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走進來的時候,與花花四目相對,也愣了一下。屋子里的四個人都安靜下來,感覺空氣都像凝固了一般。花花也搞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都以為沒有路可走了,卻在這種深山老林出現這樣一戶人家,而且這戶人家的女主人居然和花花十分相象。
那個叫大劉的男人,看到大家都愣住了,回了那個女人一句話算是打破了僵局︰「哦,艾琳,這兩個孩子在荒山迷路了,來我們家借宿一晚。」
艾琳?花花一怔,好文雅的名字,不像一般的村婦名字,再仔細看那女人,與男人還頗有些夫妻相,有種嬌若扶柳的姿態。花花很詫異,這兩個人一點都不像村里人,看起來還有點書卷氣,不像村野莽婦,倒像是隱居世外的仙人。這樣的兩個人,如若在城里,看氣質倒頗像白領,卻不知怎的,住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
那個女人有些狐疑地看著花花,眼楮里不是友善,卻充滿敵意,她不明白這個與她相似的女孩是怎麼冒出來的,但是既然大劉讓她進來的,她還是很客氣地沖花花點點頭,說︰「你們要吃點什麼嗎?我去做。」
花花趕緊邊擺手邊站了起來,說︰「不用不用。」卻忽然覺得腳痛得厲害,想必是腳底的泡已經開始化膿了。
艾琳趕忙上前扶了一下她,兩個人很近,花花能聞到她身上好聞的***香,四目相對,花花居然覺得這個人如此之熟悉,心里暗自思忖,她是誰?為什麼讓我覺得如此親切?艾琳也是一怔,看著這個溫潤如玉的女孩,貌美如花,就像自己當年的樣子。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麼多相似的緣分麼?
大劉為了解開這個僵局,趕緊說︰「艾琳,你去煮點面條吧我看兩個孩子都餓壞了呢」艾琳答應著,走出了屋子。
大劉又跟花花說︰「你們不用客氣了,這荒郊野嶺的,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能在這兒湊合吃點就吃點吧,不然你們也沒力趕路。」
其實花花和春田都餓壞了,肚子早就開始咕咕叫了,如果不是春田有戒心,花花連吃頭牛的心思都有了。她看了眼春田,心想︰死就死吧,反正撐死也比餓死強,于是就答應了大劉的建議,等著艾琳做面條。
春田看艾琳和花花長得極像,等艾琳一出去,他就忍不住打趣花花說︰「花花,你不會在這里也有個媽媽吧?你怎麼和那位艾琳阿姨長得那麼像啊?」
花花听到春田說︰「媽媽」這兩個字,心里一陣難過,自己上輩子的媽媽是見不著了,不知道小夭的死讓她有多悲痛,她甚至不知道她到底還是否活著。這輩子的媽媽又因為自己犯心髒病死掉了,她看著媽媽去世的那刻,是如此地無能為力。想想自己真是個掃把星,如果沒有自己,也許她們可以過得更好,花花早就十分恨自己了,她一直都覺得是自己害了她們,害了兩個家庭。現在春田再提到媽媽,她感到一陣眩暈,差點倒在沙發上。
大劉正給她杯子里添水,看她快暈倒了,趕緊扶住她,說︰「花花,你沒事吧?」
花花搖搖頭,眼里的淚水卻忽然淌出來了。
大劉忙問︰「花花,怎麼了?」
花花搖搖頭,只是不說話。
春田看著花花纏著手帕的腳,想著應該還很疼,忙說︰「我知道了,花花一定是腳很痛,劉叔叔,你家里有消炎藥嗎?她的腳起泡腫了。」
「有有有。」大劉答應著去給花花取來了藥,還細心地拿來了紗布,打了洗腳水。
春田幫花花纏在腳上的手帕揭下來,一看她的腳已經化了膿,腫得老高,起泡的地方已經被水浸白了。于是像剛才在小溪邊一樣,仔細地給她洗了腳,然後上了藥,用紗布小心地包好。春田是那樣小心,以至于花花根本沒有感覺到痛。她心里只有暖暖的感動。
大劉在旁邊不聲不響地看著春田為花花做的一切,等收拾妥當,他似乎也松了一口氣,說︰「沒事,你們學生平時鍛煉少,走路的時候腳上打泡很正常,沒事,休息幾天就好了。」
春田問︰「劉叔叔,我們這是在哪里?還要走多久才能到花田村?」
大劉說︰「呵呵,這里叫桃花塢,你們要翻過這座山才能去花田村。」
「啊?」春田郁悶了,想著明天要帶著花花走就得翻山越嶺就覺得恐怖。花花看出了他的擔心,說︰「沒事的,春田,我休息一下就能走的,我沒那麼嬌氣,你不用擔心。」
大劉贊賞地看了花花一眼,問︰「花花,你媽媽叫什麼名字?她,在哪里?長得什麼樣子?」
