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卿中的高官,太尉馬日磾、太僕趙岐二人。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被潼關扣下。
原來,袁紹與劉備相拒磐河的事情,有人報告了長安董卓。李儒獻計曰︰「袁紹與劉備,皆當今豪杰。現在磐河相拒,雙方廝殺已久,疲憊不堪,均有退意。宜假天子之詔,差人往和解之。二人感德,必順太師矣。」董卓聞言大喜,次日便派遣了馬日磾、趙岐二人,齎詔前去。
馬日磾乃馬融族孫。以才學進位九卿,蔡邕好友。趙岐少明經,有才藝,善畫,亦與蔡邕交好。二人一路東行,曾商量行止。過潼關之後,若走洛陽、陳留,恐曾經參與討伐董卓戰役的張邈劫殺。不若至陝縣舊渡,過黃河,上河東,走田潤境內。以二人與蔡邕之交情。定保平安到達冀州。哪知,就在潼關這兒,被扣下了。
二人雖然沒有到達磐河,然而,磐河之戰照樣迎來了終結的信號。
……
公孫範已經送掉性命了,還差公孫續。劉備當然想送掉公孫續的性命,但一是不能做得太明顯,二是不能讓北平軍損傷太大。前番公孫範丟命的時候,白馬義從的損失就過于慘重。每每思及,劉備既喜且悲。
袁紹派使者送了信過來。言明願割渤海郡,與劉備罷手言和。冀州共九郡。州治在鄴城。此時的鄴城在鄗縣附近,與後來漳河畔的鄴城並不是同一座城池。北平位于冀州東北方向。以此時鄴城為原點,冀州在東面就只有渤海郡。在北面倒是有河間和中山國兩郡,但兩郡距離幽州較近,而北平又是幽州的屬地;就算是把兩郡劃給北平,也不易治理。所以,袁紹單劃渤海一郡,也不能說沒有一點誠意。
劉備此時,正是騎虎難下。繼續堅持下去,徒耗糧草。回師北平,又立即面臨公孫續繼位的問題。因此,袁紹求和,便正中劉備下懷。劉備當即回信,索要渤海、河間、中山國、信都四郡,並建議將冀州州治鄴城遷至魏郡以南的漳河岸邊;冀州雖僅余五郡,但可得司隸的河內和朝歌兩郡。
袁紹再回信,表示鄴城不能搬。最多只能割讓渤海、河間、中山國三郡,再補償一千石糧草。否則玉石俱焚,魚死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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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召集隨軍將領議事。劉備先將袁紹的信讀了,然後傳閱各位。公孫續閱信後大喜。道︰「終于得償所願了!兩位叔父的鮮血沒有白流。」鄒丹卻道︰「此事有些怪異,大違袁紹之性情。」嚴綱亦道︰「袁軍此時未落下風,忽然卑躬屈膝,定然有詐。」鄒丹道︰「嚴將軍此言有理。據丹所思,袁紹定邀玄德至袁軍接收印信。玄德斷不可往。」
正說著,士兵來報,袁紹送來了東西。打開一看,有渤海郡的印信。河間、中山國二郡的信印雖然沒有,卻有冀州的劃撥公文為憑,公文上蓋有冀州刺吏的印章。
鄒丹所料不中,陷入了沉思。田楷道︰「稍時,袁紹定會交割許諾的千石糧草。」果然,話音未落,有士兵來報,袁紹軍運來了糧草,讓安排接收。劉備當即安排了下去。
「田先生一語中的,可知袁紹所思否?」劉備問道。田楷道︰「這事兒簡單。袁紹後院失火,急于撤離此地。」「後院失火?」劉備忖道。「難道幽州劉伯安出兵了?」其實劉備心中想的是,可千萬別是田潤出兵了。
田楷道︰「劉伯安性格溫和,出兵可能性不大。楷聞曹孟德于虎牢關失蹤。若天幸可憐,彼逃得性命,當擇兗州休養。極可能孟德正在北伐冀州。只是楷沒想到孟德會恢復得這麼快。」劉備一听,原來還有別的可能,當即心里稍安。
嚴綱道︰「不管袁紹後院是因為什麼失火,他想趕回去救火,當無疑義。不若我軍斷絕拒絕所有條件,讓他救不成火,豈不甚好。」
劉備道︰「此議不妥。若袁紹救火不成,失了根據。近五萬人窮途末路,如瘋狗咬人。我軍卻沒有收獲。田先生,你看,若我軍派遣輕騎,繞道袁紹後方如何?」田楷道︰「今兩軍佔地甚廣。繞道迂回,耗費時日。袁紹去意甚意,恐不能成事。」
