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的奔雷仍舊打個不停,這場雨勢必很大,下個一天一夜也屬正常,像這種夏秋交界的季節里最愛下這樣的大魚。
在一聲驚雷過後,承淺猛然驚醒,房間隨之明亮起來,她捂著胸口,回想著剛才的惡夢。
雷聲混雜著雨水聲繚繞四周,承淺仿佛被這暴雨包圍起來,世界里除了自己的粗喘聲就是雷雨聲。
又是那個夢
捂著胸口的手漸漸地用力抓住貼身的布料,直至將胸前的不料抓出褶皺,受傷爆出青筋才算罷休。
那男人嘴角詭異的笑容,深深地刻在承淺的心頭,她不禁覺得後怕,她知道自己與眾不同,記憶的延續偏偏在第八世斷掉了,夢中的那個男子仿佛是命中注定的詛咒,在她的生命里開花散葉,將原本荒蕪的草原點上星星碎花。
上一次承淺看到的是自己胸口插著劍,倒在火紅色的花海之中。
而這一次的夢境與上一是連接在一起的,但卻慢慢往前推移了一些,她夢到的是一那個男人拿著把刀,插入她的胸口,不知為何,她只覺得那嘴角詭異的勾起特別震撼,說不出的感覺如一團晦氣哽咽在胸口,讓她憋悶的難受。
這樣的心痛與見到‘那個人’時有些相像,承淺疲憊地用手拖著額角,長吁了口氣。「赤水戰神鬼權,為何一見到他就會有心痛的感覺?為何幾乎同樣的夢會夢上兩次?」
疲憊感立刻遍滿全身,承淺回過頭去看琢玉,他團成一團,昏睡了好久了,均勻的呼吸以及濕乎乎的鼻子都在告訴著她,他沒什麼事。「琢玉。」她喚了一聲,企圖把他叫醒。
然而他睡的死沉,根本听不到任何聲音。
眉心微蹙地看著琢玉,不由地懷疑著。
夢貘獸是食人惡夢的,好像並不屬實啊為何她兩次與琢玉在一起,夢到的都是前所未有過的惡夢?而且還是重復的惡夢。夢貘族太子啊,應該比普通的夢貘獸更好用吧?他怎麼沒給她帶來一點美夢呢?
想到這里,她微微蹙眉,看著琢玉。
屋外的雷聲滾滾,承淺只遠遠地看了一眼,就躺回了床上,不再想那些有的沒的,試著再睡一覺。
就在承淺剛剛進入熟睡後不久,房間內有短暫的光芒恍然出現,就在她的枕邊,是從琢玉身體上散發出來的。
漸漸地,琢玉又恢復成了那個白發美少年,一雙黑的透亮的眼楮緊緊地闔著,掩蓋在被褥里的身體沒著片縷。
她有這樣的感覺,仿佛身邊有一雙眼楮盯著她。
所以承淺猛然睜開眼楮,黑洞洞的帳頂,轉眸再看則是與自己感覺中的是一樣的,那雙漂亮的眼楮里黑多白少,微微挑起的眼角訴說著撩人的風情。
那雙眼楮就這樣看著承淺,安靜的讓承淺以為她是在做夢。
半晌過後,琢玉的呼吸漸漸有些紊亂,漆黑的瞳仁開始四處亂看,猶如四處傳竄動的火苗,體現出他內心深處的不安。
「我以為你不會變回人形了。」她淡淡地說,語氣里還有釋然的成分在里面。
四周死溫柔的光亮,承淺卻不喜歡,施了個咒術,房間里立刻變得昏暗起來,配合著外面的閃電,顯得有些詭異。
一聲驚雷突起,琢玉的身子明顯地抖了下,承淺清楚地感覺到,因為他們蓋得是同一床被子。
以為他怕黑,承淺的指甲便燃起了豆粒大小的火光,彈指之間,床邊的一盞燈就燃亮了,昏暗的燭火照亮一小片光亮,承淺剛好能看到琢玉那張漂亮切清秀的臉龐,而那黑的不見底的瞳孔里,此時竟然有著一種驚訝。
那種驚訝配上琢玉的表情,到是有些好笑,于是她呵呵一笑,隨意地問了句怎麼了。
他沉默半晌,一直盯著承淺瞳孔的眼楮忽然變得閃爍起來,將她從頭到腳地看了很多遍後,才釋然地道︰「原來是你。」
琢玉這話說的有特別的意思,承淺不傻,自然听的出來,所以她只是挑著眉角,把他的話仔細地琢磨起來。
然而她卻理解錯了。「沒錯,我就是那個錢老大,也是步秋塵的徒弟,現在他們叫我承淺,師傅叫我乾兒,你認識的那個小九,他叫我阿乾師妹。」
琢玉臉上的表情又變得淡然起來,搖搖頭,卻沒說話,好像是在否認著什麼,可他偏偏不說。
承淺以為他不想听這些,也就沒再說下去,于是看了他半晌,才慢慢道︰「你變成獸態後,肚子上有一朵桃花型印記,你知道嗎?」。
「知道。」琢玉躺在那里一動不動,似乎沒有把肚皮露出來的意思。
承淺也一直在想,當初暴牙不是說過了嗎,琢玉身上沒有桃花型印記,原來那個桃花型印記只能在獸態時才會出現。
她剛準備出口詢問為何用人身時沒有印記時,琢玉突然出聲了。「夢貘族繼承王位之人,均得歷劫修成妖仙,在後再夢貘族特有的法術登入妖神,所以上古神獸夢魔一族延續至今,族中長老大部分都是妖仙,而妖神,只能是夢貘族的王。」
