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駭然地睜大眼楮,既惱怒又驚恐︰「你、你們……」太後並沒有說下去,以她這個年紀和閱歷,見此情景立刻會想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安排的人被人換了,所以進寶才會有那番話。
‘再好的辦法,也切忌一用再用。’
她不甘心地咬了咬唇,含怒地向進寶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哀家的計劃的?」
進寶道︰「表面看上去,你是為了不讓我獨佔皇上的寵愛,才要帶我出宮,但是,以一個處心積慮十幾年,一心為了讓自己兒子登上帝位的女人來說,這樣不是太簡單的嗎?」。
「沒想到哀家行事這樣慎密,還是被你看穿了,你果然聰明。」
「不,我並不聰明,只是不想死。一旦人不想死,就會動用全部的智慧。多數時候也都會絕處逢生。」
太後冷笑一聲︰「既然哀家的計劃已經被你識破了,你打算怎樣?殺了哀家?」
進寶搖搖頭,走上前去︰「我不想殺人,但也不會放你離開。」說著,她從腰間取出一個小瓷瓶,從里面倒出一顆黑色的小藥丸,遞給太後,道,「把它吃下去」
「這是什麼?」太後盯著黑色的藥丸,臉色驟然一變,惶恐向後退了一步,顫聲地問︰「你不是說不殺我嗎?」。
進寶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一絲嘲笑︰「這是毒藥,但是吃下去卻不會讓人馬上死,只要你肯听話,我會定時地給你服用解藥,保證讓你壽終正寢。」
太後依然畏懼地盯著藥丸,並不相信她的話。
進寶向她身後看去,鳥兒立刻會意,伸手將徐安抓到進寶身前,進寶將藥丸遞給他︰「你先吃。」
徐安看了看太後,顫抖地伸出手,拿過進寶手中的藥丸,身後有黑衣人的劍尖直指他的後心,他不能不吃。索性眼楮一閉,仰頭一口吞下了藥丸。
等了片刻,都不見徐安毒發身亡,進寶又倒出一顆藥丸,遞給太後。
散發著寒光的劍尖又一步逼近,太後無奈,只好吞下了毒藥。
進寶滿意地一笑︰「還是依照原先的計劃,我們去長安寺。太後……」進寶側身,伸出只手做出一個‘請’的動作,「請上車。」
吃下了毒藥,太後的氣焰明顯不如以往那般,此刻的她若除去了華服珠釵,與一般老婦無異。
進寶也在鳥兒的攙扶下坐進了馬車。
到達長安寺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天空陰雲密布,狂風大作,已有雨滴落了下來。
但久久不見太後的鳳駕到來,慧心師太率寺中尼姑焦躁地站在寺門外等候,不時地抬頭看天,天色陰沉如墨,即將是一場狂風暴雨。
遠遠地看到山腳下旌旗飄飄,太後的鳳駕浩浩蕩蕩地走上山來,慧心師太急忙跑下去迎接。
馬車停穩後,進寶扶著太後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慧心師太率眾忙跪下行禮問安。
太後命她們平身,緩步向寺內走去。
長安寺里原本居住的和尚,但由于太後偕同hou宮女眷前來,和尚雖然是修身之人,但畢竟也是男子,不同與宮中內監,故此在太後居住的這段時日,特意遣到別處,而讓水月庵的主持慧心師太和一群尼姑暫時搬到這里侍奉。
如此大費周章,只因水月庵實在太小,除了正殿,就只有兩間屋子,總不能為了讓太後住下,而將一干人等攆到院子里餐風露宿吧。
走了半日,太後說累了,想要回房休息,詢問似的眼神向進寶望了望,進寶讓徐安攙扶她進禪房休息。
隨後,進寶也回到禪房,簡單地梳洗一番,緊接著她躺在鋪著嶄新被褥的床上,想休息一下。
但由于寺中長期居住著血氣方剛的年輕和尚,慧心師太為了驅散禪房中那股強烈的男性味道,用了大量的鮮花和燻香,反而弄得禪房內有股刺鼻的味道,弄得進寶一陣陣的惡心,根本躺不下來。
鳥兒只好扶著她,在院中坐了下來。正巧慧心師太端著一些齋菜進到院中,看到進寶坐在石桌旁,忙上前行禮。
進寶讓她起身︰「這里不是宮里,不必多禮。」
慧心師太答應著,端上熱氣騰騰的齋菜,讓她品嘗。
齋菜都是就地取材,采自山上和寺內種的一些瓜果蔬菜,做法樸實,但味道卻十分受用。自從這次懷孕以來,進寶的口味變得特別刁鑽,雖然已經服用了林如景為她開的些緩解害喜的湯藥,但只要一聞到肉味,就會不由自主地惡心嘔吐,反而是這齋菜令她食指大動,胃口大開。
