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挑萬臨山身上的螞蝗的時候。不該使用快慢徐疾功。我原以為,此功只受在場人數限制,卻不料還受性命數量的限制。而那些螞蝗,竟有兩千多條……」
雷又招打斷溫玉華的話,道︰「溫姑娘且莫多言。我現在要問的是兩個問題,一是你們何時能夠復原,二是對萬臨山如何處置?」
溫玉華道︰「他們兩個,睡上一日之後,也許能行動如常,五六日之後有望恢復。我因為快慢徐疾功的干系,要連睡五日,醒來即行復原。我們睡覺的時候,不怕震動,放在馬背之上,讓人扶著即可。對萬臨山,則視軍情而論,最糟可按吐谷渾國方法辦理。」
「她們三個都睡著了。」雷又招道︰「過了這麼久,想必他們已將萬臨山打理得差不多了。待我上前,宣稱萬臨山留給後軍,讓他們繼續前行。」
雷絕招道︰「當是如此。想來,大姐、二姐絕不會有什麼異議。」
「受傷的勇士需要女人的呵護。豈能留給原野的豺狼。」一旁的巫苓燕開了腔︰「吐谷渾每次遷移雖然將老弱病殘棄之荒野,但萬兄是勇士,他只是受了點傷,而且還是因為救招弟妹妹所受的傷。兩位妹妹與招弟一母同胞,與萬兄又有一拜之誼,應該還能記起往日的歡笑。」
雷又招道︰「不錯,受傷的勇士需要女人的呵護。現在只有我們三個女人,要呵護溫姑娘、大姐、二姐三位勇士。沒有別的女人了。」
雷絕招道︰「萬相公之傷非比尋常,腑髒俱損卻不能用內力聚之。同行會醫者,僅掌山派掌門楊昌樂一人,故惟有讓其靜養。這其中,翻身擦汗,喂藥清污,實非我與三姐所願做也。巫姑娘若願做,帶他上路倒也無妨。」
巫苓燕急道︰「馬隊里那麼多男人都可以做。若定要女人做,也是你們二人更為合適。哪輪得到我呢?」
雷又招道︰「瞧你對萬兄有些情意,方才帶你同行。眼下萬兄正在難中,正是噓寒問暖的大好機會。巫姐姐若再要推讓,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巫苓燕卻也不懼,昂然道︰「不錯,我是在推讓,讓給你們四姐妹,這又錯了麼。」
雷絕招道︰「巫姑娘休要退避三舍,自漸形穢。你奉命而去,大可放心,不用顧忌我們。」
巫苓燕道︰「兩位軍師妹妹心胸像大海一樣的寬廣,眼楮像太陽一樣的明亮。但是。民女卻不能這樣,民女的心中容不下別人與我共事一夫。」
雷絕招道︰「沒關系。你若成功,我們就放棄。」
雷又招道︰「讓他們做個擔架抬人。另外,叫言壽風到後面來,還要牽三匹馬。」
言壽風年逾六旬,俠名卓著,故溫玉華讓其保護雷絕招。出于同樣的原因,雷又招讓言壽風到後面來,攙扶馬背上熟睡的溫玉華。雷又招、雷絕招分別攙扶雷再招和雷招弟。多拉三匹馬,則是為了輪換之用。
水袋浸人的空地早已清整干淨,眾好漢將螞蝗殘尸歸攏成堆,澆上桐油,舉火焚之。
這一帶只有灌木和茅草。萬臨山擔架的兩根長棍,一根取自回紇陰山派掌門王唯天的大槍,另一根乃是交錯綁扎的六只劍鞘。
一路搜索慢行,找到了螞蝗山。眾高手披荊斬棘,開出一條迂回之道。大隊人馬過後,又放了一把火,點燃了螞蝗山。
雷招弟、萬臨山的險狀表明,汪唐二人定然命喪螞蝗山上。黃山派掌門甘浪客、雲派派掌門武曇華等人均取默然之態,沒有多加詢問。
路轉峰回。跌宕起伏。總的來說,是越走越低。沿途松杉楊樹之後,還出現了竹林。因取材容易,萬臨山的擔架也做得似模似樣的了。
第二日,雷招弟、雷再招相繼醒來。不過,雷招弟立即生龍活虎,雷再招則明顯精神不濟。
微風和煦,透出些許暖意,天氣似乎有些反常。一些年紀稍輕的人退下了棉衣棉褲,換成了夾衣。個別人還敞開了襟胸。
