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妻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輩子都不讓他知道

作者 ︰ 芝麻團子

因為皇甫曜起兵,在對待太妃的問題上,朝臣們起了爭議,一方以左相姚天保的主戰派,力薦皇上殺了太妃,以揚君威,挫掉皇甫曜的士氣和軍心;另一方則說殺不得,一旦殺了,天下臣民勢必會以為皇上心胸狹窄,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婦都容不下,而他們更加擔心的是,殺掉太妃,不但挫不了皇甫曜的銳氣,反而會激怒他。建議先撤銷削藩,安撫皇甫曜和其他一起起兵的藩王的情緒。

祁煜主戰,卻不主張殺掉太妃,而是將太妃軟禁在佛堂,派兵把守,並且不準任何人接近。

進寶跟隨徐安來到佛堂的外面,她是略微地掃了一眼,這周圍大約有五十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把守,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徐安仗著是太後身邊的內監總管,又有太後命令,每日負責給太妃送飯,所以士兵一看他便放行了,但是卻將進寶和鳥兒攔了下來。

徐安說她們是和他一起的,士兵仍半信半疑地將她們二人從上到下地打量個遍。又命人搜身,嚴防她們帶進去任何武器和毒藥,祁煜怕太妃會在幽禁期間自殺。以激怒皇甫曜。

終于安全地過了關,徐安領著進寶和鳥兒進到了佛堂。

只見太妃背對著殿門,跪坐在佛像前,一下下地很有哦節奏地敲打著木魚,听到有人進來的聲音,她放下手中的木槌,輕聲地道了一句︰「來了」

口氣輕松愜意的像是有人串門,她身為主人愉悅和人打招呼。相比以往,她現在的心情是非常的好,她一直希望皇甫曜能起兵,奪回原本應該屬于他的東西。

但進寶的心情卻有股說不出的滋味,不知道是憎恨多一些,還是氣憤多一些。

徐安和鳥兒紛紛上前給太妃請安,並且攙扶太妃,走到一旁坐下。

太妃看著進寶既不行禮也不開口,端起桌上的涼茶抿了一口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麼,也知道你想問什麼,今日我特意讓徐安帶你來,就是想全部告訴你,不過並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講完的,你打算就這樣一直站著听?」

鳥兒走過來,要扶著她坐下,她冷冷的拂開鳥兒的手,徑直走到椅子前,一坐了下來。

「我可沒有對著別人側面說話的習慣。」

進寶轉過頭,目光森冷。

但是太妃則含笑地看著她,道︰「如果我說,讓你進宮的事情,從頭到尾都是我一人的主意,曜兒根本就不知情,你的心情會不會好一點?」

太妃說的沒錯,她的確知道她心里想什麼。

但她的心情並沒有因此好一點。

「你不相信我的話?」

「事到如今,還有人可以相信嗎?」。進寶面無表情地反問。

太妃凝望著她的雙眼,眼中飄過一絲愧疚,她放下手中的涼茶,道︰「就算沒人可以相信,你也該相信你自己。你認識的曜兒是兩面三刀的人嗎?」。

進寶自嘲地笑了笑,相信自己?她還敢相信自己嗎?她認為是好人的人,都一個個地先後背叛她,如今她就連自己都無法相信了。

她側頭看著太妃,靜了片刻。冷冷地道︰「白虎死前,曾親口告訴我,是他勾結山匪綁架了我們,也是他授意山匪**了碧蓮,他害死碧蓮只是為了讓我主動要求替代碧蓮進宮,而白虎是為了皇甫曜做事的。」

太妃重重地嘆了口氣道︰「白虎沒有為曜兒做事,他只听一個人的命令,那便是我。」

「為你還是為了皇甫曜,有區別嗎?」。

「區別就在與曜兒從來沒想過讓你進宮,他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中,天天看著,天天呵護著。」