劉備又道︰「若我軍正面追襲呢?」田楷道︰「袁紹退兵之前,先致書我軍。說明其早有準備。若我軍正面追擊,敵軍定會在大郭山一帶設伏。屆時追擊部隊三面受敵,恐會損兵折將。」
劉備想了想,道︰「袁紹的條件,我意答應。得些好處,算些好處。同時也可以降低袁紹對我軍的戒心。迂回追擊,因鞭長莫及,也就罷了。只能正面追擊。我意,親率騎兵,正面追擊袁紹。嚴綱、公孫續率左右軍以為接應。眾位以為如何?」
公孫續道︰「正面追擊,極易中伏。玄德叔既為三軍主帥。豈可輕身犯險。還是我率騎兵走正面吧。」
劉備道︰「續兒乃伯珪唯一血脈。伯珪的家業尚需續兒繼承,續兒又怎可爭先!」
公孫續道︰「我公孫家素以威信傳家,以戰功服眾。續兒雖為先父獨子,然則無所建樹,沒有威信,不能服眾。此番南下,眾將皆願奉玄德叔為帥便是實證。追襲雖然危險,但也有一半勝機。若勝,則我不負先父。若敗,則北平托于玄德叔了。玄德叔栽培之意,續盡心領。但續去意已決,請玄德叔不要阻止。」
「雖不見其功,但明其志矣,」劉備嘆道,「既然如此,續兒,你記著,敵軍若是設伏,當在大郭山一帶。故你軍追襲敵軍應先慢後快,直到接受大郭山,才突破加速。以期盡快通過。吾與嚴綱當率兵兼程前往接應。」
……
大郭山,地形復雜,乃明顯的危險之地。劉備這邊。很容易就猜到袁紹會在大郭山一帶設伏。而袁紹也真的在大郭山設下了埋伏。這主要是因為,附近,就大郭山地形險惡,十分方便設伏。反正大郭山那麼大,劉備也不能知道準確的埋伏地點。而且,設伏是為了阻攔劉備追擊。若劉備得知有埋伏之後,因此躊躇不前,豈非正好。
鹿角林就不大適合埋伏了。鹿角林,從字面上看,表示樹林的分布像鹿角一樣。如果樹林的分布真的像鹿角一樣,會是什麼形狀?因此。鹿角林,就是稀疏的樹林的意思。這里,只有淺丘和平緩的山坡。從兵家的眼光看,並不是設伏的好地方。但是郭嘉卻讓關羽把軍隊埋伏在這里。這是因為,袁紹若在此處遇襲,根據此地地形,將理所當然地選擇左轉,從而踏上前往渤海的道路。不適宜設伏的地方設伏,只要沒被敵軍發現,更能夠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
天上下起雨來。雨幕中的松林,白色織進墨綠得發黑的針葉里,密密斜斜,星星撮撮,從而被染成灰色。天空雲層混沌,也是一片灰暗。光線較弱。在昏暗的光線里,仿佛滿山遍野的鮮花都收起了顏色。天地由此而變得簡單,就是黑白灰。這樣的景物,喜歡色彩的莫奈是無法想象的。只有請出中國畫的山水大師們,才能用那一點點濃濃淡淡的墨畫,勾勒出如許的明明暗暗與黑黑白白。
天地雖然單純,但世間卻讓人眼花繚亂。此時的山,就像是復雜絕頂的鏤空雕刻。牛女乃中浸過吧。又像糯米紙上命懸一線的剪紙。再有作背景的天空,就真的如同透明了。令人想不出半個污穢的字眼。低矮處的灌木叢卻像須發盡白的躬背老叟,搖頭晃腦,卑膝作揖。也如最後一群的禮教捍衛者,飽吸了黑黑白白快要消失的色彩,嗟嘆著曾經風華絕代的流金歲月。而關羽的士兵,就埋伏在這灌木叢里。涼涼的風攜帶著冰冰的雨打在士兵的臉上,生生的疼。一點點,一滴滴,浸進內衣,沁入內心。雨,不停的下著。雨絲,不停的拉長。就在這千絲萬縷之中,士兵們等來了優先撤退的袁紹。
……
走出虎牢關時,袁紹約有五萬兵。在河內約有征兵,湊齊了五萬之數。佔領冀州之後。由于要安頓各郡,也沒來得及增兵。然後就迎來了與劉備的戰爭。經過大小十數仗,喪兵一萬,此時約有馬步軍四萬。
四萬軍隊,正常的分配就是左中右各一萬,前鋒三千,後軍七千。只不過現在並不是正常的時候,現在是撤離前線、提防劉備追襲的時候。
盡管如此,袁紹自領的中軍人數還是沒有減少,依然是一萬士兵。不過,這一萬士兵如今變成了前軍。輜重隨後,由後軍五千人押運。再往後,就是設伏的兩支八千人的隊伍和正面撤退的九千士兵。
關羽在鹿角林埋伏了多少人?也是一萬人。另外七千人,又分為兩個三千,分別由郭嘉和張遼率領,埋伏在通往渤海的路上。還有一千,則由一名副將率領,沿途游擊。
一萬人伏擊一萬人,兵力能不能佔到優勢?
