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寶方進入房,見林先生從一堆書中抬起頭,笑臉相迎。
「昨日見姑娘頭上有傷,今日便拆去繃帶,可是大好?」
進寶點點頭。
「如果姑娘不著急見郡公,可否先讓在下為姑娘把把脈?」林先生說著,讓出一張方凳,讓她坐下。
進寶只好伸出手臂,露出手腕,讓他把脈。
林先生閉目把脈,片刻,他捋著胡子微笑說道︰「姑娘的傷只需再服幾天化瘀之湯藥,便可痊愈了!幸而,打你之人並非存心至姑娘于死地!」
「多謝林先生!」進寶起身答謝。林先生見她氣色尚佳,便引領她去見皇甫曜。
原來皇甫曜的居所另在別處,進了三層儀門,果然看到正房廂廡游廊,悉皆小巧別致,別有一番風味。
而皇甫曜正坐在花園的石桌旁,聚精會神地讀著一本書。書中似乎寫有很有意思的句子,讀的皇甫曜津津有味,面露喜色。
進寶不敢上前打擾,倒是林先生開口說︰「郡公,進寶姑娘求見!」
「哦?」皇甫曜至書中抬起頭來。見進寶欲行大禮,他出聲阻止︰「不用行禮了,這里沒有外人!」
進寶道謝,遲遲不敢向他開口,不料他望著她手上的食盒,開口問︰「你這食盒里裝的什麼,這麼香?」
進寶連忙將食盒里打開,將里面的東西一一取出。這是她早晨起來做的糕點以及路過采芝齋買的特色糖果。
皇甫曜看著玲瓏精巧的各色點心,不禁問道︰「這些都是什麼?」
進寶一一說明︰「這是玫瑰松子糖,是采芝齋的;這是茯苓軟糕和藕粉火腿餃,還有這個……」
皇甫曜打斷她,指著另外一碟金黃的圓形小點問︰「這個呢?」
進寶臉上有些發熱,低聲說︰「是杏仁核桃酥餅!」
「你親手做的嗎?」。
進寶難為情地點點頭。
皇甫曜撿起一塊放入口中,細細品嘗,連連點頭,一口氣吃了五個,方才罷口。
進寶終于有機會張口,結果皇甫曜又說︰「你第一次來,我先你到處逛逛!」
進寶見他興致勃勃,只好跟隨其後,可是她有心事在懷,游覽風景,意興闌珊。雖然與他同游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只怕她今天不說,日後或許就沒有機會說了。
「郡公……」進寶剛一開口,便被皇甫曜打斷。
「你怎麼不問問我,是如何遇到佟家小姐的?」
「我、我剛要問!」進寶說謊。
皇甫曜微微一笑說︰「那天也是極巧,我剛剛與一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見過面,回來的途中,路過佟府的後牆,只見一個綠色的大包袱從天而降,正好摔在我的轎子上,嚇得青龍以為是刺客,將那包袱一拎,原來那並不是什麼包袱。是佟家碧蓮小姐!」
綠色包袱,進寶干澀地笑笑,皇甫曜講笑話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皇甫曜見她笑容苦澀,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進寶一听,立刻雙膝跪倒,低聲哀求︰「求郡公見憐……」
「你先起來說話!」皇甫曜不忍見她又跪,伸手將她攙扶起來。
「郡公,請您見見我家老爺,讓他不要讓我入宮選妃啊!」
皇甫曜看著她紅腫的雙眼說︰「所以你哭了一夜?」
進寶緩緩地點了點頭。
皇甫想了片刻說︰「我不明白了,佟碧蓮不惜離家出走,也要進宮選妃,為何你卻不願?」
進寶咬著唇,不回答。
「天下女子皆以嫁入皇室為榮,難道你不想嗎?」。
進寶還是低著頭,不說話。
「進寶,如果你什麼都不說,我又怎麼能幫你呢?」
