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空下,一條寬闊的道路上,坑坑窪窪,道路兩旁長滿了雜草,草葉之上由于常年奔騰而過的車輛以及氣勢洶洶的馬獸急速跑過而積滿了塵土,微風吹過,草葉搖搖曳曳,卻掙月兌不掉身上那土褐色的泥,看起來有著些許的淒涼。
道路的盡頭,隱隱約約能夠看見一個小黑點急速向這邊靠近著,黑點越來越大,已經依稀能夠看清它的輪廓,那是一輛馬車,前面拉車的三只角馬在趕車人不斷的鞭笞下,拼命地跑著,嘴角之處,吐著表達著自己快要竭力的白沫。
再近一點,還能夠听見馬車內女子若有若無的申吟,似在咬著唇隱忍著,但那極大地痛楚還是不听話的從喉間散發出來。
「小姐,再堅持一下,我們就快要到了。」趕車人是一位衣衫襤褸的男子,臉上沾滿了干涸的血跡,那因為緊張運動而冒出的汗水,匯成兩條細流順著臉頰剛硬的弧度落下,使得整張臉看起來比那半夜出入的鬼魂還要駭人,干枯的發絲凝成結緊貼在兩旁,遮蓋了整個面容,只能夠從那堅韌不屈的眉宇間看出這男子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少年。
「不用顧忌到我,楊晨,你專心趕車便是,寶寶現在也很乖,並沒有給我添麻煩!」那個被少年成為小姐的女子細細碎碎的聲音從馬車里傳了出來,雖然話里雖說沒事,但從那語氣听來,女子必定辛苦異常。
少年抿緊了雙唇,略帶青澀的臉上帶著一股不符合年齡的成熟表情,濃眉之下,一雙漆黑的眼眸里充滿了堅定,手拿著長鞭不斷地鞭笞在角馬的身上,盡管上面已被打得血肉模糊。
緊急地向後一望,瞳孔一縮,只見身後不到一里的地方,十來個黑衣人騎著角馬夾帶著漫天的塵煙飛奔而來,這些黑衣人身上雖然沒有任何標記,但少年知道,這一定是那個所謂的族長夫人派來的人,只有她,才會迫切地想要小姐死,想到這里,少年的眼中閃現出瘋狂的仇恨來,心一橫,抬起有些細弱但讓人不敢輕視的手臂,捏動著法決,在那破碎的衣袖里,手腕上的雕形印記紅光乍現。
同時,一聲高亢的鳥鳴聲響了起來,一只紫色的大雕從那手腕上幻化了出來,飛翔于天空之上,仰著頭,清脆的聲音響徹天地,流動的線條將大雕矯健的身姿完全勾勒了出來,雙眼如炬,極為人性化的停落在少年身前。
少年看著自己的五級守護獸紫雲雕,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狠心地轉過頭,不去看紫雲雕的容顏,沉聲說道︰「雕兒,攔住他們,不惜一切代價!」
紫雲雕嗚咽了一聲,算是回答,展開雙翅,重新翱翔于空中,轉過腦袋,望著揮鞭疾走的少年,那雙圓溜的眼中,有著不舍,有著留戀,似是已經知道了自己此去的結局。
再次轉過頭來,眼神已變得銳利,不含一絲感情,抬頭望著陰沉隨時都會壓下來的雲層,扇動翅膀,拼命地揮動了起來。
剎那間,狂風四起,以紫雲雕所在的位置為界,後面少年跑過的方向一片寧靜,前面則是風沙漫天,擾亂追逐者的視線。
為首的黑衣人僅露出來的雙眼閃過一絲嘲弄,一只手撐著角馬的脊背,整個人彈跳了起來,立在角馬背上,衣袂翻飛,手向前一抹,冰冷地吐出兩個字來︰「風盾!」
在這十人的身前,立馬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淡青色光幕,隨著幾人的移動而移動,看似薄弱卻完全阻擋了風沙的襲擊。
風大了,風盾大了,阻力也就大,黑衣人胯下的角馬速度減緩了下來,不僅如此,紫雲雕還不惜以燃燒生命為代價,釋放著身為中級魔獸的威壓,那些角馬還變得暴躁起來,不再拼命向前,不安的嘶鳴著。
黑衣人頭領雲杉面巾之下,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冰冷不帶任何感情的嗓音再次響起︰「一只小小的紫雲雕也敢在我面前放肆,不自量力!」
緊接著,雲杉修長的腿一曲,然後向上躍起,達到了與紫雲雕相同的高度,舉起手中長劍,在空中劃過一個完美的弧度,一道猶如死神來臨的聲音闖進紫雲雕的腦海里︰「風刃!」
霎時,一股毀天滅地的氣息從那劍尖傳了出來,淡青色的刀芒順著劍尖移動的弧度顯現出來,如同出弦的箭一般,向著紫雲雕飛去。
風刃只不過是最初級的法術,但經過黑衣人濃厚的元力釋放出來,再加上長劍的加成,絲毫不遜于那些高級法術。
紫雲雕雙眼一凜,側身閃過,速度雖快,卻比不上刀芒的速度,那刀芒硬生生的砍在了紫雲雕的翅膀之上,半個翅膀就與紫雲雕的身體分離開來。
淒厲的叫喊聲從紫雲雕的尖嘴里傳了出來,僅剩的一只翅膀再也支撐不起整個身體,開始自由下落。
與此同時,雲杉也隨著下落,穩穩地站立在重新騰出來的一只角馬之上,先前的那只角馬早已在黑衣人的跳躍,強大的壓力之下吐血身亡。
血染紅了紫雲雕的整個身體,躺在地上,將寬闊的道路全部擋住,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它的驕傲不允許它就這麼倒下去,哪怕只剩下了一只翅膀。
血還在滴滴答答的流著,紫雲雕的呼吸變得沉重了起來,寬廣的身體將整條道路都擋住,血腥的氣息彌漫于四周,讓只不過一級只用來代步的角馬越發的不安,即使是在黑衣人的鎮壓下,也不敢直接越過紫雲雕的身體。
突然,紫雲雕動了,決絕的眼眸里散發著詭異的光芒,讓一旁的雲杉臉色大變。
「後退!」
話音剛落,
——
一聲巨響,不斷在天地間回蕩,漫天血肉飛舞,方圓幾里的位置靈力序亂,形成小範圍內的亂流。
以血為媒,以身為介,早已將一切計劃好的紫雲雕自毀,不為傷人,只為了爭取那麼一點點的時間。
雲杉捏緊了手中控制角馬的繩索,青筋暴露,目光冰寒的望著眼前幾丈深的大坑,雖然角馬在他們的保護下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但如今,認它們怎麼鞭笞角馬,它們都始終不肯上前一步,直嚷著要後退。
雲杉冷笑一聲,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擺月兌他們!
