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寶走的時候,他並沒有跟去,他直接回房,月兌上的衣衫,那件白衣的背後,一大片濡濕。不知是多少眼淚,才有此大面積的濕痕。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果然不假。接二連三的遭逢巨變,他猜想她的淚已經哭盡了、哭干了,卻沒想到她竟將一生的淚水,都灑在了他的衣衫上。
她已經告別了嗎?和那個心中所想所念的人……
白虎盯著衣衫,將它仔細疊好,放入衣櫃的最深處。
當晚,進寶做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邀請白虎一同吃飯。
可是碧蓮剛走,悲傷之中,哪有心情吃飯啊。
一家人靜靜地吃飯,沒有人說話,只有進寶一直給眾人夾菜,佟夫人眼眶紅紅,眼里噙著淚,原本一家人快快樂樂地上京,卻沒想到一下子失去兩個女兒,怎不叫人心痛。
佟老爺知道進寶懂事,有些話就算不說,她也能明白,可是女兒進宮,又怎麼能不交代幾句呢!
佟老爺輕聲交代,進寶連連點頭。
整個吃飯的過程,白虎一句話都沒說,他已換下白色長衫,換上平日里藍色衣衫。
白色,他原本是喜歡的,干淨素雅。但……從今以後他都不會再穿白色了。
吃罷晚飯,白虎和佟大人告別,明日進寶上京,他不便相送,就此告辭。
當夜,他與下屬便撤離了客棧,只留下幾個得力的屬下照顧佟大人一家,以備不時之需。
他讓屬下先行回京,自己則偷偷潛回客棧,趴在房檐上,見進寶房間的燭火熄滅,他靜靜地坐在房頂,望著下面黑漆漆的窗戶,他情不自禁地模向懷中,發覺手感不對,方恍然。
因為匆匆告別,他未能將他的紫竹洞簫拿回來。
也罷,又何止一樣東西沒拿回來呢!
夜深,他起身,向更深的黑暗中躍出去。
距離客棧數里外的一片樹林里,一頂軟轎停在深處,轎夫將手中的燈籠熄了又點,一連三次。
白虎看到暗號,輕身上前,畢恭畢敬地屈膝跪倒。
未等他開口呢,轎內的人開口說︰「是小白嗎?」。
「是!白虎給您請安!」
「好了,你起身回稟吧!」
白虎起身垂眸︰「佟家二小姐明日清晨便會進宮。」
「佟家二小姐?可是有雙淡紫瞳孔的姑娘?」
「正是!」
「不會出什麼意外吧?」
「絕對不會,只要過了今晚,明日天一亮,徐公公便會來接人!」
「好,很好!」轎內的人喜道︰「小白你做的很好,這次想要什麼賞賜啊!」
白虎言道︰「為您辦事,白虎理當盡心竭力,絕對不敢邀功請賞!」
「若不是你出手,那群廢物還不耽誤了我的大事,那些強盜土匪呢?」
「全數拿獲,只是那個帶頭的已經死了!」
「死的好!剩下的也一個不留,斬草除根!听說為了幫你,你的部下也參與其中?」
「是!不過他們並不知情,只是听命行事,對事情也缺乏好奇心,不會到處亂說的!」
「小白,你知道我一向的行事作風,我不想日後听到任何關于這事的只言片語!」
「是,白虎知道!」
「知道就去辦吧!」轎內的人說著,突然‘咦’了一聲,道︰「小白啊,你受傷了,傷得重不重?」
白虎一愣,立即答道︰「皮外傷,不要緊的!」
「不要緊?那怎麼還流血啊?」
白虎低頭,因為他急忙趕路,本來已經結痂的傷口再度裂開。深色的褲腿上,有血滲出來,染濕一小塊。
但他穿的是深色衣服,天色又這麼暗,一般人應該看不出來的,他驚訝轎內之人又是怎麼知道的。
轎中之人,仿佛用帕子掩住口鼻,聲音發悶地說︰「我的鼻子最怕聞到血腥味兒了!」
「白虎不知,還望您見諒!」
「不知者不怪!」說著,轎內的人命人起轎。
白虎躊躇地上前一步,似有話說。
轎里的人命轎子落下,問道︰「小白,你還有事要說嗎?」。
白虎猶豫,單膝跪倒說︰「剛剛您說的賞賜……」
轎中人大笑︰「我還以為你真的不要呢!說吧,要什麼?」
「一段假期!」
「嗯?」
「我很久沒去見弟弟了,想去見見他!」
「也好!順便替我問候他!」話音未落,四名轎夫又抬起了轎子,眨眼的功夫,已經走出數丈外,一眨眼,轎子不見了,完全隱沒在黑暗中。
白虎驚訝,這四個轎夫絕非普通人,都是一等一的輕功高手。站在樹林里,他深長地呼吸。
翌日,吏部收到白虎休假的通知,就像人間蒸發似的,就連他最親近的下屬都不知道他的行蹤和任何消息。一月後,白虎去山西剿匪,雙方大戰三天三夜,匪方盡數剿滅,而白虎的手下也全部殉職,只有白虎一人生還,皇上下旨,白虎剿匪有功,升任四品御前戴刀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