「我……」進寶欲言又止。
皇甫曜沒有催她,而是耐心地等候。
進寶進退維谷,她不想說,可是如果不說,就必須要進宮。進宮和說出真相,她只能選擇後者。
她深呼一口氣說︰「其實我已經有喜歡的人!」
皇甫曜驚愕地看著她。
進寶怕他不相信,又說︰「真的,所以我不能進宮!」
皇甫曜望了望她的眼楮,忽然轉向一旁,眺望遠方。似乎在做一個非常艱難的決定,良久,他輕聲地說︰「好,我幫你!」
進寶見他想那麼久,還以為他不肯答應呢,嚇得她的心緊張地砰砰亂跳,听到他答應,她開心得差點跳起來,連連鞠躬道謝。
這時,進寶看到青龍遠遠地走過來,手里還拿著一張什麼東西,待青龍走近的時候,進寶才看清,原來那是一張觀音像,不過看來看去,都覺得十分眼熟。
皇甫曜也覺得青龍拿著這張畫像很奇怪,于是問道︰「這張觀音像是哪里來的?」
「是碧蓮姑娘拿來的,她站在府外等候傳喚呢!」
「讓她進來吧!」說著,他接過青龍手中的觀音像仔細端詳。
這幅觀音像畫的真不錯,比進寶之前為夫人求的那張好看多了。只是……
進寶突然叫出聲來︰「這不是朱小姐嗎?」。
「朱小姐?」皇甫曜訝異。
進寶指著畫像,非常肯定地說︰「是朱小姐沒錯,不對,應該說,頭是朱小姐的,身子是觀音的。咦……是誰用她的臉來畫觀音呢?」
「哪個朱小姐?」
「前太子少保朱大人的孫女,朱香香!」碧蓮剛剛進來,氣鼓鼓地說。看到進寶也在這里,她驚訝地問︰「進寶,你不是在家休息養傷嗎?怎麼會跑到這里來呢?」
「嗯……」進寶看著一旁的皇甫曜,不停地跟他打眼色,求他千萬不要把她來這的目的說出去,如果碧蓮知道她不和她一同進宮,不知道會把她怎麼樣!
「是我讓進寶來的!」皇甫曜替進寶解圍。
碧蓮‘哦‘了一聲,並未懷疑。
進寶趁碧蓮沒看見,兩手各伸出食指和中指,和在一起,像是作揖似的不停地擺動,謝謝皇甫曜幫她。
皇甫曜微笑。
碧蓮搶過畫像,用手不停地戳來戳去︰「現在滿大街都在發這種東西啊,朱香香想當皇妃想得發瘋了,竟然想出這種方法來宣揚自己,生怕別人不認識她似的!」
皇甫曜和進寶面面相覷。
進寶不是很明白,把自己畫成觀音像,發放給百姓,這和她選妃有什麼關聯呢?但是皇甫曜的一番話,立刻點醒了進寶。
「選妃,貌美固然重要,但是娶妻求賢德,**之中,品德尤為重要,她這麼做,無意是借百姓之口,來說她心慈貌美如再世觀音。」
碧蓮氣得將畫像丟在地上,用力地踩。仿佛在踩朱香香的臉似的。一邊踩還一邊說︰「她哪里心慈貌美,簡直就是蛇蠍心腸!為了選妃,竟然想出這樣無恥的手段!看我怎麼踩扁你!」
觀音像上的臉很快就爛了,碧蓮才稍稍解氣。
皇甫曜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淡漠。知道此次前來一定是有事求他,但他並不急于知道。反而吩咐下人,備下茶果,等他們到前邊的涼亭,好坐下來品嘗。
沒了心事,進寶也樂得一邊欣賞風景,一邊品嘗郡公府廚師的手藝。而碧蓮就像剛才的她一樣,心事重重,食之無味。
而進寶也終于閑下心情,來慢慢地觀察這個皇甫曜。
她的眼楮本就有神,此刻專注地凝視,仿佛幼童看著喜愛的糖果,喜悅中有絲貪婪,又患得患失,神情忐忑,靦腆而嫵媚。
皇甫曜的心猛跳一下,但仍是不露任何聲色的靜靜坐著,坦然地接受她的凝視。
「郡公啊,我知道您認識孫文舉……」
碧蓮的話還沒說完,只听‘當‘地一聲輕響,皇甫曜放下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