遠處的雪山更加飄渺,忽隱忽現。不經意間,似白雲懸掛一般。抬頭凝望,更覺其雄偉與博大。
五日之後,溫玉華預期醒來,一口氣,吃了很多東西,問道︰「怎麼這麼熱?」
越過一座小山,眼前出現一片開闊的盆地。
盆地略呈三角形,中間熱氣彌漫,遍布涌泉。
但見處處泉眼,沸水翻滾,水花四濺,蒸汽灼人。有的密集出露,形成大面積的熱水沼澤和冒汽地段。有的地方地面被拱成一個個顫抖的小丘,里面回旋著虎嘯龍吟般的低音。白色的汽柱帶著尖厲的嘯聲直沖雲霄,熱水從藍天飄灑而下,似乎正在給大地洗浴。有幾處,熱水破空而上,到高處竟化著白霧隨風飄散。並不落下。
熱水、熱汽散發出的各種音響不絕于耳,令人仿佛感到蒼天在發威,大地在沸騰。
往日的刀光血影,眾人司空見慣。此時,卻大都有些躊躇。然而,在這種大山深谷地區,若要繞道,勢必大費周張。因此,眾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原地等候,請示軍師定奪。
雷絕招率先趕到,細觀形勢之後,揚聲問道︰「三姐,盆地中有條小路,說明常有人走,無險。你看,是否讓他們先過去,我們在這里洗個澡啊?」
雷又招道︰「螞蝗山也有條路,有險。你看,那細長的花蛇正準備在你洗澡的時候給你搓背呢。」
「臘月間里,還能有蛇?」雷絕招注意一看︰「果然有蛇。不洗就不洗,上個月在成都我才洗了。大姐二姐呢?算了。言幫主,言幫主過來。」
言壽風上前道︰「什麼事兒盡管說。」
雷絕招道︰「勞煩言壽主獨自穿谷探路。注意。光是武林高手能過去還不行,還得看馬匹能不能過去。」
「得令。」言壽風這一趟走得很慢。過了許久,才轉回報告說馬匹能走。
果然,遠看熱泉密布,近觀卻還稀疏。只有幾處稍窄,但留神注意,也不難行走。
但就在一個稍窄之處,發生了意外。
泰山派的連武康、回紇陰山派苟西銘二人抬著萬臨山的擔架。連武康在前,苟西銘在後,二人小心翼翼地來到一個稍窄之處。
此處道寬三尺,本無甚風險。但此處卻盤踞著一條花蛇。
前面的連武康一腳踩了個正著,驚醒了花蛇。花蛇扭動了幾子,一口咬住後面苟西銘的右腳。苟西銘右腿一下子跪倒在地,擔架頓時傾斜,將萬臨山往旁邊的熱泉倒出。
幸虧緊隨其後的巫苓燕反應極快,急上兩步,從側面擋住了萬臨山。
所爭的,原本就是這電光火石的剎那之間。連武康、苟西銘均武功高強之士,得巫苓燕相助,轉瞬就穩住了擔架。
然而,站在熱泉中的巫苓燕已無力重回道路,眼看著身子搖晃,就要倒下。
卻說雷再招一路東張西望,對四周奇景充滿好奇。眼光掠過萬臨山擔架時,恰好見到擔架傾斜,便立即飛身而起,準備抓起落入熱泉之中的萬臨山。身子飛到之時,這邊已經換人。雷再招一把抓住巫苓燕後領,打了個盤旋,消了去勢,落在道中。
雷再招準備將巫苓燕放下,轉念巫苓燕雙腳燙傷,只好改為橫抱。一面罵道︰「他**的,黃毛丫頭活得不耐煩了。萬臨山落下去,就算傷上加傷,也不會死,你拼什麼命?這下子,還要侍候你了。」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雷招弟飛身趕到。
「那位叫苟什麼的大哥被蛇咬了,差點把萬臨山倒進沸水。這個巫苓燕,自不量力,居然搶先站在沸水里面去擋萬臨山。本來抬一個,這不是變成抬倆了嗎?」。
「哦,腳被燙傷了。」雷招弟提氣開聲︰「傳話,叫泰山派楊昌樂楊掌門過來。」轉頭道︰「巫姑娘,萬臨山如果真的落到水中,假設再招也沒看見。等到你們呼喚我們再過來撈人,萬臨山也必然未死。往後,可不要隨便冒險了。」隨即又道︰「算了,一時之間要你做出正確的判斷也太苛刻了。你也沒什麼大錯。」
