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斯山,山頂。白雪皚皚,寒風獵獵。
非花右手握劍,架在希爾灩的脖子上,笑容冰冷。他雪白的衣袂在風中蹁躚,衣擺處又星星點點的鮮紅的血跡。
伊靈站在非花左手邊一步遠的距離,望著希爾灩,神色漠然。
在他們周圍,七零八落地躺著一地身著白衣的雪國人,鮮紅的血將地上的白雪染成了刺眼的紅色。
希爾灩身後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崖底煙霧繚繞,好似仙人的住所,又好像吞噬人的白色墳墓。這就是傳說里的斯卡若其谷,在雪國語里是仙谷的意思。
「靈兒,這個女人該怎麼處置,你說了算。」非花望向伊靈,毫不掩飾眸中的縱容和寵溺。
伊靈望著臉色慘白的希爾灩,笑容同樣冰寒,眸中如結了厚厚的冰。
「既然她想讓我們葬身在這里,那我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好了,讓她和他的同伴在這里相聚吧。」伊靈望著希爾灩。一字一句,緩緩說道。
前幾日,她在非花的陪同下一路攀上山頂,只是,傳說中的奇藥沒有找到,卻遇到了一群白衣人瘋狂的圍殺。
希爾灩的眸中劃過一絲絕望。只是,依然挺直著脊背,毫不動容。唯有發白的雙唇,泄露了她的恐懼。她沒有想到,只是旁邊的男子一人,就可以解決掉她近一百人的死士。是她太大意了,以為他們只有兩個人,她是穩操勝券的。不過,她沒有輸,他還有後招。
「你們是誰?」希爾灩鎮定問道。
「你不需要知道。」
非花冷冷一笑,將劍向希爾灩脖子處逼近幾分。希爾灩下意識地向後退去,非花的劍繼續一寸寸逼近,希爾灩繼續向後退去。而她的身後卻是那萬丈深崖。
伊靈站在原地看著,神色是不變的漠然。當這個女人冷笑著出現,告訴她根本沒有什麼奇藥時,心中的絕望讓她想毀滅一切。
隨著與崖邊越來越近,希爾灩眼中的絕望越來越濃。
遠處,一道白影風馳電掣而來,非花微微轉眸望去。隨著白影越來越近,來人的容貌也越來越清晰。是皇甫寧,三人在心中同時道,心中的滋味卻各有不同。
一抹得意在希爾灩眼中一閃而過。他,終究是來了。非花眸光一閃,回過頭,在瞥到希爾灩眼中的那抹得意時,笑容更冷,繼續將希爾灩逼向崖邊。就在希爾灩只要再退一步,就會到達懸崖的最邊緣時,一道斷喝傳來。
「住手!」皇甫寧在三人面前站定,氣息絲毫不亂,好像他剛才是慢慢踱來的。
伊靈定定望著皇甫寧,目光中的堅冰一點點融化,漸染憂傷。希爾灩也望著皇甫寧,眼中悄悄浮現出欣喜和得意。非花望著伊靈,眸光堅定而溫柔。
「放開她!」皇甫寧「唰」一聲抽出腰中軟劍,一運氣,筆直指向非花。
「哼哼!」非花冷笑出聲,收回目光,冷冷望向希爾灩,將劍繼續向希爾灩的脖頸逼近。
希爾灩一愣,心知已不能再退,只能將身體微微後仰。
皇甫寧的神色間閃過一絲急怒。唰!皇甫寧的劍瞬間改換方向。逼向伊靈的頸項。
伊靈眸中一痛,淚水氤氳了她的雙眸,平凡的臉上卻依然漠然。
「你什麼時候學會向手無寸鐵的女人揮劍了?而且……」伊靈的聲音微微哽了一下,「第一個對象就是我吧?」
伊靈直直望向皇甫寧,緩緩向皇甫寧移去。皇甫寧一驚,也立刻向後一步步退去。同時,非花的左手動了動,想要拉住伊靈,卻最終將手放回身側,手指緩緩蜷進手心,放開,又縮緊,最終緊握成拳。
蕭蕭的寒風中,伊靈的聲音輕得好像風一吹就會散去的薄霧,卻清晰地落進每個人的耳中。多年以後,皇甫寧才知道,也從此烙在了他的心上。
「這個女人……今日……我一定不會放過,這樣,你就要……用劍……劃破我的……喉嚨嗎?」。伊靈緩緩問道。
伊靈輕輕地繼續向皇甫寧輕移腳步,她的聲音憂傷似心口刮過的寒風。皇甫寧繼續向後退去,劍鋒始終離伊靈的頸項半寸。
「寧哥哥,把劍收起來吧,就當做沒有看到。」伊靈望著皇甫寧的眼楮,輕聲道。
一聲「寧哥哥」,讓在場的其他三人都愣了愣,皇甫寧的心微微抽痛了一下,似有模糊的記憶挾裹著白霧而來,皇甫寧的眼神驀然恍惚。
「卑鄙的女人,知道我家相公失憶。所以假裝認識他嗎?」。希爾灩冷笑一聲,高聲道。
希爾灩的這一聲大喝,讓皇甫寧的眼神瞬間清明。
