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進車便可以將對方將死。而跳馬卻不能。明顯的一好一壞,任何人都會進車,也就無所謂選擇。但是,選擇之難,難就難在兩者相比,並沒有明顯的一好一壞。
都高都低都重要都不重要,這樣才使人舉棋不定。自己是去是留的問題,與跳馬相比,從這層意義上看,本質是一樣的。
那麼,跳左馬與跳右馬可以憑喜好任選其一,自己的去向也可以任選其一嗎?不能。若這樣草率行事,只怕將鑄成終身之恨。
記得張道凌曾言︰「到後來,這人輸棋了,就一直追悔到當初的第一步︰是因為跳馬的方向錯了。」
象棋之道,變幻多端。若輸棋了,萬臨山知道,根本不能說是緣自跳馬的方向。只能是因為其它的,或棋力不行,或中盤算錯等原因。若硬說因為跳馬,假設能重新來過。跳另一匹馬,而棋力、中盤計算依舊,又焉知不犯其他錯誤,同樣導致最後的輸棋。
這麼說來,萬事早有定數,根本不必因選擇而煩惱。當發生選擇之難時,所面臨的必然是差不多的,即使選錯,也不可能錯到哪里去。這時,憑喜好任選其一便可。到後來,結果不如人意,也不要怪當初之選擇。
張道凌,一段小小的故事,便解開這麼大的難題,不愧為天師!
憑自己的喜好,萬臨山選擇留在四川。只是這樣一來,就要面對叛徒、賣國賊的罵名了。
幸虧自己在是去是留之外,還有一條躲起來的路。
雷又招、雷絕招一下子就指出自己若不想留下就需躲起來,自己繞這麼大一個圈子,結果卻是一樣。聰明人就是聰明,自己不服氣是不行的。
躲起來的滋味很不好受。盡管自己很不願意,但一時之間,也別無他法了。
第二日,三人整裝出發。因進溝之後山路崎嶇,不能騎馬,萬臨山將兩匹馬寄放給店家。道︰「若是在下一月之後依然未來取馬,這兩匹馬就贈予老丈了。」
繞過「白雲洞」。爬上「幽谷飛泉」的山壁。杜聞秀道︰「在下面望瀑布,勢若奔雷。而今,從上面看這一溪之水,又溫柔又嫻靜。水這種東西,最是變化無常。」
萬臨山忽地想起一事,問道︰「杜兄是否急于返鄉?」
「唉,再急也沒有辦法,不如不急。」
萬臨山道︰「在下剛好想到一法,也不知行否?」
杜聞秀道︰「那三名侍衛既然有恩于萬兄,在下焉能強行讓萬兄助拳?」
「不是助拳。」萬臨山道︰「在下記得二郎廟廟前有樹,人皆以為樹在廟前,我獨以為廟在樹後……」剛開了個頭,旁邊巫苓燕就「哧」的一聲笑了起來。萬臨山道︰「巫姑娘勿笑,笑起來就不好說了。」巫苓燕趕忙止住。萬臨山這才轉向杜聞秀道︰「在下是想,若是將二郎廟搬到這青城山來,是否就成了‘侍衛以為他們在我們以東,我獨以為我們在侍衛之西’呢?」
「萬兄的意思……在下未曾明白。」杜聞秀道。
萬臨山道︰「通常人們說,若進青城山,必經建福宮前那個山口。這是站在灌縣、杜鵑、成都一帶說的。若是從巫姑娘他們國家那兒望過來,山口便應該在這邊了。」
「山口在這邊……」杜聞秀略一沉吟,便即領悟。雙手一抱拳道︰「多謝指教,在下告辭!」萬臨山點頭道︰「杜兄保重。」杜聞秀走了兩步,又向巫苓燕抱拳道︰「在有要事,這便告辭。不能喝二位的喜酒了。」巫苓燕只淡淡地點下頭。
杜聞秀的身影拐彎消失之後,萬臨山道︰「走吧。」
這時,巫苓燕忽然問道︰「請問萬兄,那位杜兄剛才說的喜酒是什麼酒,萬兄喝過嗎?」。
因有杜聞秀「二位的喜酒」之說,萬臨山倒不好解釋了。正想措辭,忽見巫苓燕臉泛紅潮,萬臨山當即醒悟︰對于喜酒,巫苓燕肯定是懂的,她這樣問,分明是要試探自己的意思。
與雷家四姐妹截然不同,這是巫苓燕自己的意思。萬臨山頓時感覺一股暖流猛烈地沖上心頭。
但自己對巫苓燕的確沒有往那方面想過。巫苓燕到底適不適合自己,自己到底喜不喜歡巫苓燕,還真不知道。若一時之間,就做出肯定的表示,就是真正的草率了。只是自己若作否定的回答,那就無異于在巫苓燕的舊傷之上又添新傷,巫苓燕受得了麼?
