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冰微微昂頭,望住那群彪悍的打手,臉上的神色波瀾不驚︰「你們先給我把人放了。」
那群蠻漢看看李紅冰,又再看看為首那個叫做李老八的漢子。
李老八踱了過來,見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姑娘家,神情中便多了幾分不屑︰「小姑娘,你可听好了,這個李興旺欠了我們賭坊的可是五十兩銀子,沒有銀子就別瞎攙和。」
「沒錯。」李紅冰微微一笑,從隨身帶著的銀袋子取出一張銀票,攤到他面前,「你也看清楚了,我要付的就是這五十兩銀子,多一兩我也不會給你。」
李老八的眼楮慢慢移向那張銀票,只看了一眼便睜大了眼楮,沒錯,是一張五十兩的祥瑞錢莊的銀票。
悻悻地收下銀票,李老八一揮手,那四五個蠻漢便放開了李興旺。
「這,李老八,你這是……」這回輪到胡三娘不樂意了,這麼一塊到嘴的肥肉說飛走就飛走了,她怎能甘心?
「胡三娘,我已付清了銀子,難道你還想要那位姑娘跟你走不成?」李紅冰雙眸冷寒如冰,這老鴇,如意算盤打得可真好,這個李慧娘一旦進了她飄香樓,幾年下來,不要說五十兩,五百兩都可以賺得到。
胡三娘看著李紅冰,再看看李慧娘,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
李紅冰可不想再給這幫人任何卷土重來的機會,她轉身人群,清清脆脆說道︰「各位街坊,你們來評評理,我都已經付清李興旺欠下的五十兩銀子了,這伙人還不肯放人,是何道理?」
頓時,人群中議論聲、喧嘩聲響成一片,紛紛指責聚寶賭坊不厚道,不講信用。
面對眾人的義憤填膺,李老八和胡三娘似乎有些招架不住,帶著人灰溜溜地走了。
老婆子一把扯住女兒,李慧娘扔掉尖刀,抱著老婆子痛哭起來。
不遠處的茶樓上,二樓雅座臨街的窗戶被打了半開,一個戴著黃金面具的身影出現在窗前,他看著街上發生的情景,深不可測的眼眸激流暗涌,一瞬間變化萬千,卻又在下一刻平靜無波,激不起一絲漣漪。
李興旺已經從地上爬起來,衣衫不整,鬢發散亂,臉青鼻腫,嘴角尚帶著一絲血絲,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他驚喜地望著李紅冰,就要跪下磕頭。
「慢著!」李紅冰一擺手,制止了他這個謝恩的動作,「我不是什麼大善人,我也不會做什麼善事。我替你解了困,你也要兌現你以土窯抵債的承諾,把你那個土窯賣給我。」
李興旺訝然地望著李紅冰,居然有人會對他家那個殘舊不堪的土窯感興趣?由于近半年來他迷上賭博之後,他家的那個土窯已經廢棄了好久了。他抓了抓頭,訕訕道︰「那個土窯,值不了這麼多銀子……」
「算你還是個實誠的人,」李紅冰眼中閃過一絲贊許,「你家的土窯的確值不了那麼多錢。那好,我就說說我的條件吧,我既已買下了土窯,我要你幫我妥善經營,以你的勞動所得還清剩下的債務。」
李興旺眼楮瞬時瞪大,面前這位小姑娘,不但賃下他家那個殘舊的土窯,還讓他來經營,做回自己的本行,而不用賣身為奴為僕,天下竟有這麼好的事情?
他仔細地看了看李紅冰,面前的這位小姑娘明若秋水的眼眸清澈無波,沒有摻雜一絲的隱瞞與欺騙。
「小清!」張二花急叫道。平日沉穩的小清今天怎麼了,無端端地賃了個破土窯,還要聘請這個賭徒來管理?
