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前輩來就說明有任務了。」溫玉華道︰「不過。我得先問問,江湖之中是否認為制敵而不傷敵要比一般的傷敵殺敵要好呢?」
言壽風道︰「那是怕錯殺無辜。」
「假設敵人騎馬逃走,又如何能制敵而不傷敵呢?」
言壽風道︰「騎馬逃走,近了能追上,遠了就不行。如果事先有準備,不讓敵人逃遠也就成了。」
「好。」溫玉華遞過一枝令箭,道︰「明日辰時,神刺營全營趕赴回紇。在神刺營的前邊,有神機營領路;神機營沒有停下,你們神刺營也不能停下;在你們的後面是王濟恩統率的寅支一保一甲兩萬精銳騎兵。你們的任務,是在經過石嘴山之後,禁錮沿途所有村民。在交給接應的士兵之後,才可以離開。前輩清楚了嗎?」。
「清楚了。」言壽風又道︰「不過這石嘴山我不認識,恐怕要誤事。」
溫玉華道︰「好,我將讓神機營為你們留下標記。」
最後,溫玉華又找來萬臨山︰「最後的事情,還需要萬兄出面才行。」
「怎麼?」
溫玉華道︰「我想過了。要搶回軍師,就一定不能讓和親成功。如果軍師不反對的話,我想在和親之前把東突厥給滅了。」
萬臨山道︰「現在我們怎樣才能知道軍師會不會反對?」
溫玉華道︰「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東突厥四十萬大軍現聚武川。我調遣大軍遙遙包圍,你則率精銳騎兵負責阻擋和親的儀仗。如果軍師反對。一定會明白地說出。如果兩位軍師都沒有明確說出,就說明她們並不反對。你攔住之後,發一次信號。如果軍師反對,再發一次信號。我收到信號一日之後,沒有後續的信號,就立即攻佔武川。」
萬臨山道︰「東突厥路途遙遠,山高路險,需要仔細謀劃才是。」
溫玉華道︰「我已經調遺了神機營和神刺營明日卯時、辰時出發。午後,我將召集全體監軍,宣稱,兩位軍師再次考驗你的用兵之計,全軍將北上獵熊。你只需調遣王濟恩的寅支一保一甲騎兵營先行,協助神刺營禁錮村民;敖聞喜的子支一保四甲弓騎營隨後,以補不足;然後派出幾只步兵營負責看管沿途村民;輜重靠前,其余各部依次前進;糧草帶足四月,留下萬余人駐守情海,再定好聯絡之法就行了。」
「可是,」萬臨山道︰「東突厥地域遼闊,民族混雜,惟恐言語不通。」
溫玉華道︰「你不用擔心。王嬙是四川人,呼韓邪迎娶王嬙,如果不懂我們的話,就一定帶有通譯。我這邊也不擔心。我問他們降不降,他們不能回答我能听懂的話就算是不降,殺了便是。」
「溫姑娘,」萬臨山道︰「有一事原本不應我講。經過昨夜長談,你我拉近了很多。我認為還是講了的好。溫姑娘原本和藹可人,最令人親近。經閉合堂扣留軍師一役,似乎就厲害了許多。現在,溫姑娘又是殺字當頭。在下擔心,這樣做恐怕有違上天好生之德。」
溫玉華道︰「殺就是不殺。危難當頭,堅決地殺,反而能少殺幾位。我現在想起一事,要叫神刺營派幾名高手南下成都,繞道巫山,請出昭君及雷家四女的父母,繞道北上同請軍師。我去了。以後再與你細說。」
學得驚人藝,賣與帝王家。
天朝先帝英年駕崩,幼子早早登基,年號「子虛」。但皇帝年幼,太後只得垂廉听政。今已屆子虛十三年,皇帝春秋鼎盛,尚未臨政。
這日正是秋後初冬,值天朝三年一期的文武會試,各地舉子好漢,紛紛赴京。
傍晚,京城「四海酒樓」大堂靠門邊桌旁一漢子自斟自飲。只見他二十三四歲年紀。紫黑臉膛,劍眉星目,蜂腰寬肩,身著褐色夾衣。他姓萬名臨山,乃西夏國境內昆侖山北麓冰原派弟子。
