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家?不知道。」老婦人疑惑地搖搖頭。
伊靈一愣。心驀然一沉,變得冰冷,臉色也越發蒼白。如果是風國,一切她還有把握,至少她知道,在雪國,魯斯山的懸崖可以帶她回現代,哪怕再跳一次崖。可是,如果不是風國,她又該怎麼辦?
也許……這里是現代某個她不知道的、與世隔絕小島?她不是在海上出事的嗎?會漂到某個與世隔絕的小島上也不一定啊。也許……她並沒有穿越。老婦人身上的服裝也許是某少數名族的服裝,比較像古裝罷了。伊靈心中重新升起希望。
「現在……是什麼年代?」伊靈再次問道。
「風氏王朝昱帝13年。」老婦人答道,「姑娘,你是不是燒糊涂了,怎麼會忘記現在是什麼年代呢?」
「……」這麼說……她還是穿了。而且是回風國了?她真傻,竟然自欺欺人,老夫人明明說的是和她相似的語言,而她可不是在中國海域上出事的,怎麼可能是漂到了住著中國人的小島上。也好,不算是最壞的結果,伊靈在心中苦笑著安慰自己。
「姑娘是皇甫家的人嗎?放心吧,姑娘。等你身體復原了,我讓我家老頭子趕著牛車把你送回家去。」老婦人見伊靈的臉色變得蒼白,不由安慰道,「我家老頭子年輕時去過不少地方,應該可以將姑娘送回去。」
「哦。謝謝大娘。」伊靈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道謝。
「老太婆,那位姑娘醒了嗎?」。門外又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緊接著青布門簾被人撩開,一個又黑又瘦的老人端著一個大大的青瓷碗走了進來,碗里冒著騰騰白氣,「魚湯熬好了,讓這姑娘再喝點吧。」
老人把手中的碗交給老婦人,然後接過老婦人手中的藥碗。
「謝謝大爺。」伊靈打起精神,含笑道謝。
「不用謝,不用謝,」老人連連擺手,布滿皺褶的臉上滿是憨厚的笑意,「家里窮,也沒什麼招待姑娘的,只有幾條魚和幾根野菜,姑娘就將就著吃點吧。」
「對了,老頭子,你知道皇甫家嗎?這姑娘是皇甫家的人。」老婦人轉頭問老人。
「皇甫家啊?!」老人蹙眉思索半晌,「我還真沒听說過。」老人搖搖頭,「不過你放心,只要姑娘知道在哪里,我老頭子送你回去。」老人笑呵呵地安慰伊靈。
「謝謝大爺。」伊靈心中一熱。真誠道歉。
上天也算待她不薄,讓她踫到兩個熱心人。
「那老太婆你照顧這位小姑娘,我再去打幾條魚回來,好做晚飯。」老人對老婦人交代了一聲,就轉身出去了。
「來,姑娘,喝點魚湯吧,昨晚你發燒,我只喂你喝了一點魚湯,現在一定餓了。」老婦人舀起一勺魚湯,喂向伊靈嘴邊。
伊靈雙頰一赧,喝下勺中的魚湯,然後連忙伸手去接老婦人手中的碗︰「大娘,我來就好。」
「好吧,那姑娘你慢慢喝,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我就在院子里。喝完把碗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就好。」老婦人也不推辭,把碗遞給伊靈,就出去了。
「好的,大娘。」伊靈微笑著點頭。
目送老婦人出去後,伊靈的視線轉向手中的青瓷碗。只見由濃又白的魚湯里依稀可見被炖得稀爛女敕白的魚肉,並稀稀落落地散落著幾根翠綠的野菜,淡淡的香氣隨著白氣飄了出來。伊靈眼中一熱,沒想到兩個陌生人竟然待她如此。
一口一口慢慢喝完碗中的魚湯後,伊靈開始細細打量周圍的環境,這是一個非常簡陋的房間,不到十平米,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土坯牆凹凸不平,偶爾有茅草露了出來。
