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莫正儀就拱手喊道︰「溫姑娘。莫正儀這廂有禮了。」焦任亦拱手︰「溫姑娘不顧病體,仍然撥冗接見,下官榮幸之至。」
「小女子怎麼當得起二位大人自稱下官?」走近幾步之後,溫玉華問道︰「卻不知二位清早蒞臨軍營有何貴干?」
焦任道︰「是這樣,前日,軍隊收編的江湖高手與啄木鳥之間有些誤會。有十名江湖高手失陷成都。所幸治療之後,均無大礙。今日前來,特為發還給姑娘。」
「既如此,我多謝二位。來人哪,」溫玉華吩咐親兵道︰「叫人接過這些擔架。擔架上的傷者都是江湖營的,已經敷過藥了,直接抬到江湖營。叫中軍的萬臨山出來招呼抬擔架的客人。兩位大人,請!」
溫玉華將莫正儀、焦任迎至帥帳。女乃娘出來倒茶。互相謙讓一番,寒暄幾句。卻是刑司的莫正儀首先發難道︰「下官有一事,想向溫玉華說個明白。」
「莫大人但說無妨。」溫玉華道。
莫正儀清了清嗓子,道︰「前晚,軍隊收編的江湖高手不知受到何人指使,竟然在沒有知會下官的情況之下,擅自夜入成都,飛檐走壁,欲行不可告人之舉動。此事尚須溫姑娘詳查。」
「不用查了。」溫玉華道︰「他們是我派出去的。」
「溫姑娘如此言語。下官不敢苟同。」莫正儀道︰「雖然愛惜士兵與體察民情意義相近,但姑息可以養奸,養虎可能為患,對于害群之馬,還是及早清除為好。」
溫玉華道︰「莫大人的好意我領了。不過,他們真的是我派出去的。」
「真的是這樣?」莫正儀道︰「這樣,下官就更不明白了。本官與溫姑娘同朝為官,或曰同為不朝之官,你我之間應該相互攜帶可是?」
「不錯。」
莫正儀道︰「既然如此,下官主管四川的刑司,而姑娘您卻派遣江湖高手夜入成都,擾亂秩序,這又作何解釋?」
面對莫正儀的斥問,溫玉華面帶微笑,並不馬上接口。稍停才道︰「看在莫大人今日送還俘虜的份上,我不生您的氣。」然後,溫玉華略微提高聲音,轉頭道︰「在我回答莫大人的問題之前,我先要問問焦任。你明知他們是軍隊的人,為何不加訊問,上來便打?」
「焉有此事?」焦任一臉的無辜,苦笑辯道︰「近來,成都城內屢有武林敗類作奸犯科。刑司人手不夠,求助于啄木鳥。而我們啄木鳥也正好沒有什麼公干,也就答應了。由于啄木鳥沒有刑司經驗,加之與軍隊派遣的江湖高手相遇之時又在黑夜之中,故此才發生誤會。姑娘您想想。下官受無玫仙姑教,與姑娘您情同兄弟姐妹,怎麼會做出哪樣的事來?對于前晚之事,下官深表愧疚。姑娘今日之問,想必是因為下面的人為逃避戰敗的責任,對事實有所謊報。姑娘切不可輕信下人的挑撥。」
溫玉華點了點頭,又緩慢地問道︰「焦大人當時以二郎神拳和涼州詞掌法對付尊重和萬臨山,總不能說事先不知道來人的身份吧?」
「這事還讓姑娘說中了。」焦任一拍大腿,道︰「下官事先確實不知。」
溫玉華見焦任公然當面撒謊,當即沉下臉來,厲聲問道︰「既然你事先不知,那麼這二郎神拳和涼州詞掌法又作何解釋?難道你想要否認?」
焦任答道︰「姑娘有所不知。尊師無玖仙姑乃世外神仙,在她的教之下,下官與何人交手,便會自然而然地使用何人的武功。」
「一派胡言。」溫玉華右手在案上一拍,怒道︰「別派武功再怎麼好也不如自己原來的武功。能夠自然而然地使用別人的武功又有何用?我師父豈會創出這種沒用的功夫?」
莫正儀見狀,連忙勸道︰「兩位息怒,兩位息怒。兩位據理力爭,又各執一詞,辯來辯去,是辯不出結果來的。只會傷了大家的和氣。」