這冰原派創派甚早,已有數百年歷史。最上乘的武功乃是二十八路冰原劍法,還算完整地保留下來。百余年前,該派出了個「閃電劍」班道宏,就仗著這二十八路冰原劍法打遍大江南北,稱雄一時。
雖然該派武功單一,但由于他們修煉手法獨特,擇徒注重人品,另外就是像少林派那樣規定了派中弟子非練到極高武藝不得下山,所以盡管該派百年以來人丁不旺,而派中弟子游俠江湖時倒也頗受人敬重。
是故萬臨山自半年前藝成下山,行道江湖以來,一直風平浪靜。這種有力無處使的日子很使萬臨山心里窩火,而又無可奈何。行俠仗義是一方面,想建功立業、揚名立萬是另一方面。然而老天似乎與他作對,總是沒有機會。
天朝文武會試,以文會友和以武會友同時進行,京城中難免多事,故萬臨山不遠千里來到中原京城開封,希望能發現點不平事好管一管,使之不負胸中所學。
「伙計,結賬!」中氣十足。雖不十分響亮,但周圍的嘈雜聲音卻掩蓋不住。
萬臨山被這一聲喊從沉思中驚了過來,凝神望去,見一青年正在與店伙結賬。回想剛才這一聲喊。似乎武功不弱。萬臨山定楮觀瞧,想看一看他的長像。
待那青年轉過身來,萬臨山心里不禁喝了聲采。心中暗道︰瞧那眼楮神光湛然,太陽穴高高凸起,年紀顯與自己相當就具有如此內功,真了不起。
那青年大步出門,腳步未停,發覺萬臨山在看他,也朝萬臨山看來。似乎萬臨山也引起了他的興趣,不覺分神,撞在一進門的富紳身上。
富紳踉蹌之間,踫到旁邊的桌子。桌上一盆湯立即翻了,油湯濺在了富紳身上。
富紳大怒,罵道︰「你這人是怎麼搞的,走路不帶眼楮!」
青年馬上帶笑賠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幫你擦干淨。」說著,從懷里掏出汗巾來擦富紳被油湯濺濕了的衣裳。
「鄉巴佬!這就想擦干淨?你今天不賠我衣服別想出門。」富紳擋開又抓住青年的手不放。桌上的食客因湯被撞翻,本要發怒,卻見這富紳厲害,倒成了旁觀者了。
那青年道︰「好,我賠,我賠!不知要賠多少?」
富紳這才稍息了火氣。道︰「也不多。這件衣服去年我買時五十兩,自從穿了這件衣服,每天到賭場都能贏它個十兩八兩的,你瞧著辦好了。」
「這……到底要賠多少?」
富紳道︰「看你長相還老實。罷了,你就賠五千兩銀子吧。」
萬臨山一听,這分明是敲竹杠,什麼衣服能值五千兩?這富紳顯然品行惡劣。但若那青年出手懲戒富紳,又是對不會武功之人下手了。而對不會武功之人下手,向為江湖人士所不為,自己就有出手的機會了。
誰知那青年卻頗有涵養,依然微笑道︰「好。五千兩,我認了。不過,匆忙之間,身上卻沒有帶那麼多。這樣吧,我這里還有六兩多,扣除賠這幾位吃飯的兄弟一兩,先給你五兩。你住在哪里,其余的銀兩最遲戌時我給你送來。」
旁邊桌上湯被撞翻的四五個食客似是看不慣富紳的行為,有意為青年開月兌,聞言轟然道︰「好,就是這樣。」「這位兄弟說得有理。」
這富紳也道︰「好,就按你的意思辦。我家就在‘同德藥房’,這里出門往南,一問便知。」
青年將銀子分過,道︰「我現有急事,先行一步,失陪了。」出門而去。
當萬臨山听到那青年說先給五兩時,料想富紳不會答應,那知偏偏就答應了。百思不解,不覺低聲問同席吃飯的一位老者,道︰「這富紳氣勢洶洶,要價五千兩,怎麼先得五兩就放人走了?」
那老者似不願多事,也低聲答道︰「他那衣服最多值二兩。得了五兩白花花的銀子,當然可以放人了。」
萬臨山道︰「那他先前又要五千兩?」
老者道︰「你沒听過‘漫天要價,就地還錢’這句話?」
