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驚,面面相覷。
麗妃剛要開口,太後抬起手,揮了揮道︰「將那該死的丫頭給我押上來!」
奴才們大了一聲是,將一個五花大綁的宮女推上殿來。
進寶緩緩抬頭,不禁驚呼︰「樂奴!」
見到樂奴沒死,進寶又驚又喜。
樂奴望了一眼趴在榻上的進寶,一臉愧疚,連忙轉過頭,向太後磕頭求饒︰「太後娘娘饒命,奴婢知錯了!」
眾人看樂奴好端端地活著,心中皆驚,既然樂奴沒死,那麼院中那具泡大的尸首又是誰的?
麗妃頓時嚇得花容失色,急忙跪到在太後腳前,張口喊道︰「太後,臣妾……」
太後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剛才是誰口口聲聲地說驗明正身了,死的人是樂奴!」
「太後,臣妾從沒見過樂奴,也是听了那群奴才說的!」
「究竟是哪個奴才瞪著眼楮說瞎話?給我找來,我倒要看看她還有什麼話說?」
麗妃身旁的十幾名宮女太監一听,大驚失色,呼啦啦地全部跪倒,磕頭哀求︰「太後娘娘饒命!」
「你們全都讓哀家饒命,難道你們全都有份告訴麗妃,死者是樂奴不成?」
為首的太監不敢回答,只能不住地磕頭︰「太後娘娘饒命啊,那尸體上穿著的確是樂奴的衣服,奴才們眼拙,一時看錯!」
太後一拍座椅,鳳目一瞪,厲聲地說︰「眼拙?你們那一雙眼珠子全是長來是吃飯喝水的嗎?麗妃啊,這都是你親自教出的好奴才啊!紅口白牙地胡言亂語,倘若沒有主子撐腰,就算給他們天大的膽子,也不會平白無故地冤枉佟美人。佟美人進宮才幾天啊,怎麼就惹了你,你編排這一出,非要置她于死地啊?」
麗妃眉頭一皺,委屈地淚如泉涌︰「太後恕罪,臣妾冤枉啊,臣妾與佟美人素不相識,又怎麼會故意栽贓陷害呢,都是臣妾愚昧,听信這些奴才的謊話!臣妾不認識佟美人,又怎麼會置他于死地呢,全都是太後將管理**的重則交由臣妾,臣妾不想有損太後英明,所以才一時被豬油蒙了心,以為死的人是樂奴,臣妾罪該萬死,還請太後念在臣妾想為太後分憂的份上,饒臣妾一命!」
「你犯了錯,倒是怪我不該將管理**的重則交給你?」
「臣妾不敢,臣妾罪該萬死!」
這時那名為首的太監慌忙說道︰「太後娘娘恕罪,這不是麗妃娘娘的錯,都是奴才們鬼使神差,想在娘娘面前邀功,這才眼花地認錯了人,奴才認罪,這是完全不管麗妃娘娘的事,娘娘也是听信了奴才的稟告,還請太後明察,奴才知錯,有眼無珠地犯下大錯,連累主子,願意自挖雙目,以證麗妃娘娘並沒有設計陷害佟美人啊!」說著,那為首的太監,伸出雙手,猛地插向自己的雙眼。
動作之快讓人來不及阻止。
兩股鮮血從眼窩中噴出,太後皺眉,‘ ’地一聲倒吸一口涼氣,慘不忍睹地閉上雙眼,徐安見狀,急忙命人將他拖出去。
兩旁的宮女看到,受不了驚嚇,昏過去大半。剩下的太監宮女,個個嚇的面無人色,身子抖的像個篩子,跪在地上,咚咚地不停磕頭。
那被拖走的太監,一邊被拖,還一邊高聲地喊道︰「太後娘娘明察啊,麗妃娘娘絕對沒有設計陷害他人,是浣衣局的翠雲說親眼看到佟美人將樂奴推下池塘的!太後娘娘,麗妃娘娘冤枉啊……」
進寶趴在榻子上,看他從旁拖走,眼見他流血的眼窩,心中難過。但同時又向麗妃望去,瞥見她稍稍地松了口氣,繼而又立刻垂下頭,假裝十分委屈,萬分痛心。
進寶恨恨地咬了咬牙,不禁為那太監惋惜。不知麗妃是如何教出這般忠心耿耿的奴才,為了保住她,不惜自殘身體。
而太後似乎真的被那太監嚇到了,不住地撫著胸口,徐安連忙端上茶水,讓太後定驚,徐安這時接口道︰「你們這群奴才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當眾恐嚇太後!」
「奴才們不敢,只是想以此向太後證明,並非麗妃娘娘指使,全是因為听了小人之言,才釀成大禍。還望娘娘明鑒,奴才們死不足惜,只求太後娘娘饒恕麗妃娘娘,娘娘也是一心想為太後娘娘辦事!」
太後忽然一聲怒喝,嚇得眾人皆是一個激靈。
「夠了!你們這群狗奴才,平日里仗著主子受寵,就耀武揚威的,以為我瞎了沒看到嗎?如今攛掇主子犯下這等大禍,還想一死了之?」
地上跪著的奴才個個面白如紙,噤若寒蟬。
其他妃嬪個個膽小怕事,如今看到太後震怒,皆惶惶不安,生怕太後惱怒將她們一並治罪,怯生生地站在一旁,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這時,偌大的殿閣,一絲聲響都沒,死一般的寂靜。
進寶稍稍抬起頭,正好看到太後轉眸,她張著嘴,卻被太後狠狠的一瞪,又閉上,這一抬頭,牽扯到臀上的傷,疼得她一頭冷汗,伏在榻上一動不敢動,微微出氣。
太後環視一周,在眾妃嬪的臉上掃視一遍,目光最後落在麗妃的身上,見她畏縮地跪在地上,冷冷地道︰「麗妃,你可知錯?」