「莫大人良言相勸,自己超然物外,很適意啊。」溫玉華站了起來,喝道︰「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面︰如果你們不放兩位軍師出城,早晚我必將成都夷為平地。親兵,送客!」
「放……什麼?放軍師出城?」莫正儀詫道︰「難道兩位軍師不在軍營之中嗎?」。焦任跟著道︰「姑娘所講之言,我們根本不懂。請姑娘不要牽怒于我們。」
「別假裝那麼清白。」溫玉華切齒道︰「告訴你們,兩位軍師一旦有什麼事情,成都城內所有男女老幼,我全部都要牽連。」
焦任還要分說,莫正儀急忙勸住,並將焦任推出了帳外。
這可能是溫玉華有生以來第一次發火。故此過了很久,才逐漸平息下來。一抬頭,看見莫正儀仍然站在帥帳門旁,就問道︰「莫大人該不是不想回去了吧?」
莫正儀抱拳道︰「下官留下,是有一件不齒之事,要單獨告訴姑娘。」然後走近幾步,道︰「有位士兵,擅自月兌離軍營,在城內**民女,被我們當場擒獲。呆會兒我們離開之時,我會讓焦任點住他的穴道,將他留在轅門,任憑姑娘處置。」
溫玉華听了,當即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揮了揮手。莫正儀見了,躬身施了一禮,出帳而去。
溫玉華記起。前番在灌縣,閉合堂常執會使者故意冷落,自己一時不快,沒有隨兩位軍師一道游馬成都。假如當日自己與兩位軍師同行,五十名啄木鳥縱然齊上,在快慢徐疾功運使之下也能摧枯拉朽。至于焦任、刑司的捕快及雜政司的官差,對付起來雖然吃力,但兩位軍師的馬戰之術也非同小可。自己只要保住兩位軍師端坐馬上,想來也不會有多大的危險。況且軍隊正在凱旋之時,民心所向,閉合堂及其官府各司也不敢那麼張揚,絕對不會出現眼前這種局面。
唉,現在想這些還有什麼用?呆立良久之後,溫玉華頹然坐下。
自從前日得知雷又招、雷絕招兩位軍師被扣的消息之後,溫玉華就開始揪心。但閉合堂有五百多人,常執會亦有九人。雖然由張晉明出面作對,但這筆帳還不能只算在他一個人身上。故此,仇恨的對象是泛泛的,不確定的。
昨晚江湖營頂尖高手在錦江莊園撲空,並得知兩位軍師根本就沒有在錦江莊園住過。被人算計的感覺,實在不很舒服。像一個有形的物體一樣,頓時梗在了溫玉華心中。
適才莫正儀、焦任求見,溫玉華稱病未成。雖然贏回了武曇華等十人,但心頭的屈辱卻怎麼也抹不干淨。緊接著是態度惡劣的焦任當面撒謊。而正當溫玉華怒火中燒,發作起來的時候,莫正儀卻說出士兵**民女被當場擒獲的消息,將溫玉華好一場羞辱。
想到這里,溫玉華感覺喉中發癢,吐之,卻只是一口唾沫。常听說古人怒火攻心之時,嘔血數升,自己怎麼就不行?假如自己真的吐血,真的病了。說不定心里還好受些。真是的,武功強了,想病都不行。
過了一陣,溫玉華心中慢慢平靜了下來。繼而又想道,自己向莫正儀宣稱,如果閉合堂不放兩位軍師出城,早晚必將成都夷為平地。這是因為,軍隊不比刑司,不能從茫茫人海之中將陰謀扣留軍師的仇家找出來,只能進行大規模的殺戮。只能在屠殺之前以屠殺要挾閉合堂陰謀分子。只能在屠殺之後以其嚴重後果,迫使與軍隊為難的人物下台。然而,城中的無辜百姓又有何罪?他們為何就應該成為閉合堂陰謀分子的陪葬品?更何況軍隊的士兵本來就來自百姓,怎能命令他們對自己的父老鄉親下手?
