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清一直在走神,完全失卻了往日的警惕與精明,看到前面的路越來越僻靜,也沒有意識到,自己正一步一步朝著李得正布好的陷阱走去。
不僅是蘇文清,就連呼延二公子也一樣。
李得正更是得意,沒想到自己這麼一個人,竟然連天下最精明的兩個人連帶著一起騙了。
如果計劃成功,南昭老王爺這下該無話可說了吧?
最後,李得正在一間寬敞的屋子前停了下來︰「兩位,請進吧,這里環境幽靜,兩人有什麼心結,就都在這里解開,了結吧。」
呼延二公子看看四周,嗯,不錯,是南昭王府里最幽靜的地方。這種地方,最大的好處在于不受人干擾,而他與蘇文清之間,也該敞開心扉開誠布公好好地談一談了。
李得正看出呼延二公子眼中的滿意,他得意地笑笑,示意在兩側侍候著的丫頭婆子們離開,自己替他們掩好了門,退了出去。
見四周無人,呼延二公子一把拉住蘇文清的縴縴素手,就朝里面走去。
蘇文清掙了幾下,沒掙月兌,她也不再做無用功,隨他去。
屋子里正中央擺了一副酒席,山珍海味,有酒有肉,看得出朱得正是花費過一番心思的。
蘇文清在桌邊坐了下來,看著這一桌子菜,她勉強笑了一笑,這豐盛的鴻門宴啊,李得正的心思她猜得到,其實他也是好心,無非是想他們兩個和解,才在這麼幽靜的院落里,布置了這麼個「鴻門宴」。
看著滿桌子的菜肴,她全無胃口,無意識地看看四周,再看看坐在對面的呼延二公子,她有種想要逃開的感覺。
「那麼不想看到我?」呼延二公子極度郁悶地看著她,隨手取過精致的酒壺,滿滿斟了一青銅器酒杯,仰頭灌了下去,連帶這幾天來的沉悶頹喪也一起喝了下去。
「喝太多酒傷身。」看著他如牛飲水般把整壺酒喝下去,她有些于心不忍,伸出手來,抓住酒壺的把手︰「別喝了。」
肌膚相踫,他的皮膚溫度竟異常灼人。蘇文清吃了一驚,抬起頭來。
眼前的呼延二公子,星眼迷離,雙頰陀紅,呼吸急促,雙目直勾勾地盯著她。
蘇文清越發吃驚,她見識過呼延二公子的酒量,這一壺花雕,這麼快就讓他醉了,不大可能啊?
呼延二公子的確是一副醉態,深遂的眼眸被酒精灼燒得通紅,呼吸急促紊亂,渾身上下散發著濃烈的酒氣。臉是紅的,眼楮是紅的,就連握在酒壺把柄上的手,手背上也是紅的,燙得驚人。
蘇文清猛然想起那次打開南北蘑菇商線時,北地商業協會會長帶來的高烈度的青稞酒,心下一驚,不由自主用手去撫他的額頭,皺眉道︰「這是什麼酒,怎麼這麼厲害?不會是北地帶過來的青稞酒吧?」
蘇文清的手剛一撫上呼延二公子的額頭,呼延二公子似乎有些把持不住,松了握住酒壺的手,竟然一用力,把蘇文清擁在了懷中。
「你……」蘇文清驚得心髒漏跳一拍,他的力道大得出奇,她被緊緊抱住動彈不得,呼延二公子從未如此失態過。一絲恐懼襲上心頭,蘇文清顫抖著聲音問道︰「你,你想干什麼?」
呼延二公子似乎什麼也听不見,他直著眼楮盯著蘇文清,目光灼熱,騰出一只手來,伸向蘇文清的頸脖處,竟似要去解她的衣衫。
蘇文清大驚失色,這個平素文質彬彬的呼延二公子,怎麼轉眼間變成一只大了?她拼命掙扎了幾下,她忘了他是會武功的,這樣的掙扎無異于螻蟻撼樹,徒勞無功。
蘇文清又急又氣,淚水瞬時漫上眼眶,她俯下頭,猛地朝他緊緊扼住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呼延二公子吃痛,放開了蘇文清,他昏昏沉沉地看著蘇文清,只覺得渾身有種說不出的躁熱。剛才,剛才美人在懷,軟玉溫香……
手臂上傳來的刺痛令他清醒了一下,他看著自己的手臂,殷紅的血跡染在月牙白的錦袍上,如一朵綻開的梅花,格外引人注目。看來蘇文清是用盡全身力氣去咬他的,才弄成這麼深的傷口。
他愕然地看著蘇文清,看到她滿臉淚痕,憤怒地盯著自己,怒斥道︰「卑鄙無恥」他愣了一下,腦海中一絲殘存的清醒告訴他,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
是啊,如今的他,明顯地覺得自己跟往常不一樣,口干舌燥,渾身滾燙如火燒,看到面前的美女竟有一種一親芳澤的。
自己到底怎麼了?怎會無端端喝了一壺酒就醉成這個樣子。呼延二公子暗自納悶。平日里這種花雕他能對付上好幾瓶,如果…….
