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淺的手被肖唯握在手中,如觸模小白蛇態時的身體一樣,冰冰涼涼,特有的鱗片如刀刃般銳利,稍不小心就會被劃破手掌。
咒文餃在身體的鱗片上,一場恐怖。
她在抑制,可現在她的力量實在太微不足道了,她怎麼能跟蒼梧龍斗呢?那可是蒼梧龍大神啊鱗片如果漲滿全身日,就是她命魂散去之時,金色的鱗片帶著璀璨的光芒,熠熠生輝地從皮肉里長出來,一片接一片,層層疊疊地排摞著。
天邊已經初見光明,今日是重陽。
承淺去蒼梧盤龍寨的時間,差不多過去了半年,半年,定了一些勝負性的東西。
蒼梧山已成深淵,往日的蒼梧山不復存在,拔掉這顆毒牙,暗影舒坦了不少。
承淺周身的不料已經被冷寒浸濕,像被人丟入河里又撈出來的人。肖唯握著她的手,目光始終不離,終于,她醒了,眨著眼楮看他,卻不說話。
本想笑一個給她看的,可肖唯怎麼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臉部肌肉,就是扯不出來那個笑。
這種狀況,他怎麼能笑的出來?
理了理情緒,肖唯終還是板著臉,喚了句小淺。
承淺下一刻就笑開了,從沒有過的笑容,燦爛,充滿了希望。「肖唯,咱兒子有救了,我拿來逆鱗了。」她說完,反握住肖唯的手,用掌心長滿鱗片的右手。
聲音哽在喉頭,無數的疑問都被他深深埋藏,最後只勉強地說了句還算是責怪的話。「兒子可以再生,你沒了,讓我去哪找?」
眉頭微皺,她無言以對,靜靜地看著肖唯,這俊美的臉從沒讓承淺迷戀過,可現在卻總是想多看他一眼,再多看一眼,再再多看一眼,這是深深的貪戀,明知要離開了,所以才貪戀他。「逆鱗只需放在瑾兒的身上便可,他現在怎樣?還昏睡著嗎?」。
肖唯點頭。「已經放到他身上了,現在還昏睡著,昨天你回來的時候醒來說娘親回來了,母子連心,也不過如此了。」
「那是我的兒子啊」她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是我和你的兒子。」
肖唯忽然有些忍不住地去問她的臉,吻她臉上的咒文,邊吻邊說。「小淺小淺,你別再拋下我和瑾兒了,我有些承受不住了。」
這樣低求話語讓承淺狠狠地用鼻子吸了口氣,感受著眼淚順著眼角滑入發跡。
傻瓜,她也不舍得離開,可是,真的活不下去啊
受了鎮魂調的元神元魄是活不了多久的,就算沒有與蒼梧龍的交易,她一旦承受不了鎮魂調的折磨,魂魄也會被鎮的魂飛魄散。
現在她只是走了個順水人情,把自己魂魄給了蒼梧龍,不久的將來,鎮魂調會鎮住蒼梧龍的魂魄,雖然他太強悍,壓不死他,但至少能讓他安穩萬年。
也算是幫仙界解決了一個大問題吧,不知師傅會不會因此而稍稍原諒她一些?
沒有第五元魄的情況下,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這個承淺知道。
臉上有了濕意,兩個人的眼淚蹭在一起,她睜著朦朧的眼,看著肖唯。
不會落淚的人只是情未到深處,情到深處,連肖唯也是會流眼淚的。
記住眼淚的咸澀吧,讓他們記住對方的味道,若有來世,方便尋找。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肖唯眸色微怒,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竟然還敢有人來打擾他們,真是該死
「沒大事就給我滾下去」他沖著門外大喊一聲。
門外之人不是別人,卻是暗影。知道他心情不好,暗影也沒在意他這句話,直接稟報到底是何事來此。「夢貘族王上在前天病死了,听聞琢玉太子在咱們這,是來尋咱們要人來了。」
肖唯壓下幾分氣,回眸以眼神詢問承淺的意思。
承淺輕咳兩聲,壓了聲音道︰「請轉告夢貘王後,承淺許諾,明日琢玉太子便會回去。」
暗影在門外,用力地睜了睜眼,扶著自己的鼻梁,扭頭去應付那十分不好對付的夢貘王後。
「琢玉,現在還好吧?」她問。
「就是沖破蒼梧盤龍寨的時候受了一點皮肉傷,已經被醫治好了。」
「今天是重陽,本該是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凝眸看著肖唯,她輕輕道︰「讓我最後一次陪琢玉太子看一次花燈吧。」
如她所說,重陽,那麼喜慶的日子,偏偏卻是分別的時候。
「去吧」肖唯長嘆一聲後說道。
「你派人去通知一下,一會我去找琢玉。」她含笑道。
肖唯點頭,依了她的意思。
身上這套衍流裙一直都是干淨的,今日她難得月兌下來讓人清洗。
沐浴更衣,梳了從前在開天門才會梳理的那種法式,頭發雖然沒有卷了,但梳起來仍舊十分漂亮。
這身衣裙是肖唯幫她穿好的,連法式也是他一手代勞。
原來肖唯熟悉她的一切,衣食住行,他全都了解,全部都會掌握在手,只是她以前不知道,現在後悔,還來不來得及?
