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皇甫寧終于尋到伊靈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和樂融融的畫面——巧笑嫣然的女子和神情愉悅的男子,他們竟然在一起……玩泥巴?!皇甫寧不禁眨了眨眼。
皇甫寧今天早早結束工作,為的是陪她家娘子好好逛逛這皇甫家的各個園子。誰知卻各處尋不到自家娘子。一路問來,才知往這個方向而來。
誰知,見到的不止有他家娘子,還有他的摯友——冰或。
伊靈對他從來都是冷淡客氣似陌生人的,這他可以理解,畢竟他們雖是夫妻,認識時間卻只有幾天。
可是,看伊靈每次見到冰或都那麼歡欣鼓舞,他的心也不免酸澀起來。為什麼?為什麼他們可以那麼熟?為什麼伊靈見到冰或那麼開心?為什麼伊靈可以有那麼多話和冰或聊?
難道是因為冰或曾多次救她于危難之中的緣故?他已從風琉月口中得知,據說冰或曾多次、親自英雄救美。皇甫寧現在有點後悔當初假他人之手保護他家娘子了。
「冰哥哥,你干麼捏了兩只老鼠?一只貓只能娶一只老鼠的。」伊靈借機傳播一夫一妻制的思想。呵呵,先在他家相公的朋友身上下手,讓他們熟悉一夫一妻制,將來皇甫寧如果敢納妾,她伊靈就會有戰友了。
「哦,這樣啊,那再捏一只貓好了。」冰或完全是一副伊靈說什麼是什麼的樣子。
「可是老捏貓和老鼠好無聊哎。」欠揍的某人繼續找茬。
「哦……」冰或還真皺眉沉思,「那捏一只兔子怎麼樣?老鼠會喜歡兔子吧?」冰或認真詢問
一旁的翠珠直翻白眼。冰公子,你的形象啊形象,就這麼毀了嗎?
「好吧,那問問老鼠好了。我們可不能干那種包辦婚姻的事,得他們兩廂情願才行。」伊靈洗腦ing,「貝塔貝塔,給你娶個兔子新娘怎麼樣?不說話哦,是害羞了吧?那我就當你默認了哦。」伊靈一本正經地對著其中一只老鼠詢問。
「……」冰或嘴角抽搐,有忍不住的笑意偷偷流溢了出來。
她哦,似是瘋言瘋語,卻每每有大智慧在不經意間流露。讓他迷惑再迷惑,忍不住想再多了解她一點兒,再多一點兒。和她在一起,永遠是輕松愉悅的。
「原來娘子和或兄偷偷躲在這兒玩呢,為什麼不叫我?」皇甫寧笑吟吟地向伊靈幾人走來,身後緊緊跟隨著貼身侍衛青川。
「姑爺。」翠珠躬身行禮。
「或兄。」冰或起身招呼道,兩只沾滿泥巴的手互相搓著。
「相公。」伊靈局促地站了起來,臉上掛著怯怯的笑,完全不似剛才那輕松俏皮的笑。
哎呀!不妙,讓她家相公看到她像一個野丫頭一樣渾身髒兮兮地玩泥巴,她的形象啊!伊靈在心中哀嚎。
「呵呵,好像打擾到你們了。」皇甫寧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就是這樣,伊靈在他面前總是那麼拘束,而他恨死了這種拘束。
「相公,你找我有事嗎?」。伊靈問。問完了才驚覺,這口氣好似趕人的樣子,言外之意好似,有事就說,沒事就趕快滾蛋吧。
果然,皇甫寧笑容的好似僵了僵。
「沒什麼事,只是怕娘子你悶,想帶你到處逛逛。」
「哦。」伊靈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沉默。讓人壓抑的沉默。
「既然有或兄陪著娘子。我就先回去了。我還有工作沒做完呢。」皇甫寧說完,也不等伊靈的回答,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在伊靈眼里,竟似落荒而逃的樣子。那身影,不知為什麼,伊靈竟覺得有幾分落寞。
不可能的。伊靈搖搖頭,他是天下人人景仰好似無所不能的皇甫寧呢,他是如神似仙的皇甫寧呢,那些凡夫俗子才會有的落寞怎麼會出現在他身上?!
