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悶熱的厲害,遠處的雲層傳來轟隆的雷聲,一場暴雨即將到來,而四周的人們還在忘我的廝殺。
陸淮戈老實的縮在靠牆的位置,扯開領扣的兩個扣子,又擦了擦頭頂冒出的汗珠。
「行了,你們到這里的目的我們清楚的很,想從食魂鬼那里撈好處?」容翔冷笑道︰「你以為他們長得五大三粗,就什麼頭腦都沒有麼?」
「並沒有把它們當傻子,不過是撈些外快。」杰瑞不耐煩的打斷他,「況且,當初並沒想到會踫到的是你們。」
「那現在呢,這算是什麼,不要告訴我只是為了言出必行……」
杰瑞挑挑眉,帶著生氣的語氣勉強回答︰「不過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哦?」容翔笑的自信十足,放松的把玩著手中的劍柄︰「不是我危言聳听,實話告訴你,你們傾巢而出的這趟功夫,已經足夠狼人打掉一個大本營了。」
「你說什麼?」吸血鬼被男人的話驚嚇住一般,抬起頭,緊張的看著容翔︰「這趟活是完全保密的——你想詐我?!」
「是不是詐你,你自己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你……」不耐煩的來回踱了兩步,杰瑞眼中陰狠一閃而逝,斂起雙眼,他突然笑出來︰「算了,本來也沒想到這次會踫到你,當初我就應該料到這趟活沒這麼好接的。容翔,如果你告訴我的事情是真的,就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容翔往巷子外面看了看,搖搖頭道︰「我也是不想再和你們糾纏,對彼此都沒有什麼好處。」
點點頭,杰瑞看著地上躺倒的幾具同伴的尸體,他本來就已萌生了退意,只是苦于沒有借口,如今容翔既然示意放他們一馬,自然順水推舟。
「謝了,請告訴你的組員們可以罷手了,至于這些食魂鬼,由得你們處置。」
被三言兩語解決掉的吸血鬼萌生退意後就果斷離場,一個原地縱身躍起,殺氣十足的吸血鬼在半空中突然扭頭,雙手拋下點點銀光陡然射向陸淮戈站著的位置,「別以為我會放任你們,擾亂我計劃的一切,都要付出代價!」
伴隨著逐漸遠離的聲音,吸血鬼的頭領已經遙遙離開,隨後躍起的數道身影也紛紛撤退,剛剛還陷入苦戰的組織成員們立刻松了口氣,歇了片刻就重新撲向食魂鬼,戰斗立刻陷入了一邊倒的局勢。
陰暗的小巷里只剩下容翔一個人,他猶疑的盯著那處無人的地方,點點銀針插在地上,並沒有看出有什麼不對勁。
陸淮戈縮在一堆尸體後面捂著胸口吸氣,剛才要不是他反應快先換了個地方站,現在大概就已經毫無聲息的死在這里。
之前的一番打斗已經弄得他十分疲憊,明明該是下課後躺在床上休息的美好時光,再不濟也可以跑到某個地方安靜的度過,他卻打了雞血似的闖到這個鬼地方,還倒霉的受了傷。
到底是怎麼想不開,自己才會冒出觀戰的這種傻念頭來湊熱鬧。
「容翔。」
陸淮戈的呼吸一滯,雖然沒有回頭,但他輕易的听出說話的人是誰。
「林景芝?怎麼,你那邊清掃干淨了?」
「沒有。」甩了甩沾上了惡心污漬的鞭子,林景芝面色冷淡︰「只是听說你這邊情勢緊張,就帶了幾個人過來幫忙。」
本來是不想管這個男人的,想到他之前和陸淮戈相處的場景,林景芝就覺得心頭泛堵,可畢竟是合作了這麼久的伙伴,這種時候感情還是應該先放到一邊。帶著幾個人過來救場的時候就遠遠地看到大批吸血鬼撤退的情景,心里明白可能已經來晚了,但還是要過來確定一下。
「既然沒什麼事,我就回去了。」
容翔低頭看著地面,不帶感情的答應了一聲,馬上又叫住他︰「你知道組織給了誰隱身符咒之類的東西麼?」
