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進寶的話,佟夫人並沒有特別吃驚,顯然是在她昏迷的時候,已經知道碧蓮失蹤的事情。
進寶又說︰「夫人,小姐不見了,我看到廚房的張大娘在小姐的房里,被綁了起來!我去救她的時候,被人打暈了!」
佟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吩咐門外伺候的婢女說︰「去把那張婆子叫來!」
進寶見佟夫人不但不著急,還要叫張婆子,她心急如焚︰「夫人啊,快派人去救小姐啊,張大娘等我們救回小姐,再見也不遲!」
佟夫人拍著進寶的手,讓她稍安勿躁︰「別急,你先見了張婆子再說!」
「夫人啊,萬一這個時候小姐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有沒有人來找老爺要銀兩啊?」
「進寶……你問過張婆子就知道了,其實……」佟夫人說著又用絲帕擦了擦眼角。「其實碧蓮不是被人擄走的!」
進寶錯愕,如果碧蓮不是被人擄走的,那麼為什麼綁住張婆子,又打暈她?
佟夫人又說︰「進寶啊,你是個乖孩子,不像我那碧蓮……」說著,佟夫人眼眶一紅,淚珠滑落。「不過,你千萬不要怪她啊,她也不是有心的!」
佟夫人越說,進寶越糊涂。
張婆子到了,站在前面,垂頭不語,听夫人和進寶說話,不敢進來。
隔著屏風,佟夫人喚她,她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
進寶見她額頭有傷,臉又高高腫起半邊,眼眶紅紅的,似有哭過。
張婆子一見夫人,立刻跪下哭求︰「夫人啊,求您和老爺說說,千萬不要將我攆出府啊,我還有一家老小需要靠我在府里的干活養活呢!」
佟夫人不但沒有可憐她,反而板起面孔說︰「你先起來,把來龍去脈再說一次。」
「是!」張婆子答應著,將她如何在碧蓮房間出現,又被綁起來和碧蓮失蹤的事情,細細說來。
進寶不听還好,越听越覺得身體麻冷。不由自主地打著寒戰。
原來這一切都是碧蓮計劃好的。
她先假裝乖巧,是讓人對她放低戒備。她食量突然大增,是積攢食物,為出逃準備。她說想吃進寶親手做的杏仁核桃酥餅,因為她知道杏仁核桃酥餅做起來最費時,她支開進寶,趁機叫人找來張婆子,張婆子因有進寶之前的警告,猶豫著不想去,但碧蓮畢竟是佟府大小姐,得罪她,會比得罪進寶,更加吃不了兜著走,她選擇去見碧蓮。
碧蓮對她威逼利誘,讓她幫忙掏出府內,但佟老爺發話,就算給她天大的膽子,她也不敢,一計不成,碧蓮又想出一計,她將張婆子打昏,並且綁了起來。而她自己則躲在門後,熄滅蠟燭,插上門閂,等著進寶前來。
她躲在房門後,听到進寶上前推門,輕輕推門,她沒吭聲,她知道如果她一直不說話,進寶就會以為她有事,便會撞門進來,到時,她便可以將進寶打昏,從此便可安然地離開這個家了,所以她又將門閂悄悄拿下,等她撞門。
可惜,進寶以為她睡了,掉頭要走,碧蓮急了,如果進寶不上當的話,那麼她的心計就又都白費了。碧蓮一眼瞥見仍在昏迷的張婆子,躡手躡腳地走到張婆子身旁,用力將她搖醒。
那張婆子一醒來,看到房間漆黑,一時沒看清眼前的人是碧蓮,害怕地緊張大叫,這下正中碧蓮下懷,她就是想讓她叫,引起進寶的注意,令她再度折回。
進寶听到聲音,覺得可疑,推門,門又不動,因為碧蓮蹲在門下,一直頂著門,碧蓮覺偷偷抬頭,望見她後退打算撞門,她立刻閃開。
在進寶沖進房內的那刻,她從門口悄悄地走出來,當進寶以為被綁的張婆子是她的時候,她的手有一絲猶豫。
不料張婆子此刻已經認出了她,還叫進寶小心,事已至此,碧蓮只好用力地打下去,打完,她便讓張婆子代她和爹娘說,她是進京選妃,除非他們改變主意,讓她選妃,不然她死都不回來。說完,碧蓮用事先準備好的梯子,放在牆下,爬牆而出。
碧蓮打定主意,什麼都想好了,可惜,她沒想到打進寶那一下,差點將她打死。
張婆子的話剛剛說完,進寶立刻掙扎著要下床。
佟夫人扶著她說︰「進寶,你又做什麼?」
「夫人啊,你快、快點,吩咐府里的人找小姐啊!」
佟夫人嘆了口氣說︰「她上京選妃,還有什麼可找的!」雖然嘴上如此強硬,但是她的聲音顫抖,無限神傷。
「夫人啊……」進寶又是一陣眩暈,緊緊握住佟夫人的手,她喘了喘氣說︰「小姐她嬌生慣養,從小到大都沒出過遠門,她怎麼會知道去京城的路啊!」
佟夫人一听,頓時緊張起來︰「這麼辦啊,進寶!」
「快叫人去找啊!」
「不準去!」佟老爺在外面听到,一聲怒喝。
「老爺……」進寶每說一句話都覺得頭疼欲裂,可是她不能不說。「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小姐不諳世事,萬一遇到歹人,搶了銀兩是小,傷了身子是大。萬一在歹人貪圖美色,強搶擄人,後果不堪設想啊,老爺……」
