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公子,你來了。」無雙起身迎接冰或。
玉環起身。向冰或默默福了福身。
「無煙姑娘。」冰或向玉環和煦一笑。
剛才冰或臉上的不悅,無雙當然有看見。無雙本是在形形色色的人中周旋慣了的人,本就善于觀察別人的臉色。而且,冰或又是一個喜悅也許不易表露,但不滿和怒意卻從不會掩飾的人,所以無雙不可能看不見他臉上的不悅。
然而,當無雙看見冰或對無煙露出和悅的笑意時,微微一怔,覺得冰或一定有什麼事瞞著她。
「冰公子,無煙姑娘,請坐。」
二人依言坐下,無雙也坐了下來。冰或坐在玉環的右邊,無雙坐于玉環的左邊,三人中隔著兩張小桌。
無雙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和無煙交談,看似隨意,實則句句有玄機,勢必要在無煙身上找出一點有用的線索來。
無煙則一直言簡意賅地應著,神色和語氣皆冷淡至極,卻偶爾撓撓後腦勺,模模耳朵,不經意間還會傻傻地愣一下。看似不經意,其實這些動作都是非花的吩咐,讓她模仿伊靈的習慣性動作。
每當無煙「不經意間」做這些動作時,無雙和冰或都會若有似無地愣一下。其實,經過兩次近距離地接觸無煙,冰或已經確定眼前的女子不是伊靈了,但是,無煙的這些動作讓她更加肯定,這女子一定和伊靈有關,而且,上次她也對他說,靈兒很好,那個非夫人也讓他不要擔心。
那這無煙姑娘的這些動作,是刻意為之,要向他傳達一些什麼意思,還是受靈兒影響,也不知不覺間養成了這個習慣。
留無煙吃過午飯後,無雙親自送無煙回去。
和無煙相處一上午,無雙不僅沒有厘清心中的疑惑,反而陷入更大的疑惑中。先前,她已經確定無煙不是伊靈了,可是現在又對自個兒先前的那個判斷有所懷疑了。不過,唯一的收獲就是,雖然不敢完全肯定,但是無雙覺得無煙一定和伊靈有關。
無煙回來時,非花正背靠著偏廳的窗子,吹著笛子。
下午的陽光濃烈如火。那笛聲卻清涼如深谷清泉。
無煙隔著窗子望了那個絕世出塵的白色身影一眼,默默邁步進屋,向偏廳門外守著的沐影和魂希點了點頭,輕輕推開偏廳的門。
听到開門聲,在搖椅上輕輕晃動著的伊靈抬眼望向無煙,向無煙展顏一笑。
非花卻神色不變,垂眸,專心吹奏著指間的短笛。
無煙也不敢出聲,靜靜站到了伊靈身後。
非花一首又一首地吹奏著不知名的曲子,時間好像又回到了仙魔洞,悠閑而無所事事。
在悠揚的笛聲中,門外又傳來「篤篤」的敲門聲。
伊靈愣了愣,轉頭望向窗外。非花只是睫毛微微顫了顫,笛聲依然繼續。
門外,傳來了輕輕的說話聲,伊靈側耳傾听,卻無法听得真切。
片刻後,沐影輕輕推門而入。
「爺,夫人,皇甫公子來訪。」
聞言,伊靈一愣。轉頭望向非花。非花的手指一頓,笛聲戛然而止。
非花抬眼望了望眼神中充滿期待和激動的伊靈,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淡然道︰「請他進來吧。」
沐影聞言,微微一愣,隨即恭敬應道︰「是,爺。」然後轉身出去。
非花收起短笛,在伊靈身邊坐下。
伊靈撐著扶手坐直身子。雖然,按理說,在這世上,皇甫寧是她最親密的人,可是,如今,他們卻是陌生人。所以,她必須以迎接陌生人的禮儀面對他,端正坐直。
玉環見狀,走到伊靈身後,在伊靈身後放了一個軟墊,讓伊靈可以靠著軟墊舒服地坐著。
非花靜靜望了伊靈一眼,眸中深晦無底,看不出心中所想。
沒過多久,沐影就領著皇甫寧進來了。
「非老板,非夫人,在下又來打擾了。」皇甫寧向非花和伊靈微微一抱拳。
非花也不起身,只是淡淡點頭︰「請坐吧。」
伊靈微微一笑,笑容稍顯不自然。
「非夫人,不知腿傷可有好轉?」皇甫寧在二人面前坐下後,微笑著望向伊靈。
玉環上前,斟了一杯茶放在皇甫寧面前。然後恭敬退向伊靈身後。皇甫寧淡淡看了安靜的玉環一眼。
「哦。好多了。」
在皇甫寧的笑顏下,伊靈突然有點不知所措,放在扶手上的手動了動,想要握起,卻最終還是緊緊握住了扶手。
「不知皇甫公子來此,有何貴干?」非花淡淡開口,眉眼間,如浸了萬丈寒潭里冰水,冷泠泠的。
「沒什麼,前段時間因為明小姐的事和二位鬧得不愉快,今日親自登門拜訪,希望二位可以原諒在下前幾日的唐突。」
