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有瀟瀟在,所以她就沒去找步秋塵要人。
可時間實在是太長了,有三天了吧?
她凝眸看著銀杏樹上略有青澀的果子,眼前也浮現了那略帶恐懼的眼神,黑溜溜的眼楮,實在是漂亮。
如果那是一雙人的眼楮,該有多漂亮啊?她有點後悔起來,當初不如看看那只夢貘獸的容貌好了,現在竟有點失落的感覺。于是承淺挪著腳步,並沒去瀟瀟那里,而是去找了步秋塵。
「師傅在嗎?」。她站在門口敲門。
步秋塵已經感覺到有人踏入了他的結界之內,所以元神回來只是片刻的功夫,原本耷拉下來的眼皮慢慢開啟,手風一甩,門就已經開了。
承淺進屋,嗅著這里特有的銀杏香,往蒲團上看了看,步秋塵正坐在上面,面色紅潤有光澤,盡管是一個老人,可一點老態都沒有。
「怎麼了,書里有什麼不懂的嗎?」。他見承淺手中拿著書,而今天又沒去找瀟瀟,難得她自己好學,如果有什麼不懂之處,他會詳細地給她解釋的。
其實手中的書只是個借口,這里面的內容對于她來說已經有些淺薄,根本不再話下,她來有兩件事,一來是要人,而來是問問師傅有沒有再收徒弟的意思。
不過要說的話,後面的事得先說。
于是承淺乖巧地走過去,在沒得到步秋塵的允許下,很自然地坐在了旁邊的蒲團上。「師傅,我覺得自己修仙太孤單了,你為什麼不給我再找個師弟師妹什麼的呢?」
「孤單了?」步秋塵溫和地笑了笑。「你現在是我門下的首座弟子,按理說,你的師弟師妹可是要排成長排的,怎麼還說孤單呢?」
「可我不是從來沒見過他們嗎?水神殿離山下又最遠,我還沒學會御物飛行,下山上山一次恐怕得個把時辰的。」她眸子一轉,立刻又聯想到一件事。「再說,我也沒有一件適合的寶貝可以御,平時我都是坐在凳子上聯系。如果說出去,讓他們知道蒼梧山掌門秋塵上仙的首座弟子的武器是凳子,豈不是笑掉大牙了?」
語畢,她眼楮又在房間里掃看一圈,不由地惦記著房間里的一些掛飾等等,有個瓷瓶,不過太大了,還有一幅畫,也不成,再其它的東西,太普通了,不是什麼古董,也不是仙器。
聞言,步秋塵右手輕輕一召撫,一把通體雪白的劍再次出現在眼前。「水凝,還記得嗎?」。
承淺的笑容一下子有些僵硬了,半晌過後才頗為不屑地點頭,可卻沒說話。
步秋塵瞧出她不樂意了,而凝水似乎也察覺到了承淺的氣息,對于上次的事也許還心有余悸,劍是有劍魂的,水凝也一樣,對于承淺源于內心的討厭它深有體會,所以水凝也在見到承淺的那一刻,漸漸冰涼起來,在警示著它現在的主人步秋塵,它不喜歡她。
這一刻他凝眸看著板著臉的承淺,眼前忽然變得恍惚,腦中忽然有了疑問
「記得,我很討厭它。」語畢,水凝的震動更烈了,似乎是在反抗,似乎也是在投訴自己更不喜歡她。承淺見了,嘴角漸漸地抽了抽,然後冷漠地收回了視線。「看來它也不喜歡我,我們倆相見兩聲厭,所以還是麻煩師傅把它收起來吧。」
步秋塵怔了怔,臉面上覺得有些過不去,他的意思是物歸原主,可水凝不認她,她也討厭水凝,現在看了來水凝完全否認了她,實在是不行了。「既然如此,我幫你尋一件兵刃吧」
承淺好奇地看著她。「師傅是要給我個驚喜嗎?」。
「什麼?」步秋塵問,難道被她看出來了?
