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公子。」伊靈正要起身還禮。被非花伸手按住。
「內子雙腿受傷,行動有所不便,就不能與皇甫公子見禮了。非某代內子向皇甫公子致歉。」非花起身,對皇甫寧微微一躬身,拱了拱手。
「非老板客氣。非夫人的腿不要緊吧?」
「還好。皇甫公子請坐。」伊靈微微一笑。
皇甫寧依言坐下,非花也重新落座。
「非夫人,我受托而來,希望二位能和明家和解。明老爺已經答應,無論任何條件都答應二位,只要二位放過明小姐。」皇甫寧微笑著開口。
他覺得,這非夫人比他的丈夫好說話多了,和他商量,應該比較容易和解。
「任何條件嗎?」。非花冷冷一笑,然後側頭望向伊靈,眸光霎時柔若春水,「娘子,你說怎麼辦,我听你的。」
「這好說,當然是她怎麼對我,我怎麼對她咯。」伊靈微微一笑。
「非夫人,我不懂。」皇甫寧疑惑道。
難道這非夫人也要用馬嚇一下明悅蘭。然後在她腿上潑一壺熱茶?!
「就是她對我做過什麼,我就對她做什麼啊。」伊靈笑眯眯道。這樣不過分吧?
「這樣不太好吧?非夫人應該听過‘以德報怨’這個詞嗎?」。皇甫寧為難一笑。
他知道,明老爺希望明悅蘭可以毫發無傷。如果可能,他希望用其他方式補償非姓夫婦。
「比起以德報怨,我更喜歡……恩、怨、分、明。」伊靈一字一頓,將「恩怨分明」四字咬得重而清晰。
以為她伊靈是吃素的嗎?讓她以德報怨,門都沒有。敢惹她,就要付出代價。沒有讓她加倍償還就不錯了,伊靈心道。
「非夫人所言差矣,如果按非夫人所言,是不是明家也要派人半夜來擄非夫人,或者深夜派人闖進非夫人的房間威脅恐嚇,這樣才夠公平?」皇甫寧一臉無法認同。
聞言,伊靈怔了怔,怒極反笑。非花眼里有寒光一閃即逝。
「可以啊,如果明家和皇甫公子覺得這樣公平的話,就這樣做好了,我們夫妻奉陪就是。」伊靈冷冷一笑,「而且,什麼是公平?!那明悅蘭和明家本是狂妄霸道慣了的人,差點傷到人,不道歉也就罷了,還欲揮鞭傷人,如今是踫到我們夫婦了,若是換做沒任何權勢的普通人家,他們又去哪兒找公平去。怎麼,只準他明家和明悅蘭放肆霸道。踫到更霸道的人,就喊著要求公平嗎?」。
「……」皇甫寧一時啞口無言。這非夫人的話,雖偏激,卻也在理,他竟一時無法反駁。
門外,藍煙和紫瀟輕輕落到院中,望向院中呆呆站著的冰或,冰或沒有看他們,只是望著緊閉的門,沒出聲。
沐影和魂希望了望三人,也沒說話,任他們在院中站著。
「冤家宜解不宜結,明小姐雖冒犯了非夫人,但是她已經受到教訓了,非夫人難道就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嗎?我想,明家一定願意不惜一切代價求得二位的原諒,有什麼要求,二位盡管提,明家做不到的,還有皇甫家。請二位不要傷害明小姐。」屋里。皇甫寧再次開口,語氣懇切。
「怎麼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法?!」伊靈譏誚一笑,眸中遽然一痛,「我從來只會把小事弄大。將來,我這雙腿若是留下疤痕,我就讓那明悅蘭毀容。」伊靈微笑著,柔聲答道。
好一個「明家做不到的,還有皇甫家」!她明悅蘭是千金大小姐,受不得一點傷害。她伊靈受的傷,就是可以用物質補償的嗎?!
