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師妹,我師尊在五行之中掌木,在師叔伯中排行第二,是你師傅步秋塵的二師兄。我入門比你早,你可以叫我楊來師兄。」
承淺的面前站著一個穿著墨綠色衣服的男子,剛剛他做了自我介紹,名叫楊來,面容和藹可親,步秋塵隨便點了個人帶她參觀一下蒼梧山,便是點了他。
他為她介紹介紹這里的規矩,然後收拾一下,先休息好,明天才是拜師儀式。承淺跟他走著,看著山上的景色。
「我師傅步秋塵排行第三麼?」承淺心不在焉地問。
「以後你稱自己師傅要稱呼師尊,這是最幾本的禮貌,也是禮儀,蒼梧山上都是這麼叫的。」楊來提點她後,又慢慢道︰「現在走的這條路叫鹿回頭,通往你師傅的主殿水神殿,水神殿有禁步令,我只去過三次,還是奉師尊的命令去的,我對那里也不太認識,只是勉強認得路。」
「我師傅」承淺頓了頓,搖搖頭,改了下稱呼。「師尊很孤僻嗎?都是同意門下,你怎麼只去過三次水神殿?」那個叫水神殿的地方莫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或者人,干嘛要下禁步令?
楊來笑了,有點無奈地解釋道︰「你剛來當然不知道,師伯常常閉關,幾十年算是少的,多則千百年,所以他不喜歡被人打擾。」
承淺很自然地‘哦’了一聲,目光很不經意地看見一人,腳步便停了下來。
那人正一步步地上著通往某處的台階,而承淺則是要從台階下的小路走過,所以她剛巧看到他的側臉,但轉瞬之間,看到的就已經是背影了。
因為還沒到水神殿的原因,這一路上的人不少,來來往往,各自忙著自己的事,而承淺是其中的渺小一員,而那人就像是一個匆匆過客,他們咫尺而過,只有她看到了他。
「今天蒼梧山上是紛亂了點,早晨來了三百多號人呢,不過測試還沒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有人被刷掉了,你到真是幸運,什麼測試都沒有通過,直接被三師叔收入門下。」楊來邊說邊走,听身邊沒人回答,這才回頭去看。
承乾小師妹在愣神,他快步走到她身邊,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夏季,一池子的荷花開的正艷,粉黛妖嬈,襯托出站在池邊人的美。
本是楊來沒看到,但看到了,也就不吃驚承乾小師妹在看什麼了。
那人自從千年前歷劫回來後就時常出現在蒼梧山,而且總是來找三師叔,也不知有什麼話非要見面談不可。
承淺對著那個背影看了很久,腦子里盡是那人一閃而過的容貌,盡管只是一個側臉。那道濃眉隨時能振翅欲飛一般,神色冷峻嚴厲,額頭上系著的紅色帛帶很是搶眼,玄色的衣袍,窄腰被紅色腰帶束緊,手上的那絕世寶刀配上這樣的主人,無愧于寶刀配英雄這句話。
時而有人從台階上見到他,紛紛讓開一條路,然後向他行禮,看起來在蒼梧山的地位應該不低,卻偏偏獨來獨往。剛才楊來已經講過,蒼梧山修道以五行來區分,分別是金木水火土,她師傅掌水,而剛才在的那個什麼殿里也見過其他幾位師叔師伯了,里面根本沒有這個男子。
他是誰呢?承淺忽然蹙起眉,忽然間心口縮緊,好像有什麼痛楚一般,攪的她臉色蒼白,她很不自然地把手覆在自己的心口窩處,似乎想讓那種絞痛停止,可為何一想到那人的臉,就痛的難受?
「那是赤水戰神。」楊來解釋道。「三師叔掌管仙界法紀,而赤水戰神掌管兩界戰紀,他們倆到也算是一文一武了。」
赤水戰神?「沒听說過。」她表情變了變,嘖嘖兩聲。「不過也太年輕了吧,我師傅看樣子得八十多歲了,而那個赤水戰神看外貌頂多二十多歲」因為蒼梧山就在凌州城邊,所以承淺知道山上的掌門人是誰名誰,但不知其相貌,今日見到了才知道,到也是一仙風道骨的道人,與平時的那些白胡子老道沒什麼區別。而這個赤水戰神是不是太年輕了?
「你怎麼又稱自己師尊為師傅了?」楊來無奈地搖搖頭,也不糾結她,溫和地看了她一眼,又給她解釋道︰「師叔看樣子八十多歲了可不代表師尊八十多歲成的仙,而赤水戰神二十多歲,更不代表他二十多歲成的神,他是上古神族後裔,生來就是神。」楊來指了指路,「走吧,都走沒影了。」
承淺知道他已經走的不見了蹤影,而她眼前似乎還放著那樣的一個偉岸的背影,獨獨徘徊在心中,久久揮散不去。
楊來的話說的有些散,承淺就又隨口問了問。「我師傅今年多大了?」承淺還是喜歡叫師傅,師尊顯得有些見外了不是?師傅師傅,這樣叫著多順口。
「你師傅?我來蒼梧山有兩千多年了,听前輩說,三師叔經歷過第二次仙魔大戰,具體年齡我也不知道。」他又和藹可親地笑了笑,有點無奈地道︰「對于獲得仙身的人來說,年歲只是一個數字,多少歲又如何呢?」
承淺邊走便瞧著楊來的臉,不過三十左右歲,實在看不出他至少有兩千歲的高齡了。
懊惱那一刻系上心頭,承淺想,如果自己能早點修仙,是不是也不用經歷那麼多生離死別,人生磨難了?