「我看你的眼神有些狡猾。」承淺直接說了出來,她說話的時候喜歡看對方的眼楮,所以才察覺到他眼中的一絲狡猾。
步秋塵笑著搖頭,一雙蒼老的手輕輕地撫在她的頭發上,柔軟順滑,如綢緞般。「待你生日那天,為師準備的東西就送給你做禮物吧。」
步秋塵記得,他做瀟瀟時承淺說過,二十五年來從來沒有過過生日,然而他卻想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生日禮物,當時他听不太懂,後來才知道,原來生日就是誕辰,他猜想,這應該是她那個世界的語言文字吧。
「師傅怎麼知道我快過生日了?」她挑眉問道,生日這事,她好像沒對誰說過。
步秋塵心中忐忑,在她面前總是或多或少的露出一點小馬腳,好在不嚴重,可以用自身優勢來化解。「為師當然知道,為師還知道,重陽那天遍是你的生日。」
「哦?」她懷疑地看了一眼。
「為師已經成仙,生日誕辰這些東西自然是可以推算出來的,所以你也不必驚訝。」步秋塵明顯地看出,她並不是驚訝,而是懷疑,他故意這麼說,也是給她一個台階下。
「原來如此。」她點頭,側目看了眼仍舊撫模著自己長發的那只蒼老的手,順著手看去,寬大的袖口,如輕撫蒼雲一般的溫柔。二人眉目相對,均是沉默半晌,不知各自在想著什麼。
「師傅,我有個朋友,名叫瀟瀟,認識五年了,我想讓他也上山來陪我,我一個人總得有個伴不是?師傅每天都要忙著天界法紀,也顧不上我不是?」
這是抱怨嗎?步秋塵蹙眉,這幾日他真是忙的熱火朝天,她上山也就十幾日的事,就發生了不少棘手的事。
琢玉這個燙手山芋還是趕快扔回給他父王母後,日後再安排他與承淺見面也不遲,反正時間還長著呢。
盡管她口中的瀟瀟就是步秋塵,可獨佔欲變得特別強的步秋塵有些容忍了另一個自己,當他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晚了,他清楚地認識到,那似乎是吃醋,而他現在就是個大醋壇子。
醋歸醋了點,可他並沒忘記那四朵桃花之說,最重要的還是幫他過了這個天劫的好,最好最好讓她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與琢玉發生關系,以免他們真的相愛,到時他自己往哪擺?
替別人做嫁衣可以,但總不能買一送一吧?
步秋塵心里打著小算盤,而承淺這邊卻見他沒有表態,以為他不允。「師傅?可以嗎?」。
視線慢慢又放到承淺臉上,心也跟著收回,步秋塵看著承淺,溫柔地笑著。「淺兒說如何就如何,為師也怕你一個人孤單,既然是朋友,那邊一起修仙吧,不過為師不想再收徒弟,不如就以記名弟子的身份留下吧,如果他喜歡,也可以投入其他門派。」說罷,他還裝模作樣地捋了捋胡子。
「師傅,你不問他是男是女嗎?」。她忽然問。
「是男是女,不都是淺兒的朋友嗎?」。他反問回去。
瀟瀟的名字是有些女性化了,所以承淺怕師傅誤會瀟瀟是個女子,于是特別聲明。「師師傅,先跟你說好,他可是個男人,已經過了弱冠之年的男人。」她說完,忽然想起了瀟瀟的容貌,然後喃喃自語地道︰「盡管長的女人了些。」
盡管承淺說這話時表情很有趣兒,可步秋塵就是笑不起來,心里想著自己長的真的有那麼女人麼?
當年,鬼權也說過這樣的話吧
而他還傻傻的因為他的話而改變了自己的容貌,將自己變得蒼老。
步秋塵不知不覺地長嘆一聲。「物是人非」用來形容他們再適合不過了,自從她與鬼權有了瓜葛之後,似乎什麼都變了。
剛開始他還懂得接受,一點點忍讓,到最後是割舍,強行奪走原本屬于他的一切。人平時誰也不會坐以待斃吧。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這付容貌用著也不錯,至少沒有一些恬不知恥的仙女貼過來了,至少頒布仙界發令時,那些仙神會用輕飄飄的眼神看他了。
只是,要如何才能讓承淺接受步秋塵和瀟瀟其實是一個人的呢?他沒少想這個問題,盡量選一個兩全之策,這樣才算完美。
「師傅,那只夢貘獸呢?你把它放到哪了?我想帶它回去。」承淺轉移了話題,她可沒忘那只可愛的夢貘獸,摟著白毛球睡覺,一定很舒服。
「額為師把他送到你金澤師伯那去了,他是要回家的。」這家伙,怎麼總是想著琢玉?步秋塵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付她關于琢玉的問話。
承淺眼楮一瞪,聲音立刻大了些許。「什麼?你送走了?」
什麼你啊我啊的,以前你還懂禮貌,至少叫師傅,可一道緊要關頭,這些通俗稱呼就都用出來了,根本沒有尊稱在里面,不叫師尊也就算了,竟然背後還叫我「那老頭」。「額,是送走了,他父母會來接他回去。」
听聞此言,承淺漸漸眯起眼。「師傅這麼做可不太好,沒經過主人的同意就把他送回去,也太沒把我放在眼里了吧」
步秋塵立刻有些頭疼。什麼主人,完全是你自己強行寫的合約吧可他還是得笑臉相迎,賠笑道︰「哎呀,我還會安排你們見面的,你們很有緣分哦」
話一出口,步秋塵一個腦袋兩個大,因為他剛才說話時的語氣並不屬于他,而是屬于瀟瀟的,那個真實的自己。
好在承淺並沒發現,腦子里轉的都是關于夢貘獸的事,于是搖搖頭。「師傅你太不可靠,還是我自己去想辦法吧」緊接著,承淺頭都沒回地走了,而且連最禮貌的告辭也沒有,就那麼直接地走了。
然而步秋塵卻仔細地回想著,她口中的「自己想辦法」里的「辦法」,到底指的是什麼辦法?
希望她不要闖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