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下不久,正吃飯的當兒。听見院子里隱約傳來馬撲鼻的聲音和車輪滾動的聲音,伊靈愣了愣,望向非花。
「是魂希回來了吧?」非花笑了笑,起身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向外望去。
伊靈和沐影也跟著起身,走到窗邊,一起向外看。
只見沐影牽著一匹通身黑亮的駿馬,站在院中。駿馬後面則是一輛不是很大的被漆成粉紅色的馬車。
原來,傍晚在回來之前,非花吩咐沐影和魂希二人,讓他們一個去買晚餐,一個去買馬車。
「為什麼……是粉紅色啊?」伊靈望著馬車的顏色有點說不出話來。
「靈兒不是喜歡粉紅色嗎?」。非花側頭望向伊靈,「怎麼樣?喜歡嗎?」。
「呃……」她是喜歡粉紅色沒錯啊。可是,粉紅色的馬車,好怪哦。
「怎麼?靈兒不喜歡?」非花期待的眼神黯了黯。
「我還好。只是……」沐影和魂希駕著這樣的馬車出去會覺得很丟臉吧。伊靈看了看身後表情僵硬的沐影和院中面無表情的魂希。
「靈兒?」
「……」望了望身側的非花,看著他期待的眼神,伊靈展顏一笑,「我喜歡。」
對不起了,沐大哥,魂大哥。伊靈在心中道歉。
非花燦然一笑。
「沐影。將馬車安置好後,進來吃飯吧。」非花對魂希喊道。
「是,爺。」魂希躬身應了應,牽著馬往後院而去。
翌日,伊靈神清氣爽地醒來,準備大干一場。
一出門,就見非花在大廳里坐著,沐影和魂希在他身後立著。
「靈兒,早飯已經準備好了。」非花起身,對伊靈笑眯眯道,「去偏廳吃。」邊說,邊牽起伊靈的手往偏廳而去。
「哦。」伊靈進了偏廳,就見桌子上已經擺好了熱氣騰騰的稀飯、包子和小菜。
「嘗嘗,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非花將伊靈安置在椅子上後,在她身邊坐下。
伊靈拿起一個包子嘗了一口。
「嗯,好吃。在哪兒……買的?」伊靈邊吃邊問。
「我們請的廚娘做的。」非花也拈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口。
「廚……廚娘?!」伊靈結巴道。
這麼快就請到廚娘了?什麼時候的事?她怎麼不知道。
「嗯,確實不錯。我昨晚讓他們兩個找的。」
「……」伊靈傻眼。
這效率也太快了點吧?!而且,大晚上的,去哪兒找的廚娘啊?
「怎麼樣?那這個廚娘就留下了?」非花吃完一個包子,側頭問伊靈。
「嗯?!」伊靈愣了愣,「哦。」然後呆呆點頭。
「小影,小希,坐下來一起吃吧。以後自發坐下來就是了。不用等我招呼。」
「是,爺。」
伊靈終于回神,趁他們說話的當兒,盛了一碗粥,放到非花面前。一直讓非哥哥照顧著她。偶爾,她也要表示一下,不是?