「哼,那也是她的命,讓她吃點苦頭也好,免得以為整個世界就像她家後花園似的,任由她為所欲為。」佟老爺恨恨地說。恨其不成器,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老爺啊,小姐性子剛烈,歹人逼迫,她必定不肯就範,萬一因此而想不開……」進寶實在說不下去了,她不想碧蓮有此劫難。「老爺啊,就算要氣要怪,也需小姐平安回來,才可以啊!」
「是啊,老爺,進寶說的沒錯!」佟夫人也幫忙勸阻。
佟老爺仰頭長嘆一聲︰「唉,這個不肖女啊,什麼時候也能像進寶一樣懂事啊!」
「老爺,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找碧蓮小姐重要啊!」
「可是,要怎麼找啊,又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佟老爺終于妥協,就算再生氣,那也是他心頭肉、掌中寶。
「小姐應該沒走多久,天一黑,城門就關了,小姐應該還在城內。先讓人在城內的客棧找找看,然後……」進寶氣虛,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不由得氣喘。
「進寶,你先歇歇,我這就派人去找!」說著,佟老爺就要出去。
「等等,老爺,」進寶喊住他,說︰「小姐不笨,也許沒有投棧,再派一隊人去到百姓家找找,萬一她住到百姓家,還有寺廟……一個都不能放過。」
佟老爺一邊听著,一邊點頭。平日里坐堂的官老爺,如今女兒出走,竟一時慌亂地要听一個小丫頭的話。
「還請老爺派人去我爹家一趟!」
「找你爹?」
「是啊,我怕小姐會去找他,萬一碧蓮小姐沒去,也好讓他幫忙一起找,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好,我立刻就差人去辦!」佟老爺說完,就匆忙出去,差遣人手。
佟夫人握著進寶的手,眼含感激,良久,她哽咽地說︰「進寶啊,多虧有你啊,不然我可怎麼辦啊!」
進寶摟著她,拍著她的肩膀安慰她。
佟夫人又陪她坐了一會兒,囑咐她不用擔心,好好休息,然後嘆息地走了出去。
進寶根本睡不著,腦袋一陣陣的疼痛,她靠著床柱,心想碧蓮有可能會去的地方。
一夜沒睡,天剛亮的時候,進寶忍著頭疼和一陣陣眩暈,強撐著來到前廳,見老爺和夫人也是一夜沒睡,在前廳里焦心地踱步。
他們見進寶搖晃地進來,佟夫人立刻走上前,將她扶到一旁坐下來。
進寶心急地想知道,也沒給來得及他們二老請安,開口問道︰「有小姐消息了嗎?」。
佟夫人搖搖頭︰「城里的所有客棧都找過了,不見碧蓮的蹤影,現在他們正挨家挨戶地打听,你說,碧蓮到底躲到哪兒去了!」
佟老爺重重地哼了一聲,賭氣地說︰「算了,不找了,她是成心躲著我們,也好,就當我從沒生過這個女兒!」
這時,門外 跑來一名衙門的衙役,見到老爺夫人,連忙稟報,佟老爺一听百姓家也沒有碧蓮的蹤影,臉頰頓時松了下來,神情沮喪,一瞬間仿佛蒼老了十歲。
佣人們將早飯擺好,佟老爺夫人都沒有胃口,進寶見狀,使眼色讓他們下去。進寶知道,碧蓮一日不平安回來,他們二人就一日不會吃飯,就算是她開口勸,也是一樣。
她緩緩站起,搖晃地走到桌旁,端起飯碗,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
佟夫人看到,以為進寶根本不在乎碧蓮的死活,只顧自己肚子餓,嘆息一聲說︰「吃吧,吃飽了,傷也能好的快點。」
進寶不停地往嘴里塞,好像很著急很餓的樣子。她的嘴里塞滿食物,咽下一口說︰「我吃飽了,好有力氣去找小姐啊,衙門的人雖然是老爺的屬下,可是走失的畢竟不是他們的親人,就算有心去找,也找了一個晚上了,難免因為疲倦而疏忽!我吃飽了,也好去幫忙,說不定能找到些小姐留下的蛛絲馬跡!」
佟老爺一听,大步地走到桌旁,也端起飯碗吃了起來。佟夫人一邊替他添湯,一邊說︰「進寶說的沒錯,快點吃完飯,我們也一起去找,說不定碧蓮故意鬧脾氣,就是想讓我們親自去找她呢!老爺,你記不記得碧蓮小時候有一次和我們捉迷藏,我們以為她回房睡覺了,就沒有去找她,但是晚飯的時候,她也沒出來,我們讓下人去找她,她听見是下人的聲音,賭氣躲著不肯出來,非要我們親自去叫她,她才肯走出來。」
佟老爺想了一下答︰「是啊,我記得!那時候她真是皮的很啊!」
兩人一邊吃飯一邊回憶碧蓮小時候到處惹是生非的事情,一會兒氣一會兒笑,一會兒又是長吁短嘆。
進寶見他二老肯吃飯,也不枉她用心良苦。而她也確有打算親自去找,那些下人差役辦事,她總是放心不下。
這時,有人在院外高聲叫嚷︰「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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