萬臨山被老者搶白,尷尬一笑,悶聲不語。猛然想道︰那青年問這富紳的住處,莫不是晚上要去報復?要阻止他報復就必須與這富紳呆在一起才行。
萬臨山靈機一動,站起身來,朝正在找座位的那位富紳喊道︰「趙恩公,趙恩公!」
這「恩公」顯然不姓趙,不知喊的是他,依然左顧右盼地找座位。
萬臨山離座上前一把拉住他,道︰「趙恩公,我可把你給找到了!」
富紳一愣,道︰「兄台想是認錯人了罷?」
萬臨山道︰「沒錯。沒錯。那日晚生舊病突發,暈倒在前面拐角處。若不是恩公相救,只怕已亡故多日。恩公再造之德,永生難忘。偏偏恩公只說了姓趙,家住哪里也不相告。今日偶遇也是有緣,且過那邊讓晚生先敬恩公幾杯,再徐圖報恩之策。」
這番話說來響亮、連貫、毫不停頓,也是存心不讓那富紳插言解釋。萬臨山看這富紳剛才所表現的品行,料想說完之後他會「承認」。果然,話音一落,富紳便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我,我當時只是盡一點做人的本份而已。賢弟今後休要再提報恩二字。」
萬臨山見他入彀,便道︰「晚生性命對恩公事小,于晚生事大。來來來,先喝幾杯再說。」
富紳不再推辭,只任由萬臨山牽到座頭。旁邊一位當地食客,約莫平素里就對這富紳不滿,忍不住插言道︰「我認得這位‘同德藥房’的張老板。他根本不姓趙,壯士認錯人了。」
萬臨山知他是好心提醒,卻不便解釋這本是自己冒認,便道︰「有道是‘施恩勿望報’。張老板施恩于我卻不望報答,故假言姓‘趙’。如此胸襟,世間難尋,真正感人肺腑!」
那位當地食客不好再說什麼,臉上卻露出憐憫之色來。
萬臨山為了安撫「張老板」的情緒,道︰「今日方知恩公姓張,可見晚生之糊涂。恩公之德,浩如江海,需當周全報答。既然張老板的‘同德藥房’就在附近,酒後晚生當隨恩公回府,仔細運籌報恩之策。」卻不想再問張老板的名字了。
萬臨山隨張老板來到「同德藥房」,在堂屋中分賓主坐下,上茶已畢,稍事寒暄之後,萬臨山道︰「晚生乃一介武夫,偏逢太平盛世,難以施展胸中抱負。聞听得天朝文武會試,特趕來湊湊熱鬧。若能中它個解元、探花,那就是晚生的運氣了。不瞞恩公,晚生家中頗為殷實,正所謂‘窮文富武’。那日酒醉街頭,為寒氣所逼,沉痾突發,一病不起。蒙恩公搭救,這才慢慢恢復。正好家中又遣人送來白銀三千兩,以期會試時打通關節之用。晚生身體尚未完全康復,會試就不想再去了。這幾日遍尋街頭,只為了打听恩公消息,將這三千兩白銀奉上,然後轉回故里,方才心安。」一方面交待自己的來歷,另一方面又吊一吊張老板的胃口。
張老板听了,歡喜之情露于顏色,道︰「太重太重,給愚兄我一二千兩也就行了。」
萬臨山假裝慍怒道︰「恩公此言將晚生的性命也看得太不值錢了。」
張老板忙道︰「誤會誤會。愚兄我不是那意思。」
萬臨山道︰「三千兩不但不重,而且太輕。晚生奉上三千兩白銀,心中實感愧疚,卻又無他法可想。」
張老板道︰「既然如此,愚兄就‘恭敬不如從命’。不知賢弟何日將白銀……」
萬臨山打斷他的話,道︰「不行,不行!」弄點玄虛。
張老板詫道︰「什麼‘不行’?」
「晚生是說‘奉給恩公三千兩白銀’不行。」
張老板尷尬笑道︰「這……又是何故?」
萬臨山道︰「晚生剛才所說乃是前日的意思。今日晚生發現了一件更好的禮物,報恩正好合適,故此說‘三千兩白銀’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