「說真的,非哥哥,我一直覺得他們很怕你呢。」伊靈邊為自個兒盛粥,邊說道。
「是嗎?靈兒覺得我很可怕嗎?」。非花將臉湊近伊靈面前,危險地眯起眼。
「不可怕。」伊靈搖搖頭道,非花正準備撤離,又听伊靈接著道,「不過,也許你……在我面前……表現的……都是……假象呢,暗地里,說不定……你對他們……多壞呢。」伊靈邊低頭喝粥,邊說道。
看來,某靈壓根兒就沒接收到非花的威脅信號。
「噗!」
「哧!」
沐影和魂希連忙捂住自個兒差點噴飯的嘴。
非花抬眼,淡淡地掃了二人一眼。二人立即噤若寒蟬,低頭努力喝粥。
「我說的對吧?」伊靈抬頭望著對面的沐影和魂希兩人。
「……」二人滿頭大汗,假裝沒听見,埋頭苦吃。
「切!我本來是隨便說說的,不過現在看你們這個樣子,那就說明我說的沒錯了。」伊靈搖了搖頭。低頭喝粥。
「……」沐影和魂希喝粥的手頓了頓,抬眼望了望沒事人一樣繼續用飯的伊靈,迅速垂下眼簾,依然假裝沒听見。
「……」非花的嘴角抽了抽,沒有說話,低頭用餐。
沐影和魂希見非花沒有反應,悄悄抹了抹汗。
「唉!我真的很好奇非哥哥凶起來是什麼樣子呢。」沉默片刻後,伊靈突然抬頭靜靜地來了一句。
沐影和魂希的手抖了一下,當做沒听到,低頭用餐。這個身子福中不知福的女人。二人月復誹。
非花的手微微頓了一下,也裝作沒听到。嗜好奇怪的丫頭,非花暗道。
伊靈見沒人理她,訕訕地模了模鼻子,低頭吃飯。
可是,真的很好奇呢。伊靈嘟了嘟唇。
用畢早餐,四人出去準備綢緞莊的開張事宜。
制作牌匾,招掌櫃和小廝,進貨……
伊靈事事親為,好在有馬車代步,身邊又有三個得力的人幫忙,事兒辦得都出奇地順利。
因為伊靈要隱瞞身份,所以一切都隨大流,不準備做什麼創新,就連店鋪的名字也很傳統,叫「富貴綢緞莊」。
三日後,富貴綢緞莊正式開張。
開張第一日,生意竟然出奇地紅火。
店里的小廝忙得團團轉。就連非花、沐影和魂希三人也加入了招呼客人的行列,被一群又一群的姑娘、婦人圍在中間。三人臉上都帶著疏淡的笑意,盡責地招呼客人。
不過。「命好」的她,就被他們推入後堂休息了。理由是,女子不應拋頭露面。
人群中不時傳來「咯咯」的笑聲。看來,客人們都挺滿意呢。伊靈在後堂望著店里川流不息的人群,感覺如在夢中。
「看來,我還真是個有福氣的人呢。」伊靈自言自語喃喃道。
當然,以前她開過更大的店鋪,但那是在龍虎園的眾人和皇甫家的幫襯下,砸了大把銀子,運用了與眾不同的創意,所以,會成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成功才奇怪呢。
但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能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那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她……是天才,或者……她非常有福氣。
貌似,這是兩個問題。伊靈撓了撓頭。不管了,反正都說明她不是尋常人就對了。
伊靈見一切正常,決定出去轉轉。
這幾天一直忙著綢緞莊開張的事,一直沒在圖明城好好逛逛。現在一切就緒,她終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伊靈起身步出後堂,走進前廳。
「娘子。你怎麼出來了?」正忙的非花回頭問道,笑容溫柔。
「非公子,原來那就是你家娘子啊。」一群三姑六婆涌向伊靈,圍著她上下打量。
所謂,男子漢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所以非花依然自稱姓非。
「是啊。」非花擠過來,將伊靈摟在懷中,對周圍的眾人笑眯眯道。
「你家娘子真是好福氣啊,嫁給非公子這樣俊秀的人物。」那群人挑剔地打量著伊靈。
肥碩的身材,臃腫的臉龐,散漫的眼神。真是看哪兒,哪兒配不上豐神俊秀的非公子。眾人一致如此判定。
「非家娘子,剛才我們還問你家相公有沒有娶親呢?結果非公子說已經娶了,可碎了我們這些姑娘一地的心啊。」一個婦人呵呵笑著,指了指身邊的幾個年輕女子,那些女子不勝嬌羞地低下頭。
「妹子,像非公子這麼一個俊秀人物,你可不能獨佔啊。」又一人開口,完全無理的要求。
「是啊,我們這里有好多待嫁的姑娘家,個個像花兒一樣。非公子有沒有想過再納一個妾呢?」完全無視伊靈的建議。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一群人吵得伊靈頭都大了。
