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就听太後冷笑一聲道︰「皇上,佟昭儀已經親口承認了,您還有何話說?」
祁煜並沒有回答太後的話,而是看向進寶問道︰「你再仔細看看,這胭脂盒子卻是你的?」
進寶知道祁煜這次是真心想幫她,但就算她否認,內府局的記錄上,也會所有物品送入各宮的記錄。宮中妃嬪眾多,但每個人都不喜歡和別人用同一款的東西,故而司設房在制造擺設用品的時候,都會針對每一位妃嬪的喜好。
這只長方形梨木雕花盒子,是進寶在晉升昭儀後,司設房的司設為了討好她,知道她喜歡荷花,卻又不喜歡有太多的寶石,特意選了花紋別致的梨木,雕以荷花的圖案,涂上透明一層增亮的漆,所以這只胭脂盒子的確是她的。
進寶抬眸看著祁煜,面容平靜︰「盒子是我的,但是里面的胭脂,臣妾不清楚。」
听到這樣的回答,祁煜似乎很滿意。但太後卻嗤之以鼻︰「盒子是你的,可是里面的東西你卻不清楚?皇上,你听听她說的這是什麼話。不是你的胭脂,為何會放在你的盒子里?」
祁煜道︰「這的確有些說不通,不過,那盒子是你送給永樂的嗎?」。
「臣妾從沒送過永樂這個盒子。」
話音剛落,太後怒道︰「不是你送給永樂的,難道是永樂自己拿的?你毒害永樂不成,竟然還要污蔑她堂堂一國長公主是小偷?」
「臣妾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既不是你給的,又不是她拿的,難道胭脂會自己長腳跑到永樂的寢宮不成?」
胭脂的確不會是自己長腳跑的,但也不是她送的。
「太後,望雲殿里所有的東西,只要永樂喜歡,沒有一件是不能給她的……」
「那還是你給的嘍」太後簡直就是蠻不講理,每一句話都咄咄逼人、妄加曲解,就是要她承認,盒子是她給永樂的,毒藥也是她下的。
進寶氣結,張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
太後一直在等這個機會,終于被她等到了,眼中又絲得意一閃而過。
太後幸災樂禍地道︰「沒話說了嗎?如今證據確鑿,皇上,您還不下旨懲處她?」
祁煜沒有回答太後,而是負手背對著她們。
太後見他遲遲不說話,再度催促道︰「皇上,還有什麼考慮的,事實都擺在了眼前,而且她也已經承認了裝胭脂的盒子是她的,就算她不承認送給過永樂,但保不齊她是為了掩飾罪名而故意不說實話。」
祁煜轉過頭來,望著太後,神情肅然︰「母後,事情還有很多疑團尚未弄清楚,不如等永樂好一點的時候,問問她。」
太後一听,深感詫異︰「皇上,你不會相信自己的女兒是偷東西的賊吧?」
「朕當然不相信。」
「那還有什麼可猶豫的?永樂才四歲,你忍心看到她身中劇毒如此痛苦,而身為父皇卻都不替她做主嗎?」。
「母後,朕當然會為永樂做主,一旦查明究竟是誰想毒害朕的女兒,朕絕對不會輕饒,但進寶是永樂的娘親,她怎麼忍心去害自己的孩子?」
太後糾正他道︰「她不是永樂的親娘,而永樂也不是她身上掉下的肉,為了達到目的,犧牲別人的孩子,又算什麼呢?」
祁煜不想和她爭辯,無奈地道︰「母後您累了,不如把事情交給兒臣,讓兒臣來處理。」
太後難以置信他會說出這番話,傷心到絕望。她不再說話,而是緊盯著進寶,目光中的憎恨更濃了。
祁煜向一旁的徐安和萬海吩咐道︰「傳朕的口諭,全宮上下徹查此事,朕絕對不允許有此陰毒之人的存在。若此人還有些良知,自動向朕磕頭認錯,朕也許會寬大處理,倘若死不悔改,待朕查到以後,絕對不會輕饒,定要誅他九族,以儆效尤」
話音剛落,一股蕭殺之意霎時彌漫各處,宮中眾人臉色皆是一變,嚇得不敢言語,殿內霎時鴉雀無聲。
忽然之間,從殿外傳來一聲宮女壓抑的驚叫聲。
祁煜面帶怒意地看了一眼萬海。萬海立刻出去查看回來向祁煜低聲地稟告︰「是永樂公主的貼身婢女銀環暈倒了。」
祁煜眼中冷光一閃︰「弄醒後拖進來。」
不大一會兒工夫,見內監拖著渾身是水的銀環走了進來,往地上一丟。
她立刻膝行兩步,跪在祁煜面前,淚流滿面地道︰「皇上恕罪啊,奴婢根本不知道胭脂里面有毒。」
祁煜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口氣森冷的命令道,讓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把你知道的通通說出來。」