花花抬起頭,看到大劉的眼楮十分迫切,心里一沉,難道他知道一些什麼事嗎?可是她想了半日也不知道媽媽叫什麼名字,听田叔喚她作陶子。于是就告訴大劉︰「我真的不知道媽媽叫什麼,只是有人叫她陶子。她跟我差不多高,瘦瘦的。」
大劉听到這些,有些自言自語似的重復著「陶子,陶子……」他的眼神忽然又有些黯淡,又問︰「你們老家是哪里的?」
花花又搖搖頭,媽媽哪里跟她說過這些,不過,她倒是听隔壁劉嬸說過一些,于是答道︰「不太清楚,媽媽沒說過,只是听人講是在媽媽還沒生下我的時候媽媽帶著我從很遠的地方來的。」
大劉又問︰「那你媽媽是不是會種花?」
花花有些詫異,「啊?你是怎麼知道的?」
大劉沒回答她,卻又問︰「你是不是四月初四生日?」
花花更奇怪了,心里一揪,說︰「這你也知道?你是不是認識我媽媽?」
大劉正要回答,卻見艾琳端著碗走了進來,招呼著他們︰「你們餓壞了吧?快趁熱吃了吧」
花花看到面條,就好像幾年輩子都吃過飯一樣,兩個眼楮都綠了,也顧不上問問題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塞。艾琳慈祥地看著她,說︰「慢點吃慢點吃,我做得多著呢,夠你吃飽了。」
春田此時也是饑餓難耐,畢竟花花那一百斤的體重還讓春田抱了那麼久,他也到了身體的極限。剛才還對大劉戒心重重,現在看噴香的打鹵面給端了上來,再也不顧什麼危險了,心里的戒心也立刻消除了,再加上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跟花花一樣,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來。
大劉看著兩個孩子,低低地沉默著,艾琳也是若有所思,等了一會兒,艾琳等他們吃完,又各自給他們盛了一碗,兩個人明顯感覺舒服了很多,吃面條的速度就慢了許多。
這時艾琳和大劉使了個眼色,兩個人走了出去,他們去了隔壁的那間臥室,本來這晚上兩人打算睡覺了,誰知半夜卻有人敲門,荒郊野外的,他們這些年一直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沒想到有一天會有人打擾,所以當大劉開開門發現有兩個像逃難一般落魄的孩子時,也動了惻隱之內,收留下他們。
但是,大劉萬萬不會想到,在這里會遇到她——陶花花。當他得知花花姓陶時就有了預感,可能,他們是認識的。所以他才一直追問花花家的事情。
但是,他和花花的對話都沒能逃到艾琳的耳朵,她听得真切,心中也十分地憤悶,把大劉叫到隔壁臥室之後,大劉以為她有話跟他講,誰知她卻坐在床上納鞋底,一言不發。
這下大劉忍不住了,說︰「艾琳,你有話就說吧,別憋著,小心憋出病來。」
艾琳說︰「你知道我想問什麼。」
大劉嘆了一口氣,說︰「艾琳,我剛才看到花花,只是有些好奇,所以多問了幾句。」
「只是好奇嗎?」。艾琳納著鞋底的手忽然被針扎了一下,她痛得縮了一下手,卻被大劉握住,幫她擠了擠指尖,一滴血從剛才劃破的皮膚中滲出來,大劉小心地把它擦掉,說︰「別納了,你有心事,不妨說開了。」
「是我的心事,還是你的心事?」艾琳堵氣地放下鞋底,索性靠在床頭上,不再言語。
大劉苦笑了一下說︰「艾琳,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氣不平嗎?陶子已經付出很多了,其實我總覺得我對不起她,相信我,我對她只有內疚,而對你,才是真正的愛。艾琳,你就別計較了吧」
艾琳說︰「大劉,我知道,只是我很在乎你。我也希望你同樣在乎我。」
大劉模模她的頭,說︰「傻瓜,我們都這麼老了,你還在這里為不相干的人爭風吃醋,你不得無聊嗎?」。
艾琳說︰「我哪有吃醋,只是不甘心吧有時,我會想,我們就這樣負氣走了,而且一走就是這麼多年,這樣的生活值得嗎?」。
「為了你,一切都值得。」大劉毫不猶豫地說出這句話,卻讓艾琳無比感動,她靠大劉懷里,說︰「我懂,不然你也不會陪我在這個荒郊野鄰住這麼多年,只是,我覺得我們現在都老了,我也沒能為你生一個孩子,你恨我嗎?」。
說到這里,大劉沉默了,過了好久,他忽然說︰「艾琳,有件事,我瞞著你了,對不起。」
艾琳直起身來看著他的眼楮,問︰「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