「非哥哥,這里邊有你看上的姑娘嗎?」。伊靈側頭,悄悄問非花。
「……」非花疑惑地搖搖頭。
「那這附近有你看上的姑娘嗎?」。非花堅決搖頭。
「那這整個圖明城……」
「沒有。」非花快速打斷伊靈的話。
「哦。那就好。」伊靈輕輕點頭,「相公!!!」突然,伊靈一聲河東獅吼。
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眾人不明所以地望著突然大吼的伊靈。伊靈那聲吼的余音在大廳里回響。
「你是不是背著我去勾搭別的女人了?!」伊靈轉身向非花厲聲喝道,「今兒個晚上給我跪搓板反省!」
「……娘子,冤枉啊。我……」非花愣了一下,隨即苦下一張臉,拉著伊靈的袖子顫抖著雙唇解釋道。
那樣子,要多可憐有多可憐,完全一副小媳婦樣。
在場的眾人差點驚得變成石像。天!剛才還風度翩翩的非公子竟然一下子變成這個樣子。
沐影和魂希更是差點驚掉下巴。誰能想到,他們如神似魔的主上,有一天會出現如此……呃,窩囊的樣子呢。
「還狡辯?!」伊靈嬌喝,「是不是連晚飯也不想吃了?!」伊靈雙手叉起腰,一副悍婦的樣子。
「娘子,我知錯了。」非花垂眸,低下頭,弱弱地認錯。
「知錯了?!現在就姑且饒過你。我現在要出去,來伺候著!」伊靈一副女王的模樣,穿過呆掉的人群,大搖大擺地出門去。
非花立刻跟上,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非花用眼神示意沐影和魂希不用跟來。沐影和魂希則呆呆地,直到伊靈和非花走了很久,才把嘴巴才艱難合上。才消化了非花臨走時的命令。
這時,店里的眾女子才慢慢回過神來。
于是,一天之內,富貴綢緞莊老板娘很悍的名聲傳遍了圖明城的大街小巷。當然,這是後話了。
走出富貴綢緞莊很遠後,伊靈一直壓抑在胸膛中的笑終于爆發。
哈哈哈……!!!伊靈大笑出聲,前仰後合。
非花怕她跌倒,將她輕輕圈在懷中。
伊靈靠在非花懷中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調皮。」非花伸手點了點伊靈的鼻子,低垂的眸中滿是寵溺。
「呵……」伊靈終于停住笑,「相公……你剛才看見沒……她們的表情。」
「你呦!」非花輕擰伊靈的鼻子,「這下,我的形象全被娘子毀了,娘子打算怎麼賠償我?」
「我不是問過你,你說那里邊沒有你喜歡的姑娘啊。現在又來怪我。」伊靈站直身,離開非花的胸膛,斜睨了非花一樣,繼續往前走。
「狡辯。」非花輕輕吐出兩個字,語氣寵溺。
「……」哼!誰讓她們犯了她的忌諱呢,竟敢無視她,在她面前就為她家「相公」張羅著娶妾。看她們以後還敢不敢把她當軟柿子捏。伊靈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順便讓她們明了一個事實,不是所有女人都會容許自個兒的相公三妻四妾的。
「靈兒,你想去哪兒呢?」非花牽起伊靈的手,將伊靈的手緊緊包在自個兒的手心里。
「不知道,隨便逛逛。」伊靈漫應道。
「哦。」非花不再說話,望了望天上毒辣辣的太陽,牽著伊靈向一家賣油紙傘的攤鋪走去。
伊靈望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神情有一絲落寞。只圖明城,就這麼多人,人海茫茫,她去哪里找他呢?也許,她一時沖動之下做的決定是錯的,她當時就應該一路趕向雪國,召集原班人馬,一鼓作氣,將希爾灩的勢力徹底摧毀。
「怎麼了?靈兒,看什麼呢?」非花付過錢,拿了一把粉紅色的傘,低頭問伊靈,伊靈一臉迷惘憂傷,望著前方。
「沒什麼。」伊靈慢慢轉頭,非花撐開傘,遮在伊靈頭上,牽起伊靈的手,準備離開,伊靈正轉回的頭卻在中途停下,呆呆地望著對街的某一點。
非花順著伊靈的視線望去,是他!非花的瞳孔劇烈緊縮。
街對面,皇甫寧白衣如雪,眉眼如畫,站在烈烈驕陽下,那太陽的光好像都被他吸收了,周圍的人群和街道都黯淡了下去,成了他黑白的背景。
他側對著伊靈和非花,一手拿起一只玉簪,插進身邊女子的發,動作輕柔,眉眼含笑,笑容溫和清淺。
伊靈眼中發澀,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滑下臉龐,雙手一寸寸握緊。
上天是厚待她呢,還是在耍她呢?她剛來圖明沒幾天,就讓她見到了他。卻也同時讓她看到,他在……為一個女子親手插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