一萬等于一萬。若是正面相抗,雙方相等,任何一方都沒有優勢可言。但設伏就不同了。埋伏一方事先大可從容布置,根據地形,這里八百,那里兩千,最後將全部一萬士兵都投入預定的戰場。而遇伏的一方就不同了。遇伏的一方不知道有埋伏,也就是一條直線的行軍隊形。區別的,不過是線粗線細而已。此時,袁紹急于撤退,士兵排成六列前進,線還是比較粗的。但無論怎麼說,袁紹的一萬士兵都不可能同時投進戰場。當關羽發動進攻之時,袁紹被攻擊的士兵,也不過只有六千左右。
……
還不光是一萬對四千的問題。一上來,關羽這邊就是射出弓箭。而袁紹一方則全然不知,前兩輪箭雨,都沒來得及以盾牌擋箭。六千人還能剩下多少?去掉一半了。然後伏兵殺出,以一萬對三千,以斗志昂揚對驚慌失措,一輪砍殺下來,又去掉一千了。最後,袁紹當機立斷,率領兩千殘兵左轉,奔渤海而去。
關羽的士兵又轉頭撲向正在走過來的袁紹的四千後續士兵。這四千人眼見主帥已經落荒而逃,發一聲喊,也逃了。
……
這是郭嘉初次用兵,因此小心謹慎地多設了一道埋伏。結果,在前一道埋伏,就逮住了袁紹。隨行將領眭元、沮授、逢紀、許攸盡皆俘獲。
通知了張遼之後,郭嘉率隊與關羽會合。再往磐河一路尋去,袁紹的其余三萬士兵及將領均不知去向。于是收兵回到鄴城。是信陽這邊的老鄴城。
……
田蘭這邊,城防的部分完全是交給別人在做,好在田蘭也沒有瞎指揮,城防還算可以。
多給田蘭的一千士兵,是以備萬一田蘭要做什麼事,也有人可以使喚。結果,田蘭也沒有事,整天往監獄跑。這一千士兵就閑著。
田蘭倒是沒有跟監獄里的辛評、審配、顏良、文丑等人說自己是東線的元帥。其實就算說了,四人也必然不信。一來二去的,田蘭跟辛評、顏良、文丑三人混得挺熟了。
田蘭也曾經勸過三人投降。辛評因為弟弟辛毗在田潤那里很受重用,答應了。顏良先沒有表示,但文丑卻說,若能治得顏良的傷,就願意歸降;顏良就默認了。二人的傷勢,原本文丑較重。幾個月下來,文丑一天好似一天,就快要恢復了。但顏良卻一天不如一天,傷口化膿,出現潰爛,已經危及性命。
田蘭不通醫道,但卻听田潤說過一個故事,說是火炭能夠治愈化膿。反正死馬當做活馬醫,田蘭就大膽嘗試了。沒想到果真就終止了化膿。眼看著顏良的身體也開始恢復了。
田蘭並沒有把辛評、顏良、文丑三人從監獄中放出來。直到關羽、張遼、郭嘉歸來,說明了情況,這才予以釋放。顏良、文丑換了個好地方繼續養傷。辛評即時參軍,官職以後再批。
郭嘉瞅了個空,單獨把田蘭叫在一旁。說,袁紹是不能收降的。如果交給田潤處理,就是讓田潤為難。然後,面授了一番機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