鳥兒每樣菜都嘗一遍,又等了片刻,才敢放心地讓進寶吃。
害喜以來,她一吃東西,不大一會兒工夫就會全部吐出來,但這次卻沒有,而且這些齋菜做的也是非常可口,進寶一口氣吃了不少,並且讓鳥兒打賞。
慧心師太接過賞賜,滿臉堆笑地走了。這時躲在一處的徐安,方走了出來。
進寶讓了讓旁邊的凳子,示意他坐下。
徐安欠了欠身,坐了下來。
進寶問道︰「太後的情況怎樣?」
「她嚇壞了。時刻擔心會毒發身亡,更加擔心寺里的尼姑也被你收買,故此連齋菜也沒吃,就睡下了。」
進寶抿了口茶,惋惜地道︰「可惜了好吃的齋菜。」
徐安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進寶又道︰「不過委屈了公公。為了不讓太後懷疑是你泄露的消息,只能讓你也服下毒藥。」
身為奴才,為主子做什麼都是應該應分,做的好,主子開心,賞個好字,外加幾個賞錢,主子不開心,要殺要剮,也不能有半句怨言。在主子眼里,奴才就是主子養的一條狗,只有听從的份兒。
委屈,對一條狗而言,毫無意義。只有對人來說,才能說委屈不委屈的。
多年以來,他早已忘了上一次被人說委屈,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的事情了,進寶的一句話,讓他干巴巴的眼楮里,泛起一陣濕潤的淚光。
他的臉一紅,垂頭道︰「這是應該的,況且又不是真正的毒藥。而且只要能夠幫助昭儀成事,就算是讓奴才真的服毒,也是奴才的榮幸。」
「就算公公願意,進寶也不能那麼做。不過太後多疑,為了讓她徹底相信自己中了毒,還要辛苦公公了。」
「昭儀這話客氣了,太妃命奴才竭盡全力地協助昭儀,昭儀需要奴才做什麼,只管吩咐,奴才定當鞠躬盡瘁。」
「公公雖然是名內監,可是進寶卻從來沒有把公公當成奴才。」
進寶這樣說,讓徐安有些感動的無所適從,他只好道︰「多謝昭儀的厚愛。」
「明日的事情,就拜托公公了。公公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徐安有些詫異︰「昭儀難道不是要給我真的毒藥?」
進寶笑著搖搖頭。
徐安微微皺眉︰「還是請昭儀給奴才真的毒藥吧,這樣毒發的時候,也逼真一些。」
「唬住太後固然重要,但公公的命也同樣重要,況且公公是奉了太妃之名來幫助進寶的,如果公公有個萬一,叫進寶如何向太妃交代?而且進寶還需要公公能繼續留在太後身邊,監視著她,我相信公公,就算沒有服毒,也會演的非常逼真。」
徐安內心激動,進寶不但把他當做人般對待,還珍視他的命,讓他老淚縱橫。
徐安垂著頭,不想被她看到眼中的淚,起身告退。
進寶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忙又叫住他。
徐安偷偷擦掉眼角的淚,轉過身來,恭敬地問道︰「昭儀還有何吩咐?」
進寶看著他,半晌欲言又止地問道︰「他是不是也來了?」
徐安愣了一下,很快便想到了她問的是誰,遲疑地點了點頭。
徐安下去了,進寶坐在院中重重地嘆了口氣。
晚上,下起好大的雨,雷聲一個接著一個,電光霍霍。她不得不從床上擔心地坐起,披了件衣服,剛下床來。忽然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她房中,進寶這一驚非同小可。
又一下閃電,照的房中像白晝似的。
那人穿著黑色的夜行衣,肩膀處已經被淋的濕漉漉。只听他開口道︰「進寶,是我。」
進寶緊緊地攥緊身前的衣服,听著他的聲音,心中泛起一股暖流,她極力地壓抑想要撲過去緊緊抱住他的念頭,口氣極淡地道︰「曜,你不該來。」
皇甫曜上前一步,靠近進寶,眸光中閃著難以壓抑的興奮,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控制不住,我想見你……」說著,皇甫曜要伸手抱她,但張開的手突然停了下來,他朝她的小月復看了看,不確定地道。「會不會擠到孩子?」
進寶被他緊張的模樣,逗的忍俊不禁,不過他如此緊張,正因為是太在乎了。
而她懷孕的事情,一定是林如景告訴他的。
他高興地不知所以,口中不停地念叨︰「我有孩子了,我要做爹了……我有孩子了,進寶……真好真好,是我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