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雪會停,可這雪竟然接連下了七天七夜。
七天七夜來,琢玉很像去蒼梧流水洞里看看,或者是將蒼梧寒冰谷游轉游轉也行,可看著冰棺里的承淺,琢玉就挪不動腳步了。
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她的身體上落了雪,他不時起身要用妖術把她身上的積雪除掉,這樣她的身體才不會太冷。
目光透過水晶冰棺去看里面穿著紅衣的女子時,她的身體會被放大一些,面容那麼安詳,若非還有呼吸,他定會以為她已經悄然的去了。因為腳踫到了冰棺而被刺傷的傷口還在,不過沒以前那麼疼了,琢玉甚至那冰棺的厲害,所以也不敢再踫,連施妖法時也會站的老遠,用妖風來把她身上的積雪吹走。
時間差的原因,外面根本不知過去幾天了,琢玉心里擔心著父皇,而另一邊又在想著臨走前母後的叮囑。
站起身,將皮毛上的雪抖掉,走到冰棺旁,在外看著她。
卷翹的睫毛已經動了冰珠,臉色有點蒼白,那被她用咒術掩蓋住的臉,根本看不著恐怖的咒文,琢玉一直在想,那咒文是何時爬到她的臉上的,又是什麼原因爬上去的?
微風輕吹,夾雜著雪花,他就坐在冰棺前,用自己的身體為冰棺擋風遮雪,當然,也是為她。
白玉般潤白,恬靜的面容,如果她能一直這樣多好?
琢玉胡思亂想著,抬頭仰望天空,沒有陽光,只有無窮無盡的雪花。
正待他看的出身之際,忽然天空中烏雲翻滾,大地顫抖,轟隆隆的聲音如驚雷般乍現,伴隨著深喉般地嚎叫,環繞四周。
琢玉忙站起身,四處看去,這里根本沒有一人,更沒有什麼動物,那嚎叫聲是他頓時心中一凜,想到那嚎叫聲可能是蒼梧龍
「承淺,快,快醒醒,好像是蒼梧龍的吼聲」琢玉去喚承淺,腳下的地顫動的厲害,忽然之間,覺得天空好像都被人踩在腳下,向下滾壓,而那轟隆隆的聲音就在頭頂,像是巨大的動物在故意在跺腳所引發的震動,四周樹上的雪被震動下來。
獸態的身體在顫抖的大地中有些站不穩了,琢玉看著水晶冰棺,猶豫顫動的原因,她的身體在冰棺內被蕩的左搖右晃,那樣猛烈的踫撞都沒能讓她醒過來。
或許她現在根本醒不來,如果要醒,她早就醒了。
琢玉努力放低身子,任憑大地顫抖,絕不挪動分毫,視線始終盯著冰棺里的承淺,不敢動彈。
吼叫聲還在,琢玉被那種吼叫聲震懾住了,不得不說,這條被困在蒼梧山的惡龍實在是太強大了,若不是被鎮壓著,說不定天地浩劫也會被他引起。
忽然之間,冰棺里的承淺忽然站起了身體,而她的身邊有一個步秋塵的虛體緩慢地出現在她對面。步秋塵的身體是從虛體慢慢變作實體,而她的身體則是又實變虛,雙腳離地漂浮在空中,兩人的身體在靠近,到最後,承淺的唇印在了步秋塵的唇瓣上,從她的月復部,騰起幾道五顏六色的光芒,光芒從月復部慢慢轉移到口腔,再由兩人相接的唇部,轉移到步秋塵的身體里。
「魂魄」琢玉靜靜地數著,那一粒粒的光芒最後全部進入到步秋塵的身體中,天地兩魂已經歸位,命魂也被注入到他的身體中。
緊接著,元魄又在一個接一個地注入,元魄進入步秋塵的身體中後,琢玉愣了愣神。步秋塵的身體忽然變得真實,直接跌坐在冰棺里,而承淺的身體幾乎變得透明了,仿佛只用一只手就能穿越她的身體。
琢玉覺得,這種感覺好可怕,好像怎麼都擁抱不到她的身體,她是虛無的,不存在的,是一個昨日夢。
忽然,她的臉上又爬上了咒文,青黑的顏色,恐怖如厲鬼,這次青黑色爬到了眼角,勾勒出異樣的咒文,像天空中的黑壓壓的烏雲,壓的琢玉幾乎喘不過氣來。
失重般的身體忽然沒預兆地落了下去,又躺在水晶冰棺里,她的角度剛好躺在那里,然後又沒聲音了。
他忙上去查看,除了她臉上的咒文出現後,承淺的表情還異常扭曲,她好像在承受著什麼巨大的痛苦,琢玉想下手去把她撈出來,可當手一探入冰棺內時,琢玉如炸毛了一樣地跳出去老遠,爪子上的毛發像被火少的糊掉了,黑乎乎的,痛的她元神都在打顫。
唔唔的申吟聲從琢玉口中發出來,那邊躺在冰棺里的承淺一點動靜都沒有,只是臉上的咒文在琢玉沒看到時又向上爬了不少。
幾乎已經快要爬到額頭上,沾滿半張臉了。
可這樣的咒文卻再琢玉痛呼的這段時間里,又降下不少,像是被強制壓制下去一樣,又被壓到了眼角。
「承淺承淺」琢玉念著她的名字,終于有力氣從雪地里怕起來,踮著腳又走到冰棺旁,然而琢玉發現,她的身體里好像少了什麼東西。
琢玉靜靜地想著,不敢出聲打擾她,可想了一會,他便覺得不對勁兒了。
于是他開了妖眼,終于發現她身體里少了什麼。
元魄,她的身體里少了元魄,而且少了六個天魂地魂不在體內,在身體里的一般只有一魂七魄,現在她的身體里只有一魂一魄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她把自己的元魄給了步秋塵?轉眸一看,步秋塵身體里竟然只有一魂六魄,難道承淺真的把自己的元魄給了步秋塵?