「雲霧,放出亞角龍!」
名叫雲霧的男子點頭應了一聲,放出自己的與紫雲雕相同等級的守護獸亞角龍,只見白光一閃,幾人的身前便出現了一個體積比紫雲雕還要大上好幾倍的魔獸,全身暗紅的鱗甲即使在這麼陰沉的天空下也顯得炫耀奪目。
亞角龍待到所有人都躍上它的背脊,輕輕松松一跳,便越過了大坑,穿過了讓角馬止步的靈力亂流。
亞角龍為戰斗型的魔獸,即使是五級,在速度上,也比一級的角馬差上一點,但現在,他們沒得選擇!
此時,在紫雲雕自毀的那一刻,楊晨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捂住胸口的位置,在那個地方,再也沒有了紫雲雕身為守護獸的感應,空空蕩蕩的。
在這名為天元大陸的世界,以武為尊,每個人在三歲時都會進行體質測試,然後召喚出屬于自己的守護獸,守護獸的等級越高,這人的潛力也就越大,每個守護獸與它的主人相輔相成,一同成長,一同修煉,生命修為都息息相關。
楊晨的守護獸紫雲雕為五級,不僅在天啟國,就是在大陸上,也是驚才艷艷之輩,只不過十八歲的年紀,自身的修為便達到了六層,是家族精心培養的人才,如今,紫雲雕身死,他何嘗不痛心!自身的實力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只是,楊晨回頭望了望,透過深藍色車簾的縫隙,看見不斷隱忍著不想要影響到他的女子,心中更加的堅定起來,他,不會後悔!
哪怕以後沒有了守護獸的他日子會比以前艱難百倍,哪怕以後到處都會受到別人的欺凌!
也不知過了多久,楊晨因為紫雲雕的死亡而身受重傷,在高強度的趕路之下,根本得不到休養,只覺得腦袋越來越昏沉,角馬的速度也開始也因體力的關系變得緩慢起來。
路的前方,漸漸地變得有些人氣,一個小鎮的輪廓如同一個嬌羞的少女露出了它的一角,楊晨心中一喜,目的地就快到了!
和平小鎮,緊靠著混亂森林,許許多多的商人佣兵在這里發財致富,繁華程度絲毫不亞于那些中大城市,小鎮如其名,和平,有一個神秘的強者守護著這里,在鎮里,不可以打架斗毆,違者全部驅逐出境,輕一些的,就只是驅逐,重一些的,則是殘廢死亡!
沒有知道這個神秘強者是誰,只知所有人都喚他清大人,也沒有人知道這個神秘強者修為達到了何種程度,更加沒有人見過他,他也從來不出現在別人的視線內,只是每次鎮里有人鬧事的時候,便會響起一陣簫聲,鬧事之人便會神經錯亂,然後會有人將他們丟出鎮外,這麼多年以來,沒有一次例外!
突然,車簾內,女子一聲慘叫,楊晨一驚,條件反射地沖進馬車,看見淌著鮮血的祈從凝,面色全無,上前一步,抱起了她,嘴里不停地喊著「小姐,小姐」,不知該如何是好!
祈從凝因疼痛,雙手如同溺水的人死死地抓緊了少年的手臂,細長的指甲瓖進了黝黑的皮膚里,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強笑著安慰著有些慌亂無措的少年,說道︰「我,我快生了!」
楊晨的雙手有些顫抖,他的天賦再高,也只不過是一個少年而已,閉上眼楮,深呼一口氣,再次睜開雙眼時,漆黑的眼眸里已經沒有了慌亂。
角馬還在使勁的奔跑,帶動著馬車在坑坑窪窪的路面上顛簸,讓女子的血水流得更加的洶涌。
祈從凝似乎感覺到了生命的流逝,經過這幾天的追殺,不斷的逃跑,護送她出來的十幾個侍衛如今只剩下了楊晨一個,神經一直繃得緊緊地,吃不好,睡不好,如今根本就沒有什麼力氣,怎麼去生孩子!
孩子?
祈從凝模了模凸起的肚子,里面一片死寂,平時比星星還要燦爛的眸子失去了神彩,空洞沒有焦距,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一笑,卻顯得蒼白無力,說著︰「楊——楊晨,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