「這麼說,你現在是」
「我什麼都不是,千年前我下界禮節,只獲了個仙身,並沒入得仙籍,我歷劫回來後還在奇怪,為何別人歷劫之後都能做妖仙,而我卻不能,現在找到原因了。」
這些話他一次說完,承淺看了半晌,不禁覺得驚奇。
琢玉可是第一次開誠布公地與她說這麼多話,而且講到了他的過去,甚至還拋出了一些疑問讓她把話題繼續下去。
誰都有個過去,承淺的過去很多,如果非要剝皮說餡地說起來,恐怕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所以她對別人的過去沒什麼興趣,但話題已經到此了,她不順著說下去,好像顯得自己厭煩琢玉一樣,為了那朵桃花,她也得繼續下去。
「那你沒能成為妖仙的原因是什麼?」她擺著一副虛偽的好奇臉問著。
本以為他會繼續下去,誰知他默默地闔了眼,細密的睫毛如一個保護層,讓她差不到他的神情,半晌過後,轉過身改為背對著承淺。「既然你手上有合約,那我便做你的守護神獸吧。」
這樣的妥協如晴天霹靂,一時驚得承淺張開嘴,似乎合不攏了。
「怎麼怎麼突然」
「我能逃的出你的手掌心嗎?」。一句不溫不火的反問將承淺的話截住,似乎在訴說著自己的不滿,還有點泄憤的成分在里面。
可是承淺怎麼都想不通,他突然妥協的原因。
她凝眸片刻,看著那軟如綢緞的長發,忍不住地想伸手去撫模,于是想做便做,雖然之間有些抖,但那並不代表她會就此放過琢玉。
「我還沒準備好。」
突如其來的一聲將承淺伸向他長發的手停住了。眼楮轉了轉,傻傻地問了句「什麼意思。」
這就是沒熟讀書的下場,如果承淺把那本《妖族錄》仔細地讀過,就不會問出這麼愚蠢的問題了。
承淺在這一刻猶如一個呆子,真的沒想到他話里的意思。不解表現在臉上,琢玉卻憤怒地回過頭,白淨的臉上有了一種憎恨。
本以為他會說出那種「少裝蒜」,或者「給我滾」的話來,畢竟他是夢貘族的太子,高貴的很,與她同床入眠,是對他的一種侮辱吧。
「等明日我與父母書信一封之後再說。」琢玉的聲音清清冷冷的,可听在耳朵里就是那麼好听。
承淺有點木訥地點頭贊同。「嗯,畢竟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做了一個凡人的守護神獸是件很丟臉的事,還是要告訴他們一聲的好。」
那種憤怒被琢玉埋藏,可還是糾正了她話里的錯誤。「你已經不是凡人了,你獲得了仙身,算起來有千年的法力了。」
「啊?」承淺驚訝地問了一聲。「可是我根本沒做什麼,只是每天看看那些書罷了。」
「你以為那些書是誰都看得懂的麼?若沒仙根,看了也等于白看。」琢玉懶懶地解釋。
承淺微笑,躺著的身體往琢玉那便挪了挪。「這麼說我很有仙根了?小九說,步秋塵最頑劣的徒弟也是在百歲時獲得仙籍的,大家都在拭目以待,看我何時才能飛升成仙呢」
「以你的資質,少說要千年之久。」
承淺听完後覺得像晴天霹靂,回想著小九好像是五百歲時才獲得的仙籍,而她竟然要一千年,這麼說她連那老頭最拙劣的徒弟都不如?甚至連小九都不如。攀比之心人皆有之,但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問題,承淺還是冷哼一聲。「只要獲得仙身不就可以長生不老了?只要長生不老,那便不怕。」
「長生不老又如何,天劫你還是要歷的,那是逃不掉的。」琢玉提醒她。
承淺到是笑了,五百年後才有天劫,五百年的時間,足夠我找到他們了。
「天劫過不去,輕則打掉仙力,重則魂飛魄散,我勸你還是好好學習咒術,把基礎打的扎實一些,否則以後」
「你在關心我?」承淺等著眼楮問。
琢玉被她問的啞口無言,自己也想不通,似乎因為某些事而改變了自己的內心想法,所以造成了說話時,竟會想著她些。
琢玉背對著承淺蹙眉,前思後想了許久,以一句「你知不知道你很討厭」解決了他們的對話。
接下來,他的身體再次散發出白光,又變成了那只夢貘獸。
變來變去的,承淺也有些熟悉了,只是在琢玉睡的最熟時,她悄悄地把自己的手臂輕輕地搭在了他毛絨絨的身體上,安穩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