伊靈轉頭,蹲下來,繼續未完的捏兔子工作,只是再也無法專心了,腦子里滿滿都是皇甫寧離去時的背影。
冰或一臉深思地望著心不在焉的伊靈,看她為兔子捏第五只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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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臥房內,風吹樹葉的沙沙聲,清晰可聞。
伊靈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的下弦月,發呆。
已經很晚了,皇甫寧還沒回房。前幾天的這個時候,他們都已經就寢了。
今天傍晚,他派小廝來通知她,說今晚會在書房呆到很晚,讓她先睡。
可是,伊靈卻怎麼也睡不著,今天下午皇甫寧離去時的背影困擾著她,讓她無法安眠,索性披衣起來,看著月亮發呆。
她下午看到的是真的嗎?還是幻覺?他對她失望了嗎?為什麼?
為什麼他要娶一個痴兒?听李媽媽說,是皇甫家主動來提親的,只是原因成謎。
諸般不解,諸般猜測,像一張網,將伊靈罩在其中,讓伊靈透不過氣來。
伊靈再也受不了這種心煩意亂的感覺了,站起身,決定去找皇甫寧,去瞧個明白。看他是否真在忙,還是在生她的氣,雖然這個可能性很小。
伊靈站起身,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外房守著的小婢正在打盹,沒有發覺伊靈出來。
哈!屏住呼吸走出來的伊靈舒了一口氣,幸好,沒被人發現。
「少夫人。」
「啊?!」伊靈快速掩住自己月兌口而出的驚叫,回頭瞪著那個半夜不睡覺,跑出來嚇她的人——翠珠。
「少夫人要去哪兒?」
翠珠的房間就在伊靈房間的旁邊,這是李媽媽的堅持,據說是為了防止伊大夫人之類的人來暗害伊靈。翠珠本是習武之人,向來淺眠,所以伊靈一出門,她就發現了。
「唉——」伊靈長長地嘆了口氣,這翠珠把她盯得還真緊,「去看看我家相公在忙些什麼?」
「您最好還是不要去打攪姑爺吧。」翠珠勸道,不過根本沒指望伊靈會听。
「我沒有要去打攪他,是去關心他。」伊靈邊說邊邁步向前。
果然。翠珠暗嘆一聲,默默跟上。
該死!那個書房在哪兒來著,伊靈暗咒。
伊靈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書房走去,幸好她不是路痴,雖然皇甫寧只給她指過一次,但她還是記住了。雖然在這黑不隆冬的夜里難找了一點。
跟在後面的翠珠暗暗驚異,伊靈記路的功夫一點都不比她這個行走過江湖的人差。本來她還想等伊靈找不著路時,乖乖打道回府呢。
書房內。
皇甫寧一人坐在書桌後,沒有點燈,只有淡淡的月光,讓書房內的一切依稀可見。
那黑暗中的剪影竟有幾分蕭索。他竟然也在……看著月亮發呆?!當伊靈從半敞的窗戶里看到這一幕時,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個兒的眼楮。
伊靈望著皇甫寧,皇甫寧望著月亮,翠珠盯著自個兒的腳尖。時間就這樣靜靜地流逝著。
夜,靜得出奇。
「唉——」
這已是皇甫寧今晚第十三次嘆氣了,伊靈皺了皺眉。是和她有關嗎?還是在為別的什麼人或什麼事鬧心?他真的不適合嘆氣,他只適合站在雲端,拈花微笑。
「進來吧,青川。」久久之後,皇甫寧開口道。
「相公。」伊靈弱弱地喊了一聲,抬腿往里走。
「娘子?!」見進來的是伊靈,皇甫寧臉上滿是掩不住的驚異。
他本以為外面是不放心他一人獨處的青川,沒想到卻是讓他心緒不寧的主人——伊靈。