「什麼?」林景芝這才轉頭直視容翔,「那種東西我連听都沒有听說過。」他看了看四周躺倒的食魂鬼尸體,都是雙目流血蜷縮在地,而四周空無一人,想來大概是容翔的杰作︰「這麼一會兒功夫,你倒是干掉不少。」
「不是我。」
「嗯?」
「我說不是我。」容翔帶了一些疲憊,更多的是疑惑,他邁步走到插了稀疏銀針的地方,用力拔起一根放在手里細看,這麼又粗又長的東西,簡直可以看做是匕首,「剛才一定有人在這里攔截過食尸鬼,杰瑞走時沖著這邊偷襲,他的手法我了解,每次用的銀針數量是20根。」
簡單的數了數,容翔的聲音明顯帶了擔憂︰「這里只有十九根,那個人受傷了。」
「你說……是有個人隱身了?」
林景芝的聲音里也摻雜了一些顫抖進去,他隱隱覺得事情不對,卻又不敢往某個方向深想。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大片的黑雲已經侵佔了天空的每一處角落,先是淅淅瀝瀝的幾滴,然後像是在宣泄一直以來的熱氣一樣,瓢潑的大雨突然而至,砸在身上甚至帶著微微的疼痛。
陸淮戈縮在一堆尸體後面發著抖,他知道現在自己應該做的是回到隨身空間的房間里,然後……
然後自己把胸口上的大鐵釘拔出來?
咽了一下口水,模了模空空如也的脖子,陸淮戈發出一聲苦笑,剛才挪動位置的時候就听到叮當的一聲脆響,他沒有在意,想來是項鏈掉落在地的聲音。
用了這麼多次隨身空間,即使是再沒有經驗也揣度出來,那個神奇的地方是通過這個項鏈才能進去的,而項鏈月兌離自己,也就意味著自己不再在隨身通道里面——隱形的效果,完全消失了。
該怎麼辦?
跳出去求他們救救自己?
正常的心態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但是,不知道怎麼搞得,陸淮戈連一點走出去的都沒有。他靜靜的靠在那里,任由自己被大雨澆淋,胸口的疼痛似乎在帶走最後的一點熱氣,連呼吸都變得越來越費力。
他不是想來添亂的,外面還有那麼多的食尸鬼,而戰斗還沒有結束。
也許是失血過多的關系,也可能是他的頭腦已經不正常了,放棄生命的這種做法是錯誤的,他深深的明白,可是卻抬不起聲音,去呼喚明明近在咫尺的人。
越來越凶猛的雨水澆透了他。
林景芝靜靜的站在那里,視線突然被地上的一個閃著微光的小東西吸引住。
彎腰撿起項鏈,他微微側過頭,像是有所感應一般,視線望向不遠處堆起的幾個食魂鬼的尸體。
抬起仿佛不屬于自己的雙腳,他接近了那個地方,然後看到被鮮血染紅了的人,憔悴的眉眼,還有失去血色的嘴唇。
心髒突然間好像也被刺中了一樣,尖銳的疼痛侵襲了他。
「笨蛋。」
耳旁響起誰的聲音。陸淮戈緩緩抬起眼皮,看到林景芝被雨水淋濕的臉,不斷的有水滴從他形狀完美的下巴上滴落,伸出顫抖的手模了模這張讓他魂牽夢繞的臉,陸淮戈露出了一個恍惚的笑容。
「笨蛋……」仿佛是哽咽了一聲,林景芝過了一會兒才呼了一口氣,比較能夠說得出話︰「你忍一忍,我這就帶你回去。」
陸淮戈的臉色漸漸暗淡下去,他咳嗽了一下,然後被引發的疼痛弄得眼前一片空白,努力道︰「回哪里去,我們還能夠回去麼……」
「能!能的!」哆嗦著伸出手摟住單薄的肩膀,林景芝整個人都在打顫︰「你給我撐住,我們這就回去,不許閉上眼楮,你看著我,不要閉上眼楮!」
「我不閉上眼楮,」陸淮戈睜大了眼楮看他,「林景芝,我難受。」
林景芝的臉色簡直比陸淮戈還要白,小心的把人抱在懷里,茫然的看了一眼也愣在旁邊的容翔,終于反應過來之後便以極速往回奔跑,「我知道,你忍忍,我帶你……我們去治傷,你很快就會好的。」