好奇,不解,驚訝,到最後已經轉變成憤怒,她怎麼可以這麼做,她不想活了嗎?「承淺你你」琢玉氣結,說不出話來,空中回蕩著琢玉的聲音,似乎想把她震醒。
琢玉的聲音讓承淺震撼,另外還完了魂魄,她也可以醒來了,剛才只是一直懶著,沒有醒來罷了。她半眯著眼,一臉地虛弱,對上琢玉憤怒的眼神時,承淺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怎麼可以把自己的元魄給步秋塵,你瘋了嗎?」。琢玉大聲質問。
承淺看著她,忍著痛坐起身。
琢玉見狀,想過來攙扶,卻被承淺阻攔住。「你別過來,我自己能起來。」說罷,承淺自己撐著身體坐起來,又像嬰兒一樣,一腿撇過來,然後從冰棺里翻出來。
一翻出來,承淺就像月兌力一樣地躺在雪地上,呼呼地喘著粗氣,看著天空中飄舞的雪花。「我沒那副菩薩心腸,不是我把自己身體里的魂魄給瀟瀟了,是我的元魄被鎮魂調給鎮住了,現在身體里的這個元魄是瀟瀟的。」現在她是靠著身體里的命魂和瀟瀟的元魄才能活著的。
「什麼鎮魂調?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說罷,琢玉走過來,用自己的舌尖舌忝著承淺臉上的咒文,沒有一點突兀感,好像就是從皮膚里長出來的。
她往琢玉的身體邊蹭去。「蒼梧門規,我破了門規,自然該受罰,如果不是因為陣法里少了一個人,我早在進入蒼梧流水洞前就死了。」她又指著自己臉上的咒文。「這種咒文最初會像描繪在臉上,到後來就會沁入肌理,骨骼,元魄,最後是元神。」
「現在進展到」
「應該是元魄了。」她枕在琢玉的爪子上,看著垂眸凝望自己的琢玉。「琢玉,你的眼楮真漂亮,早先就是因為你這雙眼楮和面皮子才喜歡上你的。」她又微笑起來。「獸態時的眼楮跟人形時一樣漂亮。
琢玉卻沒因為她的贊美而感到高興,而是更加氣憤。「都什麼好時候了,還說這些?」
對于琢玉的發怒,她並不在乎,而是闔了眼,靜靜地道︰「想來算去,三五天內他就應該醒來了,一魂一魄也不是不能活,你看我,現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嗎?只不過有點丑罷了,況且以前我也沒多好看。」
琢玉真的被她‘樂觀向上’的精神擊垮了,氣氣地爬下來,陪著她。
「休息幾天,我去找老龍談談,想辦法把他的逆鱗弄到手里,這樣就能回去給瑾兒治病了,到那時一家人其樂融融,多好啊。」她想像著,不禁覺得人間男耕女織的生活也很幸福。
肖唯會離開妖魔界吧,如果肖唯真的想走,暗影會放他走嗎?應該會的,暗影那麼
思維稍稍停頓,不禁覺得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十分尷尬。
眼前真的有好多好多的牽絆和荊棘。
刀鳳,暗影,曲音。
瀟瀟,琢玉,肖唯。
她的呼吸一滯,想到了那個人。
鬼權。
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應該在第八世就結束了吧,都已經成為過去了。更何況,身為赤水戰神的鬼權已經是成了婚的人,雖然這千百年來他都在蒼梧山,但神界的婚姻,向來是說一不二的,即便是露水夫妻,也要繼續下去,一興旺神族血統。
他們之間並不是在第八世,她的刀刺入她胸口時結束的,是在這之前,在他選擇了赤水戰神的女兒時就已經結束了,後面的一切,不過是要應劫罷了。
而琢玉呢?
夢貘族唯一的太子殿下、
他會繼承王位,他會擁有一位美麗的夢貘女子做王後,而不是她,現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該來的,早晚都會來。
該走的,走了便一去不復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