一會兒,前面的楊昌樂,後面的雷又招、雷絕招等人相繼趕了過來。其中,溫玉華只看了看,就往前面去了。
診治之後,楊昌樂道︰「巫姑娘傷勢並無大礙。沸水被棉褲所阻,所浸不多。之所以站不起來,想必水下像沼澤一樣,有股吸力。待過了這段熱泉,我給她敷上清涼退熱的膏藥,不日便可痊愈。」
雷再招道︰「那現在怎麼辦,難道一直就這麼抱著?」
「只好勞動再招姑娘了。」楊昌樂道。
「嘿,他**的……」雷再招正要開罵,雷絕招插言道︰「別忙。待我問一下巫姑娘。巫姑娘,你認為你沒做錯,你沒有後悔是不是?」
巫苓燕道︰「是。」
雷招弟大吃一驚,道︰「好你個巫苓燕,我還以為你傷重得說不出話來了。搞了半天,卻是在裝聾作啞。」
「哼!」巫苓燕將頭一擰。
雷絕招繼續問道︰「你認為,只要能減輕或者消除萬相公一時的痛苦,那怕是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換,也是值得的。是嗎?」。
這一次,巫苓燕閉口不答。
「不會吧?」雷招弟道︰「哪有這樣的傻子?」雷再招道︰「若換成是我,一點輕傷不受便能救出萬臨山。」
雷絕招慢慢直起身子,眼望蒼天,吟道︰「鳴機杼,匹丈事難成。但盼催回刀尺竟,更教動寒兒;人世足余溫。」
巫苓燕听了,眼淚奪眶而出,哽咽道︰「絕招妹子,你才是我的知音。我,我一定會讓給你的。」
「兒女之情,竟累人如斯。」雷絕招微笑道︰「好了。巫姑娘對萬相公有情,所以甘做此舉。做此舉,也說明此情之深。這一點,非我們所能及了。大姐二姐,就不要再責怪她了。」
雷招弟道︰「是不是這樣哦?三妹,你說。」
雷又招道︰「書上真是這麼說的。不過,我自己,包括你們三個,體會不到而已。」
巫苓燕突發雜音,道︰「絕招姑娘體會到了。」
雷絕招道︰「呵。你是指我適才所吟吧。那是一首詞牌叫做憶江南的詞,是別人出給我的迷,謎底是紡織娘。」
巫苓燕道︰「我不信。老實說,這首詞婉轉動人,言簡意賅,我也听不太懂的。但絕招姑娘吟誦之時,語聲中充滿了情意,絕對假不了的。若硬要說這首詞是別人做的,卻又是誰?」
雷絕招躊躇了一下,才道︰「適才這首詞的作者,是我們故鄉的一位才女,名叫王嬙。」
「不許說了。」雷招弟喝道。
連武康、苟西銘自穩住擔架之後,只往前走了十幾步,在一個稍寬的地方,便放下擔架,治療蛇咬之傷。故雷家四姐妹和巫苓燕的對話,被擔架上的萬臨山從頭至尾听了個完完全全。
終于見到一個上百戶人家的大村莊。
道路的盡頭就是村莊。村莊之後,便是屏風般的雪山。
村民說,這里叫做墨月兌。
四周高而中間低者,通常叫做盆地。這里固是如此,但四周山峰太高了,若不算來路這邊,叫做桶地還差不多。
偵騎隊在村中稍事安息。雷又招等人順著村民取水的道路來到雅魯藏布江江邊。見江對岸坡度稍緩,但怒濤洶涌,難以渡過。順江而上,數丈之遙,馬匹便不能通行。
從然烏到此,歷經十四日。若就此返回然烏,另外擇道而行,必然耗費時日。于是,偵騎隊暫住村中,徐圖良策。
選了一些東西,贈與村民。村民亦盛情接待,還騰出兩個連間,給萬臨山、巫苓燕養傷。
巫苓燕傷本不重,此時,可以說基本上已經好了,但她還是賴著不下地。若巫苓燕好了,便可端蕩喂藥,直接侍候萬臨山。繼續養病的結果卻只能是近在咫尺,聲息相聞。雷家四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