進寶無動于衷地看著太後,一點都不相信。

「太後壽誕的時候他進宮來,從你那里听到半路遇到山匪和戶部假造的身份的事情,他立刻跑來質問我,甚至差點一劍殺了白虎。」

進寶一點點地回想,那日他們打完雪仗,他送她回宮,路上他問及碧蓮的事情,可見他當時並不知道碧蓮已經死了,而當她提到偽造的身份時候,他的樣子立刻變得非常奇怪,當時她還在納悶,原來他是想到了她進得宮來,全是太妃的主意。

回想那日,太後的眼楮霎時蒙上了一層水樣的薄霧,第一次,進寶從她那淡然的口氣中感到了濃濃的懊惱與自責。

「我第一次看到曜兒如此的震怒以及痛不欲生的樣子,不過,一切已成定局,就算他怨也好,恨也好,他也不能去恨自己的母親,因為他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他只能一遍遍地自責……」

進寶的手指漸漸捏緊,她感到一陣陣錐心的疼。

她能理解皇甫曜的心情,當初她知道自己必須進宮以後,將會永遠見不到皇甫曜的時候,她心如刀割地痛不欲生。

相信皇甫曜所要承受的痛苦要比她更加強烈百倍,因為硬生生拆散他們的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母親。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就算她一手毀了兒子的幸福,作為兒子的他也不能有半點怨言。只能默默地承受。

進寶看著眼前的這個滿是愧疚的女人,她應該是恨她的,因為是她令她進宮,也是她逼她和心愛的人分開……

可是此時此刻,她卻一點都恨不起來,她對她更多的是同情。

太妃的眼中盈滿了淚水,她微微地揚起頭,拼命地忍著不讓淚水掉下來。

一直站在旁邊的徐安這時走上前來,輕聲地安慰道︰「娘娘,安定郡公年紀尚輕,哪能明白娘娘的一番苦心啊。再過幾年他自然會明白的。」

太妃搖搖頭嘆道︰「不,別要安慰我,我知道是我錯了。我不該硬生生地拆散他們。一切都是我的錯……」太妃又向進寶望來,口氣非常誠懇地說,「是我自私地以為曜兒有了你以後,就不再有爭奪王位之心,所以我才讓你進得宮來,與他分開。進寶,你能原諒我嗎?」。

進寶能理解她的一番苦心,王位原本就應該屬于皇甫曜的,她希望他能專心致志地完成宏圖大業,而不受兒女私情的影響,這也沒有錯。

進寶遲疑地點了點頭︰「但您讓我進宮,應該還有其他的目的吧」

太妃含笑地盯著她的臉︰「你說的沒錯,的確,可惜我現在反悔了,曜兒說的對,是我一手毀了你前半生的幸福,再也不能讓你的後半生也都在危險中度過。你有權快樂地生活。」

「如果我願意呢」

太妃看著她,有些驚訝,但她還是搖了搖頭,口氣堅決地道︰「不,我已經錯了一次,不能再錯了,如果讓曜兒知道,是我讓你再度涉險的,別說他不會原諒我,就連我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

「不讓他知道。」進寶發自內心地說。「我可以暗中幫他,一輩子都不讓他知道。」

太妃有些激動地握著她的手︰「你真的想幫他?」

進寶狠狠地點了點頭,乞求地道︰「求您讓我幫他。」

「讓我想想。」太妃猶豫地道,慢慢地轉過身,面對著佛像,在背對著眾人的時候,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笑。

她要等的就是這句話。

她一定要讓她的兒子登上王位,就算讓她成為千古罪人,她都會不惜任何代價。因為她的兒子絕對要比那個老妖婦的兒子強上一百倍。

太妃等了片刻,假裝內心經歷了一番痛苦的掙扎,她慢悠悠地轉過身,非常無奈地道︰「既然你的心意已決,我也只好順著你的意思了。」

進寶開心地點了點頭,迫不及待地問︰「要我怎麼做?」

太妃抬眸,眼中寒光一閃︰「我要整個hou宮天翻地覆,祁煜月復背受敵,自顧不暇。」

進寶心中一沉,hou宮本來就不太安寧,日後恐怕更要血流成河了。

太妃看出她眼中的不忍,輕聲嘆道︰「我不勉強你,也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忍去害人。但我這樣想,也是為了天下的蒼生,只要戰爭一天不結束,老百姓就多受一天的苦。你也不會願意看到戰爭連年,餓殍滿地吧」

