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臨山問道︰「這樣有用嗎？」。
雷又招道︰「有用。當然。這些還不夠。用兵之時，還要作具體的偵察。」
巫苓燕那邊，想來雷絕招只能誘使她說了。
對巫苓燕的同行，萬臨山本來隱隱有些悔意。現在，萬臨山知道了，她的同行，將使雷絕招增進對吐谷渾一帶地域的了解。心中懸著的一塊石頭終于落了下來。
難怪她們沒有拒絕巫苓燕。
如此這般，直至溫玉華歸來，閉合堂開張的日子。
閉合堂，位于成都東城根街以南一箭之地開外。閉合堂佔地五十畝，有房三百間。除大堂之外，所有房屋均尋常民居模樣。若不是高聳的圍牆，還真看不出它有什麼特異之處。
閉合堂大堂作圓形建築。廟宇形狀的遞接式穹頂，使圓徑達三十余丈的大堂中間沒有一根柱子，堂內眾人之間沒有任何阻隔。整個建築青色琉璃瓦覆頂，綠釉紅線劃牆，顯得古樸、莊嚴而實用，乃當代巧匠姜百彎的杰作。
大堂內安放桌子一百二十五張，配椅五百把。在大堂的西側有一個半圓形高台。高台兩側有梯，可以上下；台後有門，通往廚房。
是日。閉合堂臨時開張。三百多名百姓齊聚大堂。堂內人聲鼎沸，此起彼落。人們嬉笑著、打罵著，臉上充滿了節日般的光彩。一群在穹頂房梁上坐窩的麻雀也被驚動了，三三兩兩地在堂內半空盤旋。
雷家四女照溫玉華吩咐，先給眾人斟一道茶水。
斟茶並不是力氣活。但按照成都的習慣，須將水斟得滿滿的，帶水帽而又不溢出，才算恰到好處，分寸之間非常不好掌握。
「哎呀，這是誰家的小姑娘，像天仙似的。」「嘿，這邊這個還要好看些呢！」「想不到閉合堂里斟茶的姑娘都這麼漂亮，這下我回去可有得吹了。」一位老人還向雷絕招問道︰「我說，這位小姑娘，定下婆家沒有？」
對大家的打趣，四人均一笑了之。就這樣，往返多次之後，連雷招弟、雷再招在內，都流出了汗水。
斟完了茶，回到後面。溫玉華道︰「快，拿毛巾擦汗，平順呼吸。」四人趕緊照辦。
略等了一下，溫玉華向差人點了下頭。差人立即出去朗聲宣布︰「各位鄉親們安好。閉合堂現在開張。小人閉話少說，有請溫為寶──」
雷再招問道︰「咦，什麼溫為寶？」
「去！」溫玉華啐了一口，左手拉了巫苓燕，右手向萬臨山一招。道︰「跟我一道出去。」
走到高台前沿，溫玉華提氣說道︰「首先，為各位鄉親介紹兩位來自異國的青年。」向萬臨山一指，道︰「這位乃西夏國冰原派的弟子萬臨山。」然後盯著萬臨山便不往下說了。萬臨山忙提氣道︰「西夏的百姓是我父母，四川的百姓也是我的父母。在下以為，在四川做事，對我們西夏的百姓也大有好處。」
也不知溫玉華做了什麼手勢沒有，萬臨山話聲一落，閉合堂立即響起暴風雨般的掌聲。
緊接著溫玉華又介紹道︰「這一位乃是來自吐谷渾的美人巫苓燕。」
巫苓燕照著萬臨山的樣子，說道︰「民女就像一片雲，什麼也不懂。山里有風，我就飛走了。這里，沒有風，我就想在這里下雨。但是，我想到我的姐妹，我的同胞，我希望，什麼時候，山里，能不再刮風。」
這番話引發的掌聲，遠勝萬臨山剛才。萬臨山不由想到。她這番話的意思，分明與自己所說的相似。也許她對戰爭也有了預見，也許她並不像看上去那樣簡單。
溫玉華接著道︰「有請雷家四姐妹上場。」
雷家四姐妹聞聲出場。閉合堂眾人一見，正是剛才斟茶的四位，頓時慌了神色。這四位都是得罪得起的麼？唉，真後悔剛才嘴里不干不淨，現在可怎麼辦呢？于是，砰砰踫踫，到處桌椅相踫，人們都陸續站了起來。