屋子里除了她身下躺的這張床外,就只有旁邊一張用粗糙的木板釘成的桌子和四張凳子,可以看得出來,這一桌四凳都是自己制作的。而床上罩著的床幔是一塊看不出原來顏色的灰蒙蒙的布,上面有著各色的補丁,但很干淨。
伊靈伸手握住胸前淚滴形的避水珠,是它救了她嗎?所以她才沒有葬身大海。還是冥冥之中,一切自由安排?她一定要盡快好起來,然後想辦法回去。既然她可以來,就可以……回去!伊靈咬牙發誓。
不知道她這次是身穿還是魂穿?伊靈望著窗外,漫漫想道。如果是身穿,那她這張臉得遮起來,伊靈邊想邊抬起雙手看了看,有點蒼白浮腫,但可以看得出來是她的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是一身很舊卻很干淨的青布衫,上面沒有任何修飾。伊靈又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臉,感覺也有點浮腫。
應該是身穿吧,伊靈緩緩躺回床上,閉上眼楮。想道。再休息一會兒,就起來照照鏡子,如果是身穿,一定要遮住自己這張臉,她再經不起任何麻煩了,再不想有第二個宣風來打攪她的幸福了。不知是因為生病,還是前幾日跟著宣風東奔西跑累壞了,伊靈覺得很累很累,手腳像灌了鉛,不想移動,想要一直一直睡。
伊靈再醒來時,房間里一片昏暗,周圍很安靜,屋外,有低低的說話聲和柴火的劈啪聲。偶爾,遠處有幾聲狗鳴傳來。
伊靈動了動手腳,覺得全身清爽了很多,于是起身,下地,向外走去,腳步有點虛,但是,並沒有大礙。
撩開青布門簾。外面是一間比較大的屋子,放著瓦罐、木箱、桌凳、鍋碗瓢盆等物件,靠近門的地方,土石壘成的灶里燃著熊熊大火,上面,一口巨大的鐵鍋里冒著騰騰熱氣。
老人坐在灶前的小木凳上,看著火,偶爾往灶里添幾枝柴。老婦人則拿著巨大的木勺不斷攪著鍋里的東西。
「姑娘,咳咳,你醒了?」老人咳了兩聲,轉頭望向站在里屋門邊望著他們的伊靈。溫暖的火光在他的臉上跳躍,「感覺身體好點了嗎?」。
「好多了。」伊靈不禁微笑。
「姑娘,你再等一下,晚飯馬上就好。」老婦人回頭,微笑著對伊靈道,騰騰的白氣模糊了她的面容,「姑娘你身體還沒好,還是先進屋躺著吧,晚飯好了,我給你端進去。」
「沒事,我已經好多了。」伊靈從旁邊搬了一個小凳子,坐到老人身邊,橘紅的火光映紅了她有點浮腫蒼白的臉,讓她頓時精神了不少。
晚飯依然是魚湯野菜湯,外加幾個餈粑,伊靈因為胃里久未進食的緣故,所以只是喝了一碗魚湯,老婦人幾乎把里面所有的魚肉都挑到伊靈碗里,直說讓她養身體,伊靈又是覺得感激又是過意不去。
用過晚飯後,伊靈進屋去睡,而二位老人則進了伊靈隔壁的小屋。據說,伊靈住的那間小屋以前是二人的小兒子住的屋子,可是,去年,二人的小兒子被拉去做壯丁了,所以空了出來。
伊靈靜靜躺在床上,淡淡的月光透過小小的窗戶灑在地上,屋里的一切依稀可見。也許是白天睡得太多的緣故,伊靈現在毫無睡意,頭腦很清晰。往日的記憶紛至沓來,在她腦中盤旋,她突然有一種不知是在夢中還是現實的感覺。
她想大哭一場,想揮拳砸壞現在的一切幻境。也許就會發現,她現在的一切只是一場夢,而醒來後,發現自己還睡在那個掛著紅色帳幔的舒服的大床上。伊靈苦笑一聲。她知道這一切真實得不容她逃避,她,確實被宣風綁架了,然後在海上失事,然後來到了這里。
非哥哥,你還……好吧?伊靈在心底哽聲問道。如果冥冥之中,真有什麼神的話,拜托,讓我入非哥哥的夢里,告訴他,她還活著,她現在風國陶家村,她一定會去找他的。她不想他傷心,因為她,他已經傷過太多次心了,她發過誓的,不會再讓他傷心。可是,現在,他一定被心痛折磨著吧。伊靈的眼角沁出一滴淚——