聞言,皇甫寧眼中火光一閃。
「非夫人,不覺得自己太霸道了嗎?」。皇甫寧口中有隱隱的怒氣。
毀容?!這太狂妄了吧?然而,他一點都不懷疑,這對夫妻絕對說到做到。
「霸道嗎?我不覺得,敢傷害我家娘子的,我一向讓她生不如死。只是讓她毀容,好像有點輕呢。」非花淡淡一笑,認真道。字字冷酷,神色卻淡然如水。
「皇甫公子請回吧。」伊靈開口,一副不想再談的語氣。她不想因為明悅蘭的事,和他吵架,不值得。
「非夫人,我會為你找來最好的良醫,為你醫治腿上的燙傷。」皇甫寧壓下心中的怒火,緊緊望著伊靈道,雙唇抿得筆直,一副隱忍的神色。
「不必,非某人雖不才。還是有請醫生的能力的。」非花冷冷拒絕。
皇甫寧被非花一噎,神色也頓時冷得像冰。
「那如果非夫人的腿若是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癥呢,二位有打算怎麼辦?」
「夫人,你說呢?」非花不去看皇甫寧,側頭望向伊靈。
「那就拿老鼠啊,蛇啊,蟲子啊之類的嚇嚇她,給她長個記性,讓她不要以後不要那麼囂張。據說,那些千金小姐都比較怕老鼠,呵呵……」伊靈惡質地笑道,笑意卻不達眸底,眸色復雜而冰寒。
心,有點痛,所以,需要用這樣的言語來排遣。伊靈硬生生壓下撫上心髒的沖動。
院外,冰或和藍煙的表情同時一怔,他們可沒忘了,這個「千金小姐怕老鼠」的經典論調可是伊靈提出的。
「這麼說,二位是不肯放過明悅蘭了?」皇甫寧的臉沉若寒冰。
「不是不肯放過,而是有仇不報非君子。我只是把我受到的傷害還給明悅蘭罷了。」伊靈淡淡道。
聞言,皇甫寧握了握拳,眸中有隱隱的火光。
「非老板和非夫人難道不怕得罪皇甫家嗎?」。皇甫寧的聲音很輕。表情卻有點孤注一擲了。
「……」非花沒說話,只是冷冷一笑。
「皇甫家若是為了明家與我夫妻為難,我們也自是奉陪就是了。我夫妻雖不是權傾天下的人,但也絕不是任人捏扁搓圓,而不反抗的人。」伊靈努力壓下怒火和傷感,淡然道。
皇甫寧望著面前的二人半晌,臉上閃過一抹挫敗,猛然起身。他們的婢女在明月樓既然會那樣問他,這二人應該已經篤定皇甫家不會與他們作對。
「既然這樣,那在下就告辭了。」皇甫寧向二人拱了拱拳。
皇甫寧覺得窩囊極了,在他的記憶里。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窩囊。
望著皇甫寧挫敗的背影,憂傷向潮水一樣向伊靈涌來,伊靈覺得心髒如被一只手緊緊握著,難受不已。為什麼要這樣,好不容易再見面,卻只能這樣針鋒相對嗎?淡淡的苦澀涌上伊靈的心頭。
「皇甫公子,你這是何苦呢,好好的呼風喚雨的日子不過,為了一個明悅蘭跑這來受我們夫妻的氣。」伊靈幽幽道。
皇甫寧的身子頓了頓,非花放在扶手上的手曲了曲,最終慢慢握成拳。
「你放心,我雖然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但也不是什麼嗜血殘忍的主兒,明悅蘭,我只是想要嚇嚇她,給她一個教訓罷了,我,最恨那些仗著權勢欺壓別人的人,我記得,皇甫公子也恨這樣的人,不是嗎?」。伊靈輕聲道,一字一句都如細軟的絲線,纏纏繞繞,纏上听者的心。
終究是不忍啊,不忍見他那麼頹敗。可是,寧,你明明說過的,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會認出我的。可是,現在,你卻選擇站在我的對立面,責我狂妄,讓我退讓,如果,現在來的是別人,我也許會退讓,但是。因為是你,我真的無法控制心中的失望和疼痛,所以,寧,不要怪我對你冷言冷語。
「……非夫人倒是好像挺了解我的。」皇甫寧有一瞬間的怔愣,然後自嘲一笑,平靜問道。
「皇甫公子,富可敵國、俊美無儔、才華絕世,天下間,哪有不識皇甫公子的人?!我,曾經也是皇甫公子的仰慕者之一呢,呵呵。」伊靈揚聲說完,苦笑兩聲。
「……」皇甫寧面露驚愕,沒想到這非夫人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一來,作為一個婦道人家,對一個男子說出這樣的話來,真正是驚世駭俗;二來,他沒看出來這非夫人曾經仰慕過他,對他有敵意倒是真的。
不對!皇甫寧微微擰了擰眉。現在仔細想想,這非夫人自從在明月樓「第一次」見到他,就用一種若有似無的復雜的眼光看著他,有憂傷,有期待,有欣喜,有失望。那麼,這非夫人定是認識他的,只是,他做了什麼,讓她失望了呢?因為他站在霸道的明家這邊?可是,他們夫妻的霸道,也不遑多讓,不是嗎?
「請皇甫公子去這樣回明老爺吧,讓我夫妻乖乖將明悅蘭放回,那是不可能的,明悅蘭有父兄心疼,我也不是任人傷了沒人疼沒人管的主兒。」說到這里,伊靈的語氣中染上了淡淡的苦澀。
非花伸手握住伊靈緊握在扶手上的手,對她暖暖一笑。
「明悅蘭傷了我,自是不能就這麼算了。但也請明老爺放心,明悅蘭傷我多少,我還她多少。絕不會要她命的。」伊靈繼續道。
「……好吧,在下告辭了。」皇甫寧長長嘆了一口氣,邁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