「這兩位，在家中排行老大和老2，同時也是我的師妹，名字叫做雷招弟和雷再招。」
溫玉華話音一落，閉合堂頓是又一陣混亂。人們牽衫跨步，紛紛作跪拜之舉。溫玉華忙連聲說道︰「不要跪拜，不要跪拜。請坐下，請坐下。」好一陣子，人們才坐好。
溫玉華吁了一口氣，一轉頭，見雷再招正在向萬臨山做鬼臉。喝道︰「小師妹別得意。他們並不是真想拜你。他們只是怕你們的兩個妹妹。」
雷又招和雷絕招相互一使臉色，雙雙來到台前。雷又招道︰「小女子雷又招，」雷絕招接口道︰「小女子雷絕招，」
雷又招道︰「我們只知道打仗，別的什麼也不會。」雷絕招接口道︰「適才斟茶，好幾次，水都溢出來了。斟得不好，請原諒。」隨即二人住口。
這一次，眾人正襟危坐，沒有鼓掌。
溫玉華低聲讓六人退回到後面廚房。然後才向眾人說道︰「好了，下面我們進入正題。
「大家可能已經看出來了，這次我們要猜測的張大人的決定，是針對軍隊方面的。
「由于有許多鄉親是第一次來到閉合堂，所以，對以往的情況我簡單地作一下回顧。
「在我們四川的周圍，有西夏、吐谷渾、吐蕃和大理四個國家。其中，吐谷渾乃游移的國家，與四川很少通商，還沒有明顯的矛盾沖突。吐蕃地廣人稀，中心地帶離四川十分遙遠，暫時也構不成什麼威脅。我們所顧忌的，首先是一南一北兩個國家。
「論兵力，無論大理或西夏，我四川將士皆能略佔勝場。但若兩國合力，南北夾攻，必將對我們不利。所幸這些年來，兩國均持觀望之態，都希望對方先出兵，都想在兩敗俱傷的時候獲漁人之利。于是戰略上的均勢就一直維持到現在。
「最近有一事，就是太後即將讓皇上在親政之前到四川來歷練一番。雖然四川的新政與朝庭不合，但只有皇上的駕臨也並不會引起什麼變化。令人憂慮的只是張大人忽然病了。
「如果張大人不出來迎接皇上，于禮節不符。朝庭必然震怒，四川必遭大變，大理和西夏就有可能趁隙而入，同時發兵。
「以上就是以往的基本情況。最近這段時間，又發生了三件大事︰第一件︰張大人身體已經完全康復，已于八日前趕到了巴州。目前他準備督建一座朝天門，估計兩月完工。那時候，也許就是皇上入川之日。
「第二件，就是我們得到了又、絕兩位軍師，同時還得到了兩位軍師所創的馬戰之術。關于兩位軍師，民間傳聞很多。我就不多說了。」萬臨山听到這里，暗想，對雷又招、雷絕招二人的民間傳聞，想必就是官府食客們散布的了。
但聞溫玉華續道︰「第三件，是江湖上有二十七個門派已經被又、絕兩位軍師說服，為我軍充當偵騎和哨兵。
「這三件大事之後，張大人認為，目前我軍已有能力擺月兌被動的局面，先發制人，主動向他國發動攻擊。
「兵法雲︰‘戰道必勝，主曰無戰，必戰可也；戰道不勝，主曰必戰，無戰可也。故進不求名，退不避罪，惟人是保，而利合于主，國之寶也。’
「這就是說，按照戰爭的道理去分析，有必勝把握的，即使國君不讓打，也一定可以打；沒有必勝把握的，即使國君堅持要打，也一定不可以打。進攻不是為了撈取功名，撤退也不怕承擔罪責，只求保全百姓，符合國家的利益。這樣的將帥，才是國家真正的財富。
「現在我們面臨的局面正是這樣。因為張大人的新政，四川民生富足。因為民生富足，我們就在與外界的通商之中佔盡了好處。因為我們佔盡了好處，就致使四夷虎視耽耽，也使其它省份對四川不滿。對于周圍的國家，我軍已作了充分的準備，已經有了必勝的把握。但因為其它省份對四川不滿，朝庭又絕對不會同意我們出兵。故此次請各位鄉親們來，讓大家猜測的就是，張大人對軍隊所制定的大計。