非花知悉宣風帶著伊靈搭上開往澳大利亞的船後不久,就獲得了那艘船在海上失事的消息,整船的人沒一個人生還,救援船只緊緊打撈到三分之二的尸體,其他人則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上,生死不明。失蹤的人中,包括伊靈和宣風。
幾乎在所有人心里,那些失蹤的人已經和死人無異了,因為在那種情況下,根本無法生還,如何生還?!但是,非花不相信,沒有見到靈兒的尸體,就說明她還活著。非花幾乎執拗地認為。
整整七天七夜,非花呆在伊靈出事的那片海面上,不停地尋找,幾乎不眠不休。他相信,只要他一直找下去,就一定會找到她的。
第七天的夜晚,非花終于累昏在甲板上,身上還穿著潛水服。本就白皙的臉色更顯蒼白,冰冷的海水黏在他的長長的睫毛上,在月光下閃著清輝,像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肯流出的淚。
暗,像海底一樣的暗。冷,向海底一樣的冷。非花不知道他身在哪里,他感覺眼皮沉重,全身冰冷,想要一直沉睡下去。突然,白色的霧氣升騰,漸漸驅散周圍的黑暗。一張臉出現在白霧里。
「非哥哥,你還……好吧?」伊靈含著哽咽的聲音響起。
非花驀然睜開雙眼,望向霧中的女子︰「靈兒?」
「非哥哥,我還活著,我在風國陶家村,我一定會去找你的。」伊靈喃喃道,眼角綴著一滴淚。
「靈兒,你沒事,是吧?」非花坐起身,啞著聲音輕輕問道。他怕聲音大了,會驚飛那個霧中的女子。
霧中的伊靈好像看不到他,只是越過他望向不知名的遠方。
「非哥哥,你不要傷心,相信我,相愛的人,無論如何都會相見的。」霧中,伊靈緩緩彎起嘴角,眼神飄渺而遙遠。
「靈兒,我在這里,你看不見嗎?你過來,以後,我再也不離開你一步了,我發誓。這次是我錯了,我應該听你的話,放手的。」過去七天不肯流出的眼淚終于滑下他的臉龐。
「非哥哥,不要傷心,等我……不要傷心,等我……」伊靈不停喃喃著,漸漸在白色的霧氣中隱去。
「靈兒,靈兒……我在這里,你要去哪里?」非花伸出手去,探進霧里,想要拉住漸漸模糊的伊靈,可是,他的手穿進霧中,握住的只是一掌虛無。
「靈兒!!」非花嘶喊出聲,從甲板上坐了起來,茫然地看向四周。
茫茫的海水在暗淡的月光下發著微弱的光,濤聲陣陣。海風冰涼,非花打了一個寒戰。竟然……是一個夢嗎?
靈兒,我相信你。你說,相愛的人一定會相見的,我相信你。非花在心中默默道。
非花在甲板上坐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毅然啟程返回J市。
在返回J市的當天晚上,他沒有回家,只是給千雪打了一個電話。然後,他來到了那個伊靈曾經常去的地下通道。如果……靈兒真回了風國的話,那個曾在這里的老人一定知道。如果……靈兒真回了風國的話,那個老人一定可以讓他也回去。
同時,海上的尋找工作並沒有停止。
第二天,非花在地下通道架起了畫架,開始一張有一張地畫畫,每一張畫上,都是同一個老人,畫上的人栩栩如生,幾乎可以媲美照片了。沒過多久,在J市,龍虎幫的所有人展開了對那個神秘老人的搜尋,每人手里拿著非花親手畫的一幅那個老人的肖像畫。
J市黑幫開始寵寵欲動,他們已經知道玉面就是那個他們熟悉的廣告明星,而現在不知為什麼玉面和龍虎幫的眾人開始不理幫務,而是尋找一個不知名的老人。這是他們展開反擊,收回以前利益的好時機。只是,他們依然只敢觀望,不敢貿然動手。畢竟,玉面和龍虎幫在他們心中烙下的不可戰勝的印象,一時間難以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