想來想去,還是沒有別的辦法。只有這一個手段,還不能真正實施。最好是閉合堂陰謀分子在屠殺之前就自動放棄扣留軍師的打算,或者官府其余各司迫于形勢強行勒令閉合堂釋放軍師。
愈是不能之事,愈要示之以能。愈是不能進行屠殺,就愈要顯得若有其事。有吐谷渾百萬人口一夜死亡在先,如果自己再做點什麼,也許他們就能相信軍隊毀滅成都的決心了。
不錯,就這麼辦。溫玉華當即喚過親兵,找來了工匠營的付晉寧,商量了一番,然後一起來到江湖營。
「這位,是工匠營的監軍付晉寧付先生。」三張桌案搭成的高台之上,溫玉華面對著五百多名江湖營的好漢,介紹站立身旁的付晉寧,道︰「付先生可是有大學問的人,請各位給予他十分的尊敬。
「情海戰役,我軍從冰湖撤離之時,行色匆匆,輜重器具丟失了十之八九。要想提高軍隊的戰斗能力,減少士兵的傷亡,輜重是必不可少的。經過杜鵑城之後,我發現該城雖小,然而鐵木土石卻相當齊備。因為時間緊迫,故此要勞動各位。前往取用。
「對于輜重,付先生最為清楚,故而請大家听從付先生的指揮。這次行動,江湖營將分作三十個小隊,由付先生指定每隊的隊長,然後分頭行事,相互配合。整個行動又分作兩步。第一步,是驅趕城內的百姓。百姓出城之後,大軍將在城外接應,把他們約束在一個能看見杜鵑城的地方。第二步,是拆毀建築。這一步,付先生將派遣工匠給予指導,只要求各位做一些關鍵性的活兒,純粹的體力活就留給大軍好了。記住,不光是木房,還包括土房、城牆等一切建築。輜重是多種多樣的,大家切不可浪費,一定要拆到平地為止。大家有什麼問題沒有?」
丐幫幫主兼江湖營監軍言壽風問道︰「這是為了給閉合堂一點顏色看吧?」
「嗯,言幫主說什麼?什麼顏色?」溫玉華故意問道。
「各位,各位!」付晉寧朗聲說道︰「小人我手無縛雞力,在場各位之中任何一位的一拳一腳,在下都承受不起。此次行動,溫姑娘派遣在下來指揮各位武林高手,在下實在是膽顫心驚。不過,想到兩位軍師,想到我們共同的目標,在下就什麼也不怕了。」
付晉寧話聲剛落,全場立即發出暴風雨般的掌聲。
當掌聲逐漸稀疏的時候,一個哨兵奔了過來︰「報──來了兩位閉合堂常執會的使者,求見溫姑娘。」
「把那兩個使者抓起來,用他們去換軍師。」「干脆把他們殺了,讓他們看看我們是不是好惹的。」「依我看,還是割去他們的鼻子算了。」听到閉合堂常執會使者到來的消息,江湖營像炸開的鍋一樣,頓時鼎沸起來。
「大家肅靜!」溫玉華提氣揚聲道︰「這里是軍隊。沒有接到命令,誰也不準擅自行動!對于閉合堂常執會的使者,我自有主張。大家勿須多言。」
「哎,我說,」丐幫幫主言壽風高聲問道︰「這閉合堂的人詭計多端,讓老叫化陪著您一道去見他們好不好?」此言不失為折衷之策,眾人听了,紛紛隨聲附和。
眾意難違,溫玉華只得道︰「好。不過辦法雖好,人選卻不好。泰山派楊掌門請上來。」
「來了!」楊昌樂聞聲而起,空中一個轉身,射至高台。高台的台面乃是一張案幾,本來就窄,站上溫玉華和付晉寧之後,幾乎就沒有多余的地方了。卻見楊昌樂一道身影直直地撞向付晉寧,二人一觸即分,付晉寧已移向高台的中間,楊昌樂正好就站在高台的邊沿。這樣高的速度之下,移人而不傷人,說明楊昌樂輕功、內功、掌法均已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台下當即有人贊道︰「好輕功!」「好掌法!」不一而絕。楊昌樂亦向四周抱拳稱謝。
溫玉華朗聲向眾人說道︰「楊掌門武功是不錯的。更重要的是,楊掌門經常與官府中人打交道。因此,我決定讓楊掌門跟我一道,去會會那兩位閉合堂常執會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