他的頭腦又開始發暈,目光無意識地落在那壺花雕上。同時,李得正笑得怪異的神色自眼前一掠而過。他心中「格登」一下,自己目前如此狀態,難道說,這酒中,下了藥?
不說呼延二公子天資聰慧,就以他這幾年混跡青梅的經驗,他馬上知道自己被下了藥了。這種藥凌厲之極,兼又來勢洶洶,即使他拼命運功也難以抵擋。
蘇文清驚懼地朝後退去,隨手抓了一只花瓶擋在面前。她緊張且神色戒備地盯著呼延二公子,不知他下一步要做什麼。
呼延二公子困難地喘息一下,強壓住內心的燥火,他啞著聲音道︰「蘇姑娘,這酒,被下藥了。」
蘇文清渾身震了一下,其實,剛才一看到他的反應,作為一個醫者,她瞬間明白是怎麼回事。
蘇文清的臉刷地白了,她憎恨地瞪著呼延二公子,聲音冷漠如冰︰「呼延二公子,想不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為了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居然連下媚藥這種下作的事情你也做得出來」
「不是我」呼延二公子神色痛苦道,他在極力為自己辯解,「可惡是剛才那位李公公下的藥。」
蘇文清不依不饒︰「他不是在你家們家里住著嗎?就也算是你們家的人了。我就不相信,這件事情你沒有參與。」
呼延二公子感覺到越來越痛苦,他勉強道︰「蘇姑娘,你千萬要相信我,這事真是不是我干的。」說著一個腳不穩,竟朝蘇文清這邊倒了過來。
蘇文清大驚失色,想也沒想就把手中半人高的陶瓷花瓶朝呼延二公子身上砸去。
只听「砰」地一聲巨響,花瓶砸落地上,碎片四濺。呼延二公子悶哼了一聲,歪倒在地上。
蘇文清迅速俯身抓住一塊狹長的碎瓷片,指住呼延二公子,顫抖著叫道︰「呼延廷玉,你敢再靠近我一步,我就,我就不客氣了。」
花瓶砸到身上的痛楚又使他昏沉的腦子清醒了一下,他不由苦笑,看著蘇文清驚恐萬狀的樣子,他暗暗搖頭,看來,她現在已經把他當成登徒子了。
身上的痛楚一陣陣襲來,他抓住腦際中僅存的一絲清醒,目光落在那群碎瓷片上,手在地上一抓,抓起一塊碎瓷片。
蘇文清驚恐地又後退數步。她知道面前這位男子是神秘莫測的揚州商業協會總舵大當家,揚州長風鏢局李長修李總鏢頭的師弟。江湖上盛傳此人武功高深莫測,天下與他打成平手之人少之又少,更不要說勝他了。蘇文清知道靠硬拼肯定拼不過這位高人,但不拼又能怎麼樣,難不成這樣束手就擒?
蘇文清連呼吸都亂了,她窒息般地望著面前這個男子,看他抓著瓷片,站了起來。然後,她瞪大了眼楮,不會動了。
那個呼延二公子,竟用手中抓著的尖尖的碎瓷片,朝自己的大腿用力扎了進去。
蘇文清「啊」地一聲掩住口,跳進腦海里的第一個想法是︰這個呼延二公子,瘋了嗎?
鮮血如注,在呼延二公子穿著的錦袍上蜿蜒而下,猙獰奪目。呼延二公子一狠心,拔掉了插在腿上的碎瓷片,用手捂住傷口。尖銳的疼痛洶涌而來,他緊咬牙關,意識瞬間回復清醒。
見蘇文清仍自站在屋子角落里,似乎被嚇呆了。他不由怒道︰「你還不快走?要不,你打暈我」
打暈他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蘇文清如看鬼魅般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目光中已有些許感激。
「你還不快走?快走」呼延二公子幾乎是在怒吼。
蘇文清慌慌張張朝門口處跑去,跑到大門邊,伸手就去拉門。可是,任她如何拼命拉門,橡木大門紋絲不動,外面應該被人反鎖了。
蘇文清心中又氣又怒。這分明就是一個陷阱。
見門口處蘇文清在與大門拼命作著抗爭,呼延二公子馬上明白了怎麼回來。他馬上想到,這肯定又是李得正的陰謀之一。把他們兩個誘拐到這個僻靜的地方來,然後下藥,反鎖,讓他們兩人一起困在同一間屋子里,然後生米煮成熟飯……他明白這件事是誰的指使了。
他迅速點了附近幾處穴位,從身上撕下一塊布來,扎住傷口,忍住刺骨的疼痛,一躍而起。
瘸著腿走到大門前,他伸手拉了一下,一點動靜也沒有,果然門被人從外面反鎖了。腿上的痛楚鎮不定藥效,呼延二公子感到身體又開始難受起來。他心中一凜,覺得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再拖下去,自己真的會控制不住自己。
呼延二公子咬咬牙,運起內力,雙掌齊出擊向橡門大門。只听一聲巨響,大門震動了一下,並沒有被撞開。呼延二公子再凝聚內力于掌,再次撞擊上去,又一聲巨響,這次,大門被掌力沖擊出去,飛出兩三丈之外。
蘇文清又「啊」了一聲,她看到呼延二公子的手掌滿是鮮血,一片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