「只要姑娘信得過我……」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李紅冰打斷,「你看看這個。」
李紅冰拿出一張紙,遞到他面前。
李興旺定楮一看,紙上畫著一個帶著蕾絲花邊的茶壺,五六個杯口呈蕾絲花邊狀的杯子,還有聞香杯,茶盤,茶濾,茶夾,茶托等等,是一套功夫茶具。
這張圖紙李紅冰一直帶在身上,本想找個時間請人幫忙打造出來,現在正好,正可以用它來試試這個李氏陶藝傳人的手藝。
「三天時間,可以打造得出來嗎?」。李紅冰盯著李興旺,問道。
「姑娘畫的這套杯子,」李興旺接了過來,很認真地看了一下,「雖說樣式繁復了一些,但不算太難,一天時間就已足夠。」
有魄力!李紅冰在心中暗贊一句,表面卻不露聲色︰「那好,我就給你一天的時間,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去你家的土窯驗收這套杯子。」
「姑娘大可放心,絕對沒問題。」李興旺收起圖紙,眼中流轉著自信的神色。
那邊的老婆子與閨女已經止住了哭泣,忙過來跟李紅冰道謝。圍觀的人群見一場差點家破人亡的鬧劇以完美的結局收場,都感慨著紛紛散去。李紅冰寬慰了老婆子幾句,便拉著張二花回到藥館。
「小清,」張二花不滿道,「你干嘛無端端地要賃一個破土窯?還有,那個叫什麼李興旺可是一個賭徒啊,差點把親生妹妹都賠進去了。這樣的人你還用他,說不定什麼時候他賭得興起,連土窯也抵出去了。」
李紅冰微微一笑,這李興旺,若真的是揚州李氏一脈的後人的話,那他家的技術可謂是無價之寶啊。不過,這些,都要等李興旺打造出那套茶具出來才能鑒別出來,現在,她還暫時不能下定論。
「二花姐,我知道你在替我擔心。」李紅冰含笑望著張二花,「不過,我相信自己的眼光,雖說那個李興旺是個賭徒,但他畢竟個血性漢子,被人下了套子,才輸得這麼慘。相信經過這件事後,他會吸取教訓,不會再去沾染賭坊。還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們既已用了他,就應該相信他。」
「可是……」張二花還想說什麼,就听李紅冰道,「二花姐,明公子來了。」
張二花怔了一下,抬眼往外望去,果然,在醫館門口,停下了一頂轎子,一個身穿藏青袍子的年輕公子正攙扶著一個年過半百的華麗婦人走下轎子,那年輕公子眉眼彎彎,臉上洋溢著明媚的笑意,不是明秋梧還會有誰?
「看來是明公子的母親病了,所以明公子陪母親看病來了。」李紅冰捉狹地推了張二花一把,不理會張二花有些慌亂的神情,「這前廳的事就交給你了,還不快去招呼?」
沒等張二花反應過來,李紅冰已笑著轉進了後堂。取過筆墨,一邊側耳听著前面廳堂的動靜,一邊細細研了墨,開始籌備起蘑菇園的開張事宜來。
第二天早上,李紅冰把蘇家大院門上那個大橫匾取了下來,清洗了上面的灰塵,再明晃晃地掛上去。張二花也挨家挨戶做了通知,只等初六一到,蘇氏蘑菇園就正式開張了。
下午,李紅冰與張二花去了揚州城里的「明記陶瓷」店會見了明公子,說明了自己已經賃得了一座土窯,邀請明公子一起前往觀看。由于是合作伙伴,明公子便一口應承了下來,帶上貼身小廝小六,欣然前往。
原來李家的窯子也在城郊,與李紅冰的蘑菇園相距不過一二兩公里的路途,但已不是小蓮子莊的範圍。一行人兜兜轉轉,來到了一個破舊的土窯前。灰黃的土堆,殘破的窯門,門頂上掛著一塊字跡已經無法辨認的木板,由于長年的風吹雨打,侵蝕得殘缺不全,在風中搖搖欲墜。
看到這,小六臉上露出些許不屑的神色,明公子倒是不在意地笑笑,跟著李紅冰等人彎腰進了窯洞里。
窯洞里的光線有些昏暗,四周雜亂不堪,使人無處落腳。小六捏了捏鼻子,小心翼翼地靠在邊上走,生怕踫髒了衣衫。
一進門,李紅冰就看見李興旺在一個水池邊忙乎著。衣服髒得看不出顏色,臉上沾了塵土,被流淌而下的汗水沖出幾條黑白相間的道道。他正在池水中清洗著什麼,旁邊的桌子上,整整齊齊擺了幾個瓷具。一個帶著蕾絲花邊的小巧的茶壺,三四個杯口呈蕾絲花邊狀的杯子,還有一個精致的茶托。正是李紅冰昨天給他的考題。
見李紅冰等人進來,李興旺抬起頭來,把濕漉漉的雙手在身上的衣服上抹了一把,憨厚地扯開嘴角笑笑。張二花一看他的大花臉,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李興旺有些莫名地望望張二花,也嘿嘿地笑著,在水池里撈了一把,把剩下的杯子、聞香杯等配件統統撈了上來,在小木桌上擺好,再轉向李紅冰︰「小清姑娘,你要的那套茶具我已經打造出來了,您過目一下。」
李紅冰側目望去,果然是她要的那套杯子,一個不少,就連木制的茶夾也做得非常精巧實用。李紅冰再看看李興旺,見他渾身污髒不堪,眼中血絲遍布,想必是為了打造這套杯子,苦熬了一夜,眼中不由掠過一絲贊許。
張二花早已奔了過去,拿起一只淡綠色的杯子,眼中已露出贊嘆的神色,再拿起一只精巧的茶壺,眼中的贊嘆更深。
一直站在張二花身邊沉默不語的明公子,突然執起一個杯子,查看了許久,臉上漸漸露出疑惑的神色,轉向李興旺道︰「李伯年是你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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