進寶咬著唇,沒有回答。

但太妃知道她不願。進寶的個性早已被她看穿,她之所以痛苦,全因她重情重義,又心地善良寧可自己受苦,也不願害人。

進寶內心掙扎,想了一想,她的語氣沉痛卻堅定︰「我會做的。」

听到她如此回答,太妃滿意地笑了笑︰「我很感謝你不怪我,也請你不要怪白虎。」

進寶不知道她為何要這樣說,但白虎這個名字,她實在不願听到。早已被埋葬在心底的東西,被太妃又翻了出來。

心里有個聲音,不停地在抗拒︰「她在說謊,在說謊……不是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白虎騙了她……但他最大的謊言不是一直隱瞞她遇到山匪的事情,而是,他從來沒有勾結山匪,逼死碧蓮。

那次遇到山匪,真的是一次意外,因為太妃安排暗中保護他們一家的人,半路出了岔子,白虎是接到飛鴿傳書,馬不停蹄地趕上他們,就是想要阻止他們走那條山路,但不該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他救了進寶,卻沒救得了碧蓮。

但他卻將這些罪責全部攬上身,只為了救她及她的家人。

祁煜多疑,進寶又被樂奴出賣,當場被抓,不論如何辯解,都不如白虎死在她手中,更能說明一切的。

所以他才故意說謊刺激她,並且幫她一把,親自握著她的手,自己了結,而令外人看上去,就像是她殺的一樣,徹底洗月兌她的嫌疑。

「他為什要騙我?」進寶的聲音痛苦地變了調。

「你早就知道他騙你的原因,只是你一直不敢承認罷了。」

「不,我不知道」進寶慌亂地轉過身。

「自欺欺人,的確是個逃避現實的好辦法。」

「我沒有自欺欺人,他就是個騙子。」

「如果這樣想,會令你好受一些的話,那麼白虎的心意就沒有白費。」

「不是這樣的,事情不是這樣的,是他害死了碧蓮,是他……」進寶喊著,不等太妃把話說完,她拉開大門,沖了出去。

鳥兒追著她也跑了出來。

進寶不顧一切瘋狂地跑著,試圖要甩掉腦中不斷涌出的想法。可是她知道,她一直知道,正如太妃說的那樣,她只是不能面對,因為那等于承認是她親手殺了白虎。

她站在四海池的邊上,夜晚涼風習習,池面上泛起一層薄薄的霧氣,她望著湖面上,清冷的月光映在薄霧上,如皎潔的白紗一般,輕輕地籠罩在池面上。

鳥兒無聲無息地靠近,靜靜地站在旁邊,不敢打擾她,但又怕她想不開,所以緊緊地盯著她,一刻都不放松。

面對和平靜無波的池水,她手足無措地道︰「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沒有人回答。

「我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

「白大人救您,並不是希望如今您這樣自責。」鳥兒突然出聲說話,她不但能說話,她的聲音就猶如出谷黃鶯一般清脆婉約。

進寶苦苦地一笑,淚盈與睫。

對于鳥兒能開口說話,她並沒有感到意外,因為很久以前,她請劉宥源為鳥兒診脈後,從劉宥源的態度上,她就猜到了鳥兒根本就能說話,而她不說,一定是為了更加平安地活著。

「也許他早已料到,您知道真相後一定會深深地自責,所以他才會選擇說謊來騙您。」

進寶搖搖頭︰「不是他說謊騙我,而是我說謊欺騙自己。我是個卑劣自私的女人,明知道他是為了我,但卻只想著讓自己的心里好受些,但如果我不說謊,又怎麼能說服自己忘了他?」

「為什麼要忘記呢?」鳥兒反問。「美好的事情不是應該被永遠的記住嗎?」。

進寶一怔,一陣默然,四海池上的霧不知何時消散的無影無蹤,平靜的水面上,倒影著明亮的月光,遠處,似乎又樂聲隱約地傳來,悠揚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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