巫苓燕見萬臨山沉吟不語,便又問道︰「萬兄剛才說什麼山口,不知是什麼意思?怎麼那位杜兄一听就走了?」
「杜兄急于返鄉,苦于那三名侍衛守在山口,因此不敢走。在下適才是講,若是要下山,並非一定要走山口,隨便從哪兒翻山越嶺都行。」萬臨山道︰「杜兄現在是去找自己的山口去了。」心中卻想,巫苓燕的頑強。確實不虛。自己倒是忘了。其實自己也沒有那麼堅決,假使剛才巫苓燕撲進自己懷中,恐怕就只好先草率了。
這邊,巫苓燕說道︰「萬兄若是這麼說,小妹就懂了。」
萬臨山松了口氣,道︰「世上有些事,須將復雜的變得簡單,做起來才能更為容易。另一些事,又須將簡單的弄得復雜,說出來,才顯得自己學識淵博。」
「哦,小妹倒是希望簡單些好。」巫苓燕顯然並未死心,咬牙道︰「不過,再復雜小妹也不怕。」
雙泉水簾洞、觀音岩瀑布、閉月潭、落雁潭,與沿途所見其它景致一樣,均立有石碑、石牌,但都有些舊,顯非近日所立。在梳妝池,卻多了一塊新石牌。
石牌上書︰「此梳妝池之上,原名玉華池。因與人名雷同,凡人望而止步。今更名為yu女池,並昭示,該池並非沐浴之池。便如梳妝池並無人臨水照容一般。」
「好險!」萬臨山驚道︰「若非此牌,我們這樣闖上去,豈不是大不敬了。怎麼原來沒想到?」
巫苓燕道︰「萬兄與溫玉華是朋友。偶爾看見沐浴,又不是起壞心眼,想必不要緊的。」
萬臨山道︰「若是你在沐浴……」
「若是小妹麼,嘿嘿……」巫苓燕狡猾地笑了笑,道︰「小妹若是高興,就不用說了。小妹若是發怒,會在沒人的地方獨自生氣。回到萬兄面前,依然是笑嘻嘻的。」
萬臨山見巫苓燕即將引入敏感的話題,忙道︰「激怒之時。容易出錯。你我小人物,出不了大錯。溫姑娘若是錯了,不知道會有多少人遭殃。」
一般的武林聖地常有「下馬坊」、「解劍岩」之類的名堂,提醒來人下馬解劍,以示尊重。然而在這里卻未見到。
進溝之後,每每走到遠方的山腳,爬上山後,又見前面還有更高的山脈。這一次,當二人再次爬上一座山之後,眼前卻不由得為之一亮。
但見山凹之中,阡陌縱橫;雜花生樹,碧草堆茵;牛羊自樂,百鳥和鳴;三五農夫,互語殷殷;竹籬茅舍,村趣留人。這里分明是一座村莊。
通常,只有殿宇宏偉,層樓高聳,才能顯出輝煌和神聖。從無玫是女人的角度想來,若靜棲觀金頂碧瓦,飛檐入雲,顯得美侖美奐,倒也能夠與盛名匹配。哪知,真實的靜棲觀,卻是這番模樣。
莫非這里不是靜棲觀,靜棲觀還在遠方?
二人繼續前行,直到村口,瞧見一座牌坊。牌坊之上有一副對聯,上聯是「遍地蔥翠,種下松竹何須梅」,下聯為「長空湛藍,撥開日月才露星」,橫批「良禽擇木」。
萬臨山仔細看了看,點了點頭,低聲說了句︰「到了。」巫苓燕問︰「你說什麼?」萬臨山道︰「這里就是靜棲觀了。你看,這上聯青色相爭,青爭為靜;下聯又見為觀;橫批就是那個棲字。」
照往常,巫苓燕可能會說︰「這只是靜觀棲。不一定是靜棲觀。」但此時,事關切身,巫苓燕什麼都沒有說。
遠遠的一位農夫叫道︰「哎──兩位,找誰呀?」
萬臨山答道︰「在下二人想拜見無玫仙姑。」同時把丹田之氣一提,將聲音送了過去。
「什麼──找誰?」
「無玫仙姑。」
「吳,吳什麼?哎──吳媽,是不是找你的?吳媽──」
「殺豬了殺豬了,大老遠的就听到豬在叫喚。還沒有殺死嗎?」。從更遠的房屋里,走出一位女人。這女人尚邊走邊道︰「薄金鄉,我看你的殺豬功越來越不行了。這不是!豬又跑了不是?改哪天,那豬兒練好殺人功再跑回來,我看你還沒有豬跑得快。」
萬臨山心道,山野村民,怎有叫薄金鄉的?這名字里雖有個「鄉」字,但以「金」字來形容,太文縐縐的。更何況姓「薄」的從來就沒听說過。而且吳**話中,「殺豬功」尚好說,「殺人功」便不是一般人能說出口的。這吳媽定非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