停地眨眼,生怕自己看錯,但是衙門里的人她又怎麼可能認錯呢?
昨日拜托他的時候,他沒說要假扮女人啊,只是拍著胸脯和她打包票,一定會找兩個生面孔的人,阻撓朱小姐的轎子,但如今……他粉墨登場,唱的又是哪一出啊?
忽然,听他捏著嗓子,假裝女人般,高聲尖叫︰「抓流氓啊,有人模了我的!」
只一聲,人群頓時嘩然,紛紛擠上前看個究竟。
他站在人群中間,不停地瞅瞅這個,瞅瞅那個,看誰都想調戲他的流氓,接著他伸手一指,指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家,那老頭佝僂著身體,沒有八十也有七十多了。問︰「是不是你,剛剛模了我的!」
眾人哄堂大笑。那老人家耳聾,根本沒听到他說什麼。只是在藥鋪的途中,被人流擠了過來,被夾在人群中,進退兩難。
突然間,又見到一個奇丑無比的女人,于是他顫巍巍地張口問︰「大姑娘,我找藥鋪!」
張三忽然听到那老頭叫他大姑娘,本能地想與他爭辯‘誰是大姑娘’!但仔細一想,他現在的樣子,把快要吐出去的話,硬生生地咽了回來。
進寶看他滿臉憋的通紅,笑彎了腰。
張三揮了揮手帕,不理與老人家,繼續在人群中找尋那個‘流氓’。忽然,他又是一聲驚叫︰「誰啊,誰又模姑女乃女乃?」說著,他抬手抓住一只手,將‘調戲’他的流氓從人群中揪了出來。
那人相貌平庸,衣衫整齊干淨,只是不停閃躲的眼神里,透著一股市井的痞氣。
這個也是熟人嗎?進寶心想,半天沒將他認出來,仔細端詳了片刻,發現他唇下那顆帶毛的黑痣,甚為突兀,和整張端正的臉龐,並不合適。猛地,她認出他來,他也是衙門里的衙役,名叫趙甲,平日見他,臉上並沒有那顆難看的黑痣,看來他也喬裝了,只不過他的喬裝有些馬虎。
進寶本來急著趕路,但見此情形,忍不住好奇駐足觀看,看看他們到底搞什麼把戲,來阻撓朱小姐的轎子前行。
「就是他剛剛模了我的!」張三捏著嗓子,尖聲尖氣地說,「模了一次還不夠,竟然模我兩次,左邊一次,右邊一次。」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只是在湊熱鬧!」趙甲狡辯。
「也不知道是誰在胡說八道,如今我已經抓到你了,別想跑,看我不把你送進衙門的!」
趙甲假裝不認賬︰「你哪只眼楮看到我模你的了?」
兩人就在朱小姐的轎子前,吵了起來。
「當然是這兩只眼楮啦。」張三指著自己的兩只眼楮說。
趙甲輕蔑地‘哼’了一聲說︰「原來是前面長眼啊,可是你的長在後面啊,難道是你的腦子穿了孔,看到我模了你後面的?」
進寶一听,差點沒噴出來。趙甲人張的端端正正,沒想到說起話來,卻是痞氣十足,幸虧是做了衙役,不然他很可能成為市井中潑皮無賴。
張三被他的言語噎住,一時沒想出對策,只好說︰「就是看到了,你管我是哪只眼楮看到的,而且你剛才又模我,還被我抓到了手,這就是證據,跟我去衙門!」
說著張三就去拉他,兩人就你一下我一下的相互拉著,來看熱鬧的人越積越多,小小的街道瞬時給堵得水泄不通。
朱小姐的轎夫急得團團轉,轉頭看著他們的管家,那像老鼠一般精明的管家走上前來,站在他們二人中間,說︰「吵什麼,有什麼可吵的,快把路讓開,知道轎子里坐的是什麼人嗎?小心惹惱我們小姐,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他以為這樣一說,他們就會乖乖讓開,沒想到張三和趙甲齊齊伸出手,將他推到一旁。胸脯一挺,繼續說。
「喂,你說我模你有證據嗎?要我說,是你蓄意找借口,想要模我才對,大家都看著呢,你現在還在‘模’!」趙甲指了指被抓的手腕。