「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用力抬起頭,陸淮戈傷心的神色在大雨中愈加脆弱︰「我們……你早知道我對你,是什麼樣的感情。如果你,咳咳……如果你不喜歡我,當初為什麼……」
「不……你先不要說了。」
「你告訴我,我們這麼長時間的相處,我不相信你對我沒有一點感情。」
「求求你,我求求你了淮戈,你先不要說了,你看著我,你看著我!」林景芝覺得自己的兩條腿都在發軟,他的全身都在發軟。陸淮戈每說一句話,就會有鮮紅的血液不斷的從口中涌出,染紅了自己白色的衣裳。
「為什麼當初你要答應我,為什麼答應了我之後又要後悔……」拼著最後一點力氣,陸淮戈有點淒慘的笑了笑,全身刺骨的寒冷讓他越來越沒有力氣,整個人像是掉進了冰窖一樣,妥協般的不再說話,往林景芝懷里縮了縮,又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連帶著咳出更多的刺目的紅色。
「淮戈,你看著我!」
繃緊了嘴唇,林景芝腦海中只剩下一件事,就是用盡全力的奔跑。
睜大了眼楮,陸淮戈看著眼前模糊的面孔,真正意識到生命正在慢慢的流瀉,抓緊了那人的衣袖,陸淮戈沖林景芝露出了一個安慰的笑容。
從重生的一開始,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可以和林景芝在一起。
可是真正和這個人在一起了,他又開始生出其他的貪心。怕他對自己冷漠,怕看到他對著自己露出不屑的神色,怕他厭煩自己,怕他最後離開。
所以違和的努力扮演弱勢又難堪的角色,漸漸的讓兩個人的關系越來越不對等。
從一開始他就做錯了,可是在這種時候,卻又因為對方露出的傷心的神色而微微覺得變態一樣的快樂。
他是愛的瘋魔了,陸淮戈睜大了眼楮看著林景芝——前生遺憾,只換來今生的一聲輕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自己對他的愛,已經墜入一場荒蕪。
「淮戈……睜開眼楮看著我,不要睡。」額角生出一層又一層的冷汗,林景芝想把那人嘴角的血跡擦掉,卻只能盡量溫柔的抱著他逐漸冰冷下去的身體。
長長地睫毛微微抖動,陸淮戈習慣性的遵從指令,努力的去看那個人,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了力氣。
「你不是問我到底喜沒喜歡過你麼?如果你睡著了,我就永遠不告訴你我的答案。」
「你听到沒有!睜開眼楮,睜開眼楮!」
耳朵貼上對方的胸膛,陸淮戈听到皮膚之下心髒跳動的聲音,安心的閉上眼楮。
小的時候,他坐在簡陋的房間里寫作業,最大的夢想是變成一個有錢人,有大大的房間。
上初中的時候,他坐在教室里努力听課,最大的夢想是考上優秀的學校,獲得父母和老師的贊揚。
高中的時候,他坐在家徒四壁的家里,母親坐在地上嚎哭,那個時候他最大的夢想是父親能夠回來。
大學的時候,他和喜歡的人擦肩而過,看著那個人的眉眼,最大的夢想是可以和他站在一起。
死去的時候,他站在樓頂孤立無援,看著面前窮凶極惡的嘴臉,最大的夢想是一切都能夠重新開始。
現在,他唯一的最後的願望,只是這條路能夠永遠走不完,他們兩個人就這樣靠在一起,永遠永遠的不分開。
作者有話要說︰急需有愛的老虎油鼓勵……我想要老虎油,我想要老虎油,滿地打滾求老虎油
我的老虎油,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