「五百年一次的天劫,仙魔大戰,除了這兩件事可以讓我畏懼之外,還沒什麼事能奪了我的仙魄呢」楊來露出一副自信的表情。
承淺沒說話,只是沉悶地點了點頭,心口終于不像剛才那麼疼了,臉上的蒼白也恢復了不少。「這里有大夫嗎?」。
「大夫?」楊來吃驚地問,過了許久才小著道︰「看我,太長時間不接觸人界的事物,險些忘記什麼是大夫了。」說罷,他又兀自地笑了好一會。「獲得仙身的人是不生病的,你要是有病了,得去凌州城去看。」
是啊,神仙又怎麼會得病呢?承淺到是糊涂了,只是剛才心口突然疼痛著實奇怪,她以為自己身體又出了什麼毛病,所以想去看看大夫。
「每個月十五可以下山,平時的話,山上與人界是封閉的,兩界互通有好處也有壞處,所以為了人界太平,仙界之人是很少暴露身份顯露與人界的。」
很少暴露,那就是說,還是有神仙在人界了?承淺凝了眉心,目光放到遠處的瀑布上,瀑布泄流而下,嘩嘩的水聲越來越大,四周郁郁蔥蔥,花鳥魚蟲,好不和諧的場景。
而在瀑布邊,她好像看到了一人,那人正站在花叢當中,對她微笑。
奇怪,步秋塵為什麼要對她笑?是因為看到了自己的徒弟麼?
楊來很自然地領著她過去,恭敬地叫了一聲三師叔後,往身側退了一步,把半藏在自己身後的師妹露了出來。
步秋塵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忽然停止了,片刻過後,他讓楊來回去了,而這里一時只有他們二人。
林蔭樹下,紫色的花海,瀑布與蟬鳴鳥叫,交相輝映,演唱這夏日里的合奏曲。
「我能不能能不能只叫你師傅。」她抬頭問,聲音被瀑布的流水聲幾乎蓋過去。
好在成仙之人六識都很清楚,所以他听得到她的話。
在听到她的話的同時,步秋塵的掌心不知為何潮濕切溫熱起來,他一把牽住了她的手,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地想抽出自己的手。
對上那雙不解的眼,步秋塵的笑已經被白花花的胡子所掩蓋,他靜靜地看了她一會,然後慢慢道,「那為師便叫你淺兒吧。」
那一聲‘淺兒’剛說出口,承淺就愣住了,片刻後才晃過神來,以為他叫的是‘乾兒’,兩個字是諧音,而且他說的又十分快速,很自然地說出了這兩個字,所以兩個字放在一起,一般人分辨不出來步秋塵叫的到底是‘淺兒,還是乾兒。’
如果承淺听出了他叫的是承淺的淺,他們之間會不會有另一番變化,不過這是後話
承淺的聲音听起來有些僵硬,不管如何,這是師傅給她起的名字,反正承淺與承乾很像,隨他叫去吧。于是承淺還是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輕輕地喚了聲「師傅。
印象里,承淺在第九世里好像沒這麼溫柔過,不管是對誰,也不管是在什麼時刻。
而現在,此時此刻,她竟然有些溫柔地喚了一聲師傅,那是因為被那溫熱的掌心包容住的原因,讓她感到了一絲溫暖。
十指連心一般,從手指上傳到心頭一點點溫度,揪起了承淺心里一小塊柔軟的地方,就像是被人用手指捏著自己心里的肉。
剛開始是用手指捏著,只感覺有點異常,可漸漸地,手指慢慢滑動,到最後只留下指甲掐著自己的心一般,那一刻承淺瞬間變得冰冷起來,連看步秋塵的眼神都充滿了警戒與敵意。
嗖地一聲把自己的手從步秋塵的手中抽了出來,手上還殘留著他的掌心略有潮濕汗水與溫度,可承淺的心卻突然冰涼了。
不知為何,涼的刺骨。
那是承淺的自我防備心里意識起了作用,在潛意識里,她已經變了,盡管那種溫暖停留在心中有一小會,可下一瞬,她就會原形畢露,露出冰冷的獠牙,毫不留情地撕碎面前的獵物。
好在步秋塵不是獵物,而是師傅,承淺的眼漸漸眯起,緊了再緊的瞳孔中綻放出的寒光讓步秋塵也驚訝了。
師徒之間好像突然安靜下來,誰都沒再說話。
許久過後,世界里仿佛只剩下瀑布的流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