「……」非花沒有說話,只是冷淡一笑。
「皇甫公子客氣,個人立場不同而已。」伊靈溫和道。
伊靈決定,今兒個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和皇甫寧吵架了,這一切,都不是他和她願意的。她不希望,有一天他想起她來時,發現添了太多不愉快的回憶。
「夫人能如此想,在下很高興。」皇甫寧臉上浮現出溫淺的笑意,「在下一直有一個疑問,不知夫人和無煙姑娘,是不是以前就和在下相識?」
「……」伊靈愣了愣。望向皇甫寧,不知他怎麼突然會問這個問題。
「請原諒,非夫人,因為在下前不久不幸患了失憶癥,近三年的事全都記不起來了,所以,如果我與夫人、無煙姑娘本是相識的,卻沒認出二位來,還請二位原諒。」皇甫寧誠懇道。
「哦。這樣啊。我們……」伊靈頓了頓,決定實話實說,「相識。只是與皇甫公子認識不久。也難怪皇甫公子會記不起來。」伊靈笑了笑,笑容里有淡淡的苦澀。
「抱歉。」皇甫寧的眸子動了動,輕聲道。
「沒關系,皇甫公子也不是故意的,不是嗎?」。伊靈釋然一笑,像是在對皇甫寧說的,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不知……皇甫公子的失憶癥可有……治療的辦法?」伊靈小心翼翼地問道。
聞言,非花閑閑坐著的身子僵了僵,一直沉靜的眸子動了動,靜靜看向旁邊的伊靈。
「謝非夫人關心,還沒……找到……治療辦法。」皇甫寧的語氣有點不太自然,因為他說的不是實話。而實話,他身邊的那些人千叮嚀萬囑咐,不可以說。
對此,皇甫寧覺得很抱歉,于是以茶杯就口,微微垂下眼瞼,掩住眸中的歉意。
聞言,伊靈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並沒有發現皇甫寧的不自然。
而望著伊靈的非花卻從皇甫寧的語氣中听出了不尋常,目光如電,射向皇甫寧。
這時,皇甫寧已經調整好心態,抬眸望向二人。
「哦。」伊靈淡淡應道,勉強一笑。
「非夫人,我今兒個來,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二位可以答應。」
「……皇甫公子請說。」伊靈愣了愣,開口道。
「如果是關于明悅蘭的事,就請皇甫公子不必開口了。」非花冷冷開口道。
聞言,皇甫寧微微一怔,很不巧,他要說的事,就是明悅蘭的事。望著神色冷淡的非花,皇甫寧很快釋然一笑,非老板這麼說。也在意料之中。
伊靈望了望緊抿著雙唇、眼神堅決的非花,又望了望笑容輕松、不知在想什麼的皇甫寧,左右為難,沒有開口。
「我只是想請二位去敝府作客。」皇甫寧想了想,決定先不提明悅蘭的事,先想辦法消除二人的敵意。
本來,他是想按明老爺的要求,說服二人讓明悅蘭先回家,如果到時候這非夫人的腿真留下什麼後遺癥,到時候再讓明老爺親自帶著明悅蘭登門請罪,他為他們做擔保。
伊靈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還有許多事要做,她不希望現在讓人認出她來。
非花的眼中出現淡淡的笑意,嘴角微微上揚。
皇甫寧愣了愣,沒想到會遭到拒絕,臉上的笑容僵了僵。
「為什麼?」皇甫寧緊緊盯著伊靈的眼楮。
「因為……」伊靈用舌尖微微潤了潤干澀的雙唇,尷尬一笑,「我的腿現在不是很方便,還是靜養的好。抱歉,拂了皇甫公子的好意了。」
「哦。不是現在,過幾日,待非夫人的腿上的燙傷好一點了,我再邀請二位。」皇甫寧鍥而不舍。
「再說吧。」伊靈淡淡道,「听說皇甫家現在有點麻煩,不知解決了沒?」伊靈決定轉移話題。
問完,才察覺,這問題好像有點探人隱私。因為,她現在是一個陌生人,已經不是皇甫家的少夫人了,伊靈在心中苦笑。
皇甫寧愣了愣,微笑著開口︰「勞非夫人掛心,在下在此謝過。應該處理得差不多了吧?由于我失憶,都是身邊的人在處理,所以具體事宜我也不太清楚。」
客氣有禮的語氣,如果伊靈是一個和皇甫家沒什麼關系的陌生人,應該感激這樣的語氣,可惜伊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