麗妃答道︰「臣妾知錯,臣妾罪該萬死,還望太後息怒,鳳體重要,以後臣妾不能在娘娘身邊服侍,還望太後能保重鳳體,現在天氣轉涼了,太後素日就有氣喘咳痰的毛病,還望徐公公在太後身邊督促著,每日早晚服用銀耳雪梨,清肺止咳……」說著,麗妃擦了擦眼角,聲音忽然哽咽。「還有啊,太後喜歡吃蓮子,奴婢們總是偷懶,還請公公吩咐她們一定要仔細地將蓮心挑出,以免太後吃到苦澀的蓮心……太後,臣妾就要走了,請受荔瑩最後一拜!」說著,麗妃站起身來,緩緩走到跟前,雙膝再次跪倒,大禮參拜。
太後睨著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你說要走,可是去哪兒啊?」
「荔瑩知道錯了,不求太後能夠原諒,只是深受皇恩,臨行前希望太後允許荔瑩再見皇上一面,可以、可以和陛下告別!」麗妃抽抽嗒嗒地哭了起來,哭聲悲慟,令人聞之動容,不禁心酸。
「我還沒問罪于你?你倒是替哀家做了決定?」
「荔瑩不敢,是荔瑩急功近利,不想太後第一次將管理六宮重則交與我手,便出差錯,以為樂奴慘死,一心想做到公正無私,所以才重責佟美人,荔瑩知道罪無可恕,只懇請太後成全荔瑩最後的心願!」
「你的確有錯,但罪不至死,既然你也已經認錯,那些奴才也說了,是浣衣局的翠雲親眼看到了!你且一旁跪著,待我問了翠雲,是誰在幕後主使她,謊話連篇地栽贓嫁禍,再決定如何處罰你!」
麗妃答了一聲‘是’,起身退到一旁跪下。
太後吩咐道將浣衣局的翠雲帶來。
適才下去的帶人的太監,去了大約半柱香的時候,慌忙地回報。
那翠雲一听太後回來,要審問她,和太監過來的途中,假意說鞋子掉了,彎腰提鞋的時候,趁那太監不注意,跑到一側的井邊,縱身跳了下去。
雖然那太監當時就喊人下井去救,但救上來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翠雲剛剛斷氣。尸身現放在井邊,等太後發落。
太後臉色一沉,手指捏著扶手,重重地一拍。
徐安眼珠轉動,小步上前輕聲地勸道︰「太後息怒,想是那奴才栽贓佟美人,如今太後回來,自知活不久了,所以把心一橫,才跳了井!該死的奴才,明知要死也不選個別的辦法,偏偏投井,不知道太後最恨投井而死的人嗎!人死了也就死了,還白白地污了一口井!
太後咬咬牙道︰「來人啊,把尸體丟出去喂狗,那口井也給我填了!」
有人答了聲‘是’,立即下去干活。
進寶趴在榻上,手指情不自禁地握緊,半是同情,半是惱火。
翠雲死了,再也問不出究竟是什麼人在幕後指使她,現在指使她的人一定會因為剛剛月兌險,而暗自松了一口氣。
進寶偷偷地向麗妃望去,只見她一副誠心認錯的樣子,頭垂得低低的,看不到半分神情。
半晌,太後沉聲道︰「說到底,這件事情都是因你而起的,樂奴!」
樂奴一听,匍匐在地,瑟瑟發抖地顫聲道︰「太後恕罪,奴婢知道錯了!」
「你主子因為你被人冤枉挨打,按道理說,就算處你死罪,也不足為過,但佟美人因你險些喪命,你的處罰,我就交由她來處理!」
樂奴連連磕頭,繼而轉向進寶的方向,淚流滿面地磕頭求饒︰「佟美人恕罪啊,樂奴不是故意的!」
進寶閉著眼楮,暗自思忖。
這時太後又說︰「佟美人是要殺還是要剮,哀家以後不會過問,但今日,你試圖偷偷出宮,讓哀家抓個正著,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來人啊,將大膽的奴才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樂奴求饒的聲音尚未喊出,就被拖了出去。
進寶始終沒有開口說一句。
所有犯錯的人都覺得自己委屈,心存僥幸地期望被饒恕,那麼她呢?
她什麼錯都沒有犯,卻平白無故地被人毒打一頓!
心中的憤恨就像一條吐著猩紅芯子的毒蛇,在她心中啃噬,一點一絲,撕筋剝骨,將她噬咬得血肉斑駁。
太後又命人將麗妃宮中的太監宮女全部降到最末等的雜役,就算皇帝大赦天下,都不得赦免,一輩子都要在暴室里苦役,直到終老。
而麗妃,太後則罰她三個月不得出的宮門半步,為長安寺的僧人抄寫經文。
這算什麼呢?
還她清白嗎?
進寶抬頭看著太後,然而太後一直垂著眼瞼,躲著她的目光,不與她對視。
這時,殿外傳來嗚嗚咽咽的哭聲。
一名太監進來稟告,有人認出了從池塘里打撈出的尸體。
「哦?」太後忽然抬眼,「是什麼人?」
那名太監回答︰「是一名叫阿詩的宮婢!」
「阿詩?」
「阿詩是司膳房的宮女,剛剛認出尸體是一名名叫阿珍的宮婢,曾在仙居殿侍奉!」
話音未落,只听哎呀一聲,有人高聲叫道︰「惠妃娘娘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