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叔,你去忙吧。不用在這候著了。」皇甫寧微笑著道。
「是,少爺。」傅管事躬身退向門口,然後在門口停了下來。
「少爺,有少夫人和小少爺、小小姐在,要不要我從其他地方調一些女婢過來?」傅管事請示道。
「靈兒,你覺得呢?」伊靈側頭征詢伊靈的意見。
「不用麻煩了。」伊靈微笑著回道。
「傅叔,那就不用了。哦,對了,我們明日一早要上魯斯山頂,傅叔幫我們準備十人份兩天的干糧和御寒衣物。」皇甫寧吩咐道。
之所以讓準備兩天的,是因為這里到魯斯山頂,輕功好的人只要一個多時辰,輕功不好的人也就兩個多時辰。到時候如果不夠再回來取就好。因為他也不知道伊靈打算在山上呆多長時間。他想,即使伊靈也不知道要待多長時間。
「是,少爺。」傅管事恭敬應道,然後躬身退了出去。
雖然他疑惑他家少爺還去魯斯山頂干什麼,少夫人不是已經找到了嗎,可依然忍著沒問,按照皇甫寧的吩咐去準備了。
翌日辰時,雙方準時會合。
伊靈和皇甫寧這方帶著青川三人、陳浩南五人和五個侍衛,還有就是一直央求要跟來的皇甫非和皇甫冰。
沐影、魂希、血凝三人只帶著三個侍衛。
眾人登上馬車。向魯斯山出發。到達魯斯山半山腰後,山路變得越來越陡峭狹窄,于是,眾人著車夫將馬車趕了回去,開始步行向上登去。
這時,山上的溫度已經很低了,在下車前,皇甫寧已經將御寒的大衣拿了出來,為伊靈和兩個孩子穿上。其他人則依然是一身單衣,對于身懷絕世武功他們的來說,這點低溫並不算什麼。
「這樣走太慢了,」走了幾步後,皇甫寧突然停下腳步,微微皺眉道,然後側頭望向身邊的伊靈,「靈兒,我抱著你走吧,這樣大家就可以施展輕功,會快一點。」
伊靈想了想,點頭,能節省一點時間,終歸是好。皇甫寧見狀,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悵然,高興的是伊靈沒有排斥他接近,悵然的是他知道伊靈一定想盡快找回非花。
皇甫寧壓下心中的百味雜癥,抱起伊靈,青川抱起皇甫非。酈玉姬抱起皇甫冰,眾人開始施展輕功,往山頂掠去。越接近山頂,氣溫就越低,皇甫寧、青川和酈玉姬三人將手掌貼進伊靈和兩個孩子的後心,為三人稍微輸入一點內力御寒。
大約半個時辰後,眾人在山頂停下。這里依然是百年如一日的白雪皚皚,寒風獵獵。
皇甫寧將伊靈放下地,伊靈緩緩走向崖邊。
望著一步步走向崖邊的伊靈,兩年前伊靈決絕跳下山崖的畫面在皇甫寧腦中驀然閃過,心中頓時一慌,皇甫寧想要伸手去拉伊靈,卻半途收回手,只是緊緊跟了上去。
伊靈在崖邊停下腳步,低頭向下看去,崖底,白霧翻涌。冰冷的淚水涌上伊靈的眼眶,緩緩滑下她的臉龐。
「非哥哥——」伊靈對著崖底大聲喊道。
可是,沒有人應她,只听獵獵的風聲在耳邊穿過。
皇甫寧的眼里瞬間刮起憂傷的風暴。他仿佛看到了兩年的自己,對著崖底一次又一次地吶喊。聲嘶力竭,可是,回應他的只有絕望。絕望的他,漸漸失去了吶喊的力氣,只能呆呆地坐著,等著幾乎不可能的奇跡發生。
「非哥哥——非哥哥——非哥哥……」伊靈對著崖底一次又一次大聲喊道,冰涼的眼淚在寒風里紛飛。
皇甫寧眼里的痛苦和哀傷越發濃烈。曾經,他一次又一次地祈禱,一次又一次地發誓,只要她活著,他什麼都可以接受。可是,為什麼他的心現在痛得像要裂開?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麼清楚,她已經……愛上了別人。
眾人呆呆立在二人身後,不知該做什麼,該如何勸解陷入哀慟的伊靈。
「哥哥,娘為什麼在哭?」皇甫冰怯怯地拉了拉皇甫非的手。
「妹妹不怕,娘只是想那個非叔叔了。」皇甫非伸手抱住皇甫冰的肩。
聞言,酈玉姬回神,想到伊靈這個樣子不宜讓兩個孩子看到。于是牽起兩個孩子的手。
「小非,小冰,我帶你倆去那邊看看。」酈玉姬彎身柔聲道。
「娘她……」皇甫冰遲疑地仰頭望了望酈玉姬,然後又望向伊靈。
「沒事。爹會照顧娘的。」還沒等酈玉姬說話,皇甫非就開口道,「走吧,我們和酈姨去那邊。」說完,皇甫非就拉著皇甫冰的手往酈玉姬指的方向走去。