「既然你自稱認識我家相公,就應該知道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子才對,你竟然可笑地認為,他會因為你的一句話而棄他的結發妻子于不顧嗎?」。
非花的眸色一寒,劍繼續向前遞去,希爾灩退無可退,她的脖頸處被劃開一道淺淺的口子,鮮紅的血頓時滲了出來。
「放開她!」皇甫寧望向非花,沉聲道。
非花冷冷回望皇甫寧,眼中有著明顯的嘲諷和寒意。
「放開她!」皇甫寧望著非花冷冷道。
「如果我說不呢?」非花淡淡問道,嘴角譏誚地彎起。
「放開她!」皇甫寧依然是冰冷的三個字。同時,手中的劍輕輕向前一遞,伊靈潔白的頸項上也滲出了淡淡血絲。
非花的眼中刮起了白色的風暴,握劍的手緊緊握起,手中的雪狼「嗡嗡」作響。
伊靈的雙眼緩緩閉起,一滴清透淚從她眼角滲出,凝結在眼角好似要成冰。
「放開她吧。」伊靈輕聲道。
她不想讓他將來後悔,也不想讓自己後悔,所以,只能選擇放手。只是,心像被撕裂一樣。痛得讓她窒息。
你說過的,相公,無論什麼時候都會認出我的。可是現在,你竟然拿手中的劍指著我。伊靈在心中喃喃道。我不怪你,因為你失憶了,不是嗎?可是,明明清楚的,心卻為什麼越來越痛。
非花望向伊靈,她眼角的淚滴在白色的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刺痛了他的眼楮。非花閉了閉眼,將手中的雪狼劍緩緩移開希爾灩的頸項。
希爾灩神色間快速閃過一抹喜色。飛速奔到皇甫寧身後。
非花緩緩伸出左手,伸向將呆呆站在原地的伊靈。
靈兒,回來。非花五聲道。
「抱歉,這位夫人,我不是故意要傷你的。我不知道你們是誰,和我家娘子間有什麼過節,但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將她逼上死路。」皇甫寧將劍鋒移開伊靈的頸項。
聞言,非花重重哂笑一聲。伊靈睜開雙眼,眸中的憂傷像海浪一樣翻涌著,最後化作了冰涼的淚水。
伊靈伸手,緩緩擦干了涌出的淚水,緩緩轉頭,望向皇甫寧。
「听說皇甫公子失憶了,現在還沒恢復嗎?」。伊靈輕聲問道。
「夫人認識在下嗎?」。皇甫寧微微皺了皺眉。
「是啊,」伊靈自嘲一笑,「看來是還沒恢復呢。」伊靈自言自語般喃喃道。
「……」皇甫寧疑惑地望著伊靈,為什麼……眼前這個陌生的女子,望著他的眼神是那麼憂傷那麼失望呢?記憶中,也有一個女子這樣看過他。
「皇甫公子,可以放下你的手中的劍了吧?」非花冷冷地提醒發呆的皇甫寧。
「……」皇甫寧愣了一下,緩緩將手中的劍移開伊靈的頸項。
伊靈緩緩舉步,欲離開皇甫寧身邊到非花身邊,非花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同時,皇甫寧背後的希爾灩緩緩垂下雙眸,就在皇甫寧的劍完全收回的時候,希爾灩碧藍色的眸中寒光一閃,猛然抬起右手,向伊靈背後襲去,明亮卻清冷的陽光下,一把雪亮的短劍在希爾灩手中反射著藍幽幽的光。
非花一驚,提劍向前,鼻子刺向希爾灩,試圖阻止。然而,剛剛收回軟劍的皇甫寧見非花突然舉劍襲來,下意識地橫劍阻擋。
叮!電光火石間,二劍相擊。二人的身形都是大大一震,原來,匆忙間二人本都是使了全力的。
而這時,希爾灩手中的短劍離伊靈的後背已經只有一指的距離了。電光火石間,非花看到希爾灩眼中閃過了得意,看見伊靈茫然望向他和皇甫寧雙劍相擊,看到希爾灩手中的短劍飛快地接近伊靈的後背。
非花心中一痛,放開與皇甫寧相抗的雪狼,人如離弦的箭,沖向伊靈。
伊靈只是茫然地看著這一切,不解地看著非花眼中的焦急和恐懼,看著皇甫寧本能地用劍追擊著非花的身影。
電光火石間,就在希爾灩手中的短劍踫到伊靈的後背那一刻,非花將伊靈扯進懷中,將她緊緊地密密地護在懷中。
非花抱著伊靈側身閃開皇甫寧追來的劍,然後不可置信地瞠大雙目,臉色頓時蒼白。
非花緩緩回頭,一條細細地血絲從他口中緩緩溢出,只見希爾灩在他身後笑得冰冷,右手依然維持著向前遞送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