「我模你?你也不瞅瞅你的模樣,面無四兩肉,雙眼大而無神,輕輕踫一下都能吐血的瘦猴,白給老娘,老娘都不要!」
「白給?你也不拿個鏡子照照自己的德行,你就是倒貼給我,我都不稀罕,讓大家看看你的尊榮,半夜出來能把鬼嚇死!且不說我模你,就算我了模你,也是你佔了大便宜啊,說說看,你多久沒被人模過了?」
張三氣結,這時朱家管家剛站穩,張三一把抓住他胸口的衣服,將他提起來,將那張惡心得不能再惡心的臉湊到他面前說︰「看你像個老實人,你來評評理,我張的怎樣?」說著,又朝他擠了擠眼楮。
進寶躲在一旁,看到那管家捂住嘴巴,拼命地忍著不吐出來的模樣,她樂不可支。
管家還沒來得及說話,趙甲又一把將他拽到自己跟前,說︰「別怕,這麼丑的人都敢出來嚇人,我們說實話還怕不成?」說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進寶覺得那根本就是故意的,趙甲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小伙,一下狠似一下地用力拍著,將那管家拍的頓時矮了三截,差點坐到地上。
朱小姐坐在轎子里,見這麼久都不動一下,不耐煩地一掀轎簾,探出頭來喝道︰「一群廢物,再不讓開,就把你們全部抓起來!」
趙甲拍拍胸脯說︰「我好怕去官府啊,求你別抓我!」可是他臉上根本沒有一絲恐懼,反而充滿嘲笑。
忽然之間,從人群中擠出一個衙差,急三火四地對趙甲說︰「趙甲,你怎麼在這里閑逛?老爺要升堂,正因找不到人而發火呢!」
趙甲一听,臉色為之一變。
「快跟我走,你看到張頭了嗎?老爺找了他一個早晨!」
進寶倒吸一口涼氣,心想大事不妙!張三見同僚沒有認出他,用絲帕遮住面孔,縮著頭,趁亂從人群中悄悄溜走。
趙甲也想溜走,可這時人群里也有幾個人將他認了出來。
「咦,這不是衙門的趙甲嗎?他怎麼會在這里和人吵架啊?」
「我記得趙甲臉上沒黑痣的啊?」
話音剛落,那同僚一把撕下趙甲的黑痣︰「喂,你沒事粘這個東西做什麼?」
趙甲認也不是,不認也不是,他在人群中找到進寶,朝她苦笑。
進寶立刻蹲子,但還是被朱小姐一眼看到了。朱小姐坐在轎子里,伸手一指︰「就是她,佟碧蓮的貼身丫環!這一定是她出的鬼主意,故意攔住我,不讓我上香。」
進寶拔腿就跑,朱家管家一見她跑,高聲喊著︰「給我攔住她,別讓她跑嘍!」
跟隨朱小姐上香的人,個個橫眉立目、凶神惡煞一般,眼見他們掀開碧蓮的轎子,發現里面沒有人,朱小姐氣得哇哇大叫︰「快給我抓住她,我要打得她皮開肉綻!」
進寶一听,全身一抖,還沒挨打呢,就已經開始疼了。她拼命地跑,卻怎麼也跑不過朱府家丁的腳步,他們越追越近,而街上漸漸喧鬧起來,到處都是擺攤開鋪的。進寶左躲右閃的,從擁擠的人流中一邊喊一邊穿過。
「借過借過……哎呀,對不起!」進寶一著急,不小心撞翻一個老婆婆的菜籃子,籃里的桔子滾落滿地,她急忙去追桔子,將撿起的桔子放還到老婆婆的籃子里。
來不及多說一句,眼見一個家丁追了上來,伸手就要抓到她了,她一矮腰,從一側買布的攤子下穿過,那家丁來不及剎住腳,一頭撞向老板剛剛掛起的布幡,被掉下來的棉布遮住頭臉,身體傾斜地倒向布攤,將老板的布攤搞的七零八落。
進寶不忍地閉上眼楮,心中不停地道歉。
朱家的家丁並不全是笨蛋,他們分開兩路,包抄她的去路。進寶左右進退不能,就在這時,一聲嘶鳴,一匹黑馬停在她面前,高高地抬起兩只前踢。
進寶高興的差點叫出來,向馬上的人伸出手臂︰「你終于來了,快,拉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