酈玉姬松了一口氣,拉了拉邵逸的手,跟了上去。她發現,皇甫非不是一般的聰明和早熟。總是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而且,她知道,皇甫非會拉著皇甫冰離開,是因為怕皇甫冰害怕或影響大人做事。
伊靈喊了很久很久,聲音逐漸嘶啞,寒風中,像是受傷的小獸在悲鳴。
皇甫寧想勸,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望著伊靈的目光憂傷而心疼。
「伊姑娘,不要再喊了,主上听不到的。」終于,沐影上前,輕聲說道。
伊靈頓了頓,茫然地回頭,好像不認識沐影似的。
「伊姑娘?」沐影輕聲喚道。
「……我只是覺得,也許他可以听到也不一定呢。畢竟,這里是我唯一知道的可以通向那邊的地方。」伊靈輕聲說道。
「靈兒,兩年前,我也一直這樣叫你,你沒有听到吧?」皇甫寧望著伊靈輕聲道。
說這句話時,皇甫寧不想不願,不想讓人听出他心里的哀傷,只是想要提供一個可供參考的事實。可是。說出來時,連他自己都听到了話語中的哀傷,也像是在抱怨。可是,他不想解釋。
伊靈怔了怔,心像被狠狠握了一下,生疼生疼。她听到了嗎?也許听到了,那麼多個白日與夜晚,她在夢里听見他一聲聲地呼喚她。也許沒听到,也許那只是她自己因思念而產生的夢而已,無關他的呼喚。
「……對不起。」伊靈望著前方輕聲道。
說听到沒听到又有什麼用呢,徒增彼此的煩惱而已。
沉默。伊靈望著煙霧翻涌的崖底發呆。而皇甫寧望著伊靈的側臉發呆。
眾人見狀,悄悄地走開。去細細地考察周圍的環境,雖然在兩年前,他們已經考察了不止千萬遍,卻一無所獲。
只是,他們覺得,如果不做些什麼,會被胸腔里漸重的壓力壓得喘不上氣來。
崖邊,只剩下皇甫寧和伊靈。風中的白衣和純白色的毛大衣都顯得那麼蕭索,那麼哀傷。
良久之後,皇甫寧轉身從帶來的東西中拿出一個皮大衣,放在伊靈後面的岩石上,「靈兒,坐會兒吧。」皇甫寧輕輕拉了拉伊靈的手。
伊靈愣了愣,然後緩緩坐下。
「寧,你也去別處走走吧。」伊靈轉頭,望著皇甫寧輕聲道。
「……」皇甫寧望著伊靈搖了搖頭,「你想和他說話,就說吧。我沒事。」
皇甫寧當然知道伊靈為什麼讓他走。當年,他也是呼喚她呼喚到絕望後,坐在崖邊不停地和她說話。她的心情……他懂得。可是,他寧願不懂。如果不懂,心也許就沒有這麼痛了。
「……」你會受傷的。伊靈望著皇甫寧,在心中輕聲道。
「我真的沒事。」皇甫寧像是看懂了伊靈的眼神,搖搖頭。
望著眼神異常堅決的皇甫寧半晌後,伊靈轉頭,望著崖底繼續發呆。皇甫寧在她身邊坐下。
又過了很久,伊靈開始低低地說話。
「非哥哥,你現在哪里?可以听到我叫你嗎?也許,你會在夢中听到我的話,你不要擔心我,我現在很好……」
「我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回來。可是,我不會放棄的……一定會有辦法的,既然我可以回來,你就一定也可以回來。」
皇甫寧听著這些話,心像被一刀一刀凌遲著,痛得清晰而尖銳。
時間流逝。太陽緩緩移到了當空,只是看起來火紅的太陽卻沒有多少熱度,山頂依然冷得像是寒冬臘月。
皇甫寧望了望天上的太陽,再次起身,拿來兩個油紙包和一個水囊。他將油紙包放在掌心,稍稍一運功,紙包上就冒起了騰騰熱氣。皇甫寧打開油紙包,遞到伊靈面前,是一個芝麻餅和一個燒雞腿。
「靈兒,吃點東西吧。」皇甫寧柔聲道。
一直喃喃自語的伊靈回過頭,望著皇甫寧關切的臉呆了呆,然後望向他手中的食物。
「……謝謝。」伊靈接過皇甫寧手中的食物,吃了起來。
因為她是來尋找帶非哥哥回去的方法的,不是來絕食憂傷的。
皇甫寧見伊靈順從地吃了起來,不由松了一口氣。然後將雙手放在水壺兩側,他掌間冒出騰騰熱氣。
「喝點水。」皇甫寧將水壺遞向伊靈。
「謝謝。」伊靈順從地接過。
伊靈喝著溫熱的水,滾燙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淌了下來。她知道,她傷了他了,可是,他卻裝作沒事人一樣,微笑著,照顧著她,將他的傷痛嚴嚴藏起來,不讓她看見他的心傷。她……不值得他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