「相公,你……」伊靈咬著下唇,猶豫了幾許,「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終于說出來了。好吧好吧,都問清楚吧。她想做痴兒,就是不想再過人與人之間猜來猜去的生活,想過簡簡單單輕松自在的日子。所以,實在不該因為矜持、自卑之類的東西,而折磨自己的心神。
「當然不是。」皇甫寧急忙否認,他只是在生自己的氣,「娘子為什麼這麼認為?」
「那相公早已知道伊靈是個痴兒吧?」好吧,知他即使是真生她的氣也不會當她的面承認,這是教養,伊靈知道,于是也不糾纏于這個問題,改問其他的。
伊靈的這句話,不僅讓皇甫寧大為驚異,也讓站在門邊未走近的翠珠抬眼瞧向伊靈。
伊靈這句話問得真是……讓人無語。
第一,一個痴兒貌似不會這麼理直氣壯、詰問似地問別人,早知道自己是個痴兒吧;第二,不管問這話的人是不是痴兒,貌似有教養的人也不會承認,尤其是皇甫寧。
「……」所以,皇甫寧無語。
「那相公為什麼會堅持非我不娶呢?」伊靈也知道別人不會回答那麼白痴的問題,所以那句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句。
「娘子,這……」皇甫寧不知該從何說起。
「相公不會是和別人打賭輸了,必須娶個痴兒吧?」
這個的可能性很小,貌似皇甫寧不是那種用自個兒的終身大事和別人打賭的人。但也不是沒有可能,按時間推算,皇甫寧向伊家提親時伊靈六歲,皇甫寧比伊靈大八歲,十幾歲的年紀,即使是性情淡泊的皇甫寧,也有可能去做一些荒唐事。但也有可能是皇甫寧的親爹、自個兒的公公打的賭。伊靈胡思亂想。
「當然不是。」皇甫寧有點啼笑皆非,他看起來是那種玩世不恭的人嗎?
「那就是相公想娶一堆小妾,又怕娶來的娘子是個悍婦,所以覺得娶個痴兒比較方便?」嗯,這個的可能性最大,伊靈暗自點頭。
「……」皇甫寧不知道自個兒該哭還是該笑了,他在他家娘子心中就那麼嗎?
「相公不說話,是默認了嗎?」。伊靈皺眉道。心中不免一酸。
「娘子……」皇甫寧撫額苦笑,「我雖然不能告訴你我為什麼會娶你,但絕對,絕對不是你想的那些原因。而且,我很慶幸娶了你。」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告訴我?」伊靈咄咄逼問。
「呃,這……」皇甫寧皺眉苦思說法,「這是我對一個人的承諾。」
「哦,那就是不能告訴我咯。」伊靈挑眉道,「那就是說相公沒有想過要納妾咯?」好,這個不能說,那就問一個她比較關心的問題好了。
「呃,當……當然。」皇甫寧被他家娘子的跳躍式思維高的暈頭轉向。還有他家娘子那挑眉的動作,怎麼看起來那麼……呃,那麼痞呢。好吧,應該是他眼花了,畢竟屋里這麼暗。他家娘子可是純真不諳世事的小花呢。
「那好,拉勾。」伊靈自顧自跑過去,拽起皇甫寧的手,用自個兒的小指勾了他的小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皇甫寧愕然。
「好了,相公和我拉了勾了,就要信守承諾,以後不會納妾了,對吧。」伊靈權威地宣布。
「……」皇甫寧無語,他本來就沒想要納妾,好不好?!
「相公?!」哼,別想跟她打馬虎眼。
「呃,對。」皇甫寧還沒有回過神來,他們不是在討論他為什麼會娶她的問題來著嗎?
將這一切看在眼里的翠珠,忍不住疑惑,伊大姑娘到底是不是痴兒呢?
好像是,因為她經常胡言亂語,行為更是驚世駭俗;又好像不是,因為她總是能在言語交鋒中佔上風,最後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就像現在,輕松斷掉自個兒相公納妾的路。
暈哪暈!翠珠徹底被搞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