銀環哆哆嗦嗦地不敢回話。
萬海踢了她腳一下道︰「還不從實招來。」
銀環的頭垂的更低了,鼻尖幾乎貼到了地面︰「那胭脂是、是公主從昭儀的梳妝台上拿的。」
話音未落,太後出口喝道︰「好個大膽的奴婢,是誰讓你這樣冤枉公主的?」
銀環渾身顫抖地道︰「奴婢不敢,的的確確是公主自己從昭儀的梳妝台上拿走的,而且每次昭儀出門後,公主便讓奴婢偷用昭儀的胭脂給她化妝。公主覺得每日如此非常麻煩,索性把胭脂盒子拿回了寢宮。」
此話一出,立刻解釋了為什麼胭脂盒子會跑到永樂的寢宮,和永樂體內毒素的積存。
太後氣的胸口不停地起伏,厲聲道︰「來人啊,把這個滿口胡言亂語的賤婢拉出去掌嘴。」
「太後恕罪啊,奴婢沒有說謊……盒子是永樂公主拿的。奴婢根本不知道那胭脂里有毒,公主要擦胭脂,奴婢只是听命行事,奴婢沒有毒害公主啊。」
太後根本不理會她,命人立刻將她拖出去。很快外面便傳來了清脆響亮的耳光聲和宮女淒慘的哭泣聲。
太後只作不聞,斜睨了一眼進寶,凶狠的眼神像是在說‘你滿意了,永樂是賊。’
進寶怎麼可能會滿意呢,永樂雖然不是她親生的,但她也不願听到別人這樣說永樂,況且小孩子懂得什麼是偷,不過是看了喜歡,隨手拿走便是。而且她剛剛也說,望雲殿里所有的東西,只要永樂喜歡,她都會給,
現在這種情況,進寶也不願看到,但這一切都是太後一心要置她于死地的後果,她也不想這樣,但如果承認那只盒子是她給永樂的,不但會坐實她毒害長公主的罪名,還會落下個欺君罔上的罪名。
嫌疑雖然洗清了,但她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太後對她早已恨的牙根癢癢,恨不得把她的骨頭一節節打斷咬碎。如今祁煜又為了她,屢次違背太後的意思,這令太後對她的恨意,已經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境地。
而這一切,太後都會以為這才是她進宮的真正目的。日後也不會讓她有半點好過,不過現在不比往日,她爹娘一家全都死了,她再無任何的牽掛,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她好不避忌的直接迎上太後的目光,與她結結實實地對視了一眼。看她氣得不能說話,她的心底有種小小的復仇後的快感。
隨後她立刻放下眼瞼,假裝一直垂眸,規規矩矩地跪著。
祁煜征求似的看向太後,太後氣鼓鼓的,猛地轉頭,故意不與他的目光對視。祁煜無聲地嘆了口氣,走到進寶跟前,伸手拉她起來。
冰冷堅硬的大理石地面,一連跪了幾個時辰,她的雙腿早已麻木得失去了知覺,咬牙用手在地上輕輕一推,方搭著祁煜的手緩緩地站了起來,豈料雙腿無力,膝蓋一軟,跌進他懷里。
無意間瞥見太後在祁煜身後咬牙切齒的樣子,她故意在祁煜懷中多靠了片刻,方輕輕地推開他,站直了身子。
萬海忙殷勤地放了一把椅子一旁請她坐下,見她無恙坐好,祁煜方松開她手。
這時一名內監走了進來,在徐安的耳邊悄聲低語,祁煜看見問道︰「什麼事?」
徐安回道︰「銀環死了。」
祁煜不屑地冷哼一聲道︰「該死的奴婢,死不足惜。」
進寶坐在椅子上,只覺得有什麼事情不對勁兒,銀環死了,按道理,掌嘴也不至于把人打死啊?
她眉頭緊蹙,一時間腦中閃過無數個念頭,可霎那間停住的一個想法,讓她不安,
祁煜看著她深思的樣子,輕聲地問她︰「你是不是覺得哪里不對勁兒?」
她眼角的余光掠過太後,發現她正緊張地朝她看來,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朕也覺得奇怪,李卿,你去看看那銀環的尸體,朕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李臻立刻下去查驗,很快他便回來了,銀環並不是死于掌嘴,而是中毒。
眾人不解,但進寶卻知道這是為什麼。
銀環也中了砒霜。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她趁永樂不注意的時候,也偷偷地用了胭脂。
這下更加證實了進寶心中的那個不確定的想法,她又驚又怒,她抬眸看向太後,只見太後低頭沉思,似乎並沒有想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