「首先是︰到底出不出兵。
「如果大家猜測的結果是出兵。就請繼續猜測我軍攻擊的順序、原則和要點及將帥選拔的方法等等。
「整個猜測預計用時十天左右，請大家掌握進程，務必要得出一個結果。
「如果大家的猜測與張大人的決定基本吻合，我軍將遵照張大人的決定行事。如果差異甚大，則需進一步斟酌。
「好了。各位有什麼需要我補充的嗎？」。
略停了一下，有人問道︰「請問溫姑娘，馬戰之術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溫玉華道︰「以我的兩位師妹的身手，用上馬戰之術，任何一位都可以同時對付言壽風和席大猷。」
隨後有人問道︰「請問溫姑娘，這次加盟的二十七個門派是否包括丐幫在內？」
溫玉華道︰「是。」
隔了一會兒，又有人問道︰「請問溫姑娘，你的師父是否可以為軍隊效力。」
溫玉華道︰「這還不行。目前我師父只願意為官府培養啄木鳥。」
有個人吞吞吐吐地道︰「哎，這個，這個溫姑娘，我想問這個，對那個，那個朝庭方面……哎，這個，既然別省對四川不滿，告狀告到太後那兒，太後讓皇上到四川是什麼意思？是不是……也要好好想想，準備準備。」
「問得好。」溫玉華道︰「對這方面的問題，佛曰︰不可說。當然，到底說不說，到底怎樣說，還得看各位鄉親們的意思。」
再後來等了良久，都沒人問話。溫玉華道︰「好了。下面我將帶所有的差人出去。請眾位鄉親推選人手，負責燒火、續水。在大家用飯和安寢的時候，請不要在官差的面前談到有關猜測的話題。」
「焦叔叔──」剛走到閉合堂外面的大門口，巫苓燕突然一聲大叫，把眾人都嚇了一跳。
順著巫苓燕的目光望向遠處，見焦任與一幫人正說著什麼。听見巫苓燕的呼喚，焦任向這邊揮了揮手，沒有過來。
「我負責明攻，他負責暗算，他跟我們不是一條線的。」溫玉華解釋道︰「以往這兒的戒備都由我們負責。這次因為是猜測我們的事情，只好讓他們戒備了。」
「是這樣啊。」巫苓燕轉過身來。
雷再招問道︰「哎，溫玉華，我好像听到他們叫你什麼寶，什麼意思？」
「那就是我的官名。」溫玉華道︰「王濟恩是四川的節度使。實行節度使的地方，軍隊節制政府，也就是軍政。它特別適合戰亂之地。朝庭將這種廢棄的官名搬出來，大概是因為峨嵋派張舜之亂的緣故。在我取代王濟恩之後，因王濟恩的官位乃朝庭賜予，不可更改，故閉合堂對我另擬官名為寶，取變廢為寶之意。」
「為寶？好難听。」雷絕招嗤鼻道︰「也不知是哪一個酸丁腐儒想出來的。若對外開戰，還得改改。」
「哈哈哈哈！」萬臨山忍俊不禁，突然爆發出一陣笑聲。眾人的目光都射了過來。萬臨山解窘道︰「從來沒有听說你有什麼官職，原來是因為官名難听，誰都不敢叫。」
「呵呵，原來四川由師姐說了算。」雷招弟亦笑道。
溫玉華道︰「不是。四川已經改回知州制，由張永節制軍隊。當然，現在是閉合堂當家了。」
萬臨山道︰「想當初第一次見到溫姑娘的時候，你說張大人與你之間沒有約束。我還真信了。」
「我說的沒錯啊……」本來笑盈盈的溫玉華，說到這兒，忽然將眉頭皺了皺，遲疑了一下，然後才接著道︰「你相信我的話，也很好啊。」
雷絕招見溫玉華露出與其所說全然無關的神色，便悄聲向雷招弟問道︰「大姐，你能听見里邊的人說話嗎？」。
「隱隱約約的。怎麼了？」雷招弟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