收拾好行頭,肖唯便親自帶著承淺去了琢玉住的地方。
在門前,承淺刻意停下,對著肖唯道︰「肖唯,你看我臉上的咒文和鱗片真的都已經被你用妖法隱下去了嗎?」。
肖唯看著笑著的承淺,心里卻泛著苦澀,將她前後一眼看過一遍後,才點點頭。「美極了,和從前一樣美。」
「真的?」她蹦蹦跳跳的,仿佛恢復了以前的活力。
「真的,不過你要記得,一定要在今晚子時末回來,否則的話」
「否則的話就像灰姑娘的南瓜車,我就原形畢露了」她笑著踮起腳,攬著肖唯的肩膀,像對哥們似的對他道︰「等我回來,與你大醉三百回合」
「好」肖唯終于笑了一下給她看。
她點頭,走入院子里,進了琢玉的房間,不一會的功夫,就把琢玉帶了出來。
肖唯在遠處看著,不上前去。
「去凌州吧琢玉,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她建議道。
琢玉卻是搖頭。「去金陵吧,那里有花燈。」更何況凌州就在蒼梧山腳下,如果被蒼梧山的道士看到承淺,他們不會把她捉回去嗎?
承淺現在的仙力太弱,都是琢玉帶著她飛。
白雲被拋在身後,天就要暗了,西方一片金色的光,灑在魚鱗狀的雲彩上,漂亮極了。
疊起的山巒,婆娑的樹影,嗅著遍地的菊花香,他們尋了個無人的地方降落下來。
人界,好久未見。
人界的戰爭已經平定,百姓安居樂業,很快便忘記了戰爭的殘酷,歡笑的面龐,根本沒有昨日的陰霾。
從黑漆漆的小胡同里走出來,兩人攜手而油,再次來到寒江江畔。
花燈街市依舊那麼熱鬧,處處皆是燈火,琴鼓協奏,游船在水面上游弋著,歡歌笑語飄入耳邊。
被承淺牽過的手,終是攔不住永久,經歷過風雨,才知綠肥紅瘦。
「姑娘,和心上人一起放個花燈吧」一賣花燈的小販對承淺道。
「這花燈怎麼賣的?」她問。
「不貴不貴,五個銅板。」小販擺手。
承淺模了模乾坤袋,發現里面一個銅板都沒有,不由地想起偷了她錢卻不認賬的琢玉,那時候雖然她還暴躁地傷了琢玉。想到著不由地一笑,扭頭問琢玉。「帶錢了嗎?」。
琢玉面露窘色,搖搖頭。
她噗哧一笑,挽著琢玉的手就走。「走吧,下次再放也不遲。」
可琢玉的身子偏偏一僵,定在那里不動,又把承淺拉扯過來,背著賣花燈的小販從乾坤袋里取出一顆葡萄大小的東珠。笑著挽回承淺的手,對小販道︰「這東珠是東海海底的大蚌珠,換你一個花燈,行嗎?」。
「你瘋啦?這麼一顆珠子能買一千一萬個花燈了」她一把抓住琢玉的手臂,大眼瞪著他。
小販眼楮亮了,就這麼一顆珠子,別說是真貨,就算是仿的假貨也夠買他百十個花燈的,可這位姑娘識貨,攬著這位少爺不讓換,心知不是自己的東西,于是指著不遠處的當鋪,對她倆道︰「兩位,對面有家當鋪,若你倆沒錢,可以暫時用凍住當點錢來,又不是死當,日後再換回來便可。」
琢玉想也沒想,立刻拉著承淺的手去換當東珠。
承淺撐著腳步,對他大喊。「喂喂,下次放不也行嗎?干嘛非得這次,花這冤枉錢?」
琢玉停下腳步,回問道︰「哪里還有下次?你」
兩人一同愣住,沒再多說下去。
承淺隨著琢玉當了東珠,換了一千多兩銀子回來,買花燈的時候琢玉到也闊氣了,直接給了他一個銀錠子,小販幾乎都要把一車花燈賣給他們了。
承淺和琢玉一人拿了一個花燈,問小販。「這個花燈要怎麼放啊?」
「在花燈里寫上自己想寫的話,然後放到寒江里就行。」小販遞給他們兩根快分叉了的毛筆,客氣地說。
琢玉拿著花燈,蘸了墨,想下筆寫字,卻又看了眼承淺。
她正十分搞笑地墊著腳尖看琢玉寫什麼字呢。
見琢玉回看,忙收回視線,裝作什麼都未發生。
正見她收回視線之時,琢玉飛快地在花燈的燈芯寫了幾個字,然後便輕輕把花燈抱在懷里,那模樣十分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