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蘭、昆依卡爾和阿扎馬特一同躺在昆依卡爾寢室的兩張相鄰的榻上。這是為了方便阿依坦先生同時照顧三人。
昏迷了一整夜後,在臨晨的時候烏蘭終于沒能熬過去,在眾人的眼淚和無能為力的痛苦下,身體逐漸僵硬,停止呼吸。
阿依坦先生悲傷地閉了閉眼,阻止了眾人要將烏蘭抬走的動作,他知道,另外兩個人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要看看其他兩人。
翌日中午,阿扎馬特醒了過來,當他看著身體僵硬冰冷的烏蘭和昏迷不醒的昆依卡爾時,眼楮頓時通紅如血,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昨晚還高高興興慶祝勝利的他們,怎麼一夕之間就有兩人一死一傷。
「是誰?!」跪在昆依卡爾床前,阿扎馬特嘶啞的聲音里透著冰寒和肅殺。
「還沒有查出來。」盤腿坐在昆依卡爾旁邊榻上的阿依坦先生同樣嘶啞著聲音應道。
昆依卡爾緩緩轉頭望向身後的阿依坦︰「先生,王上他……」阿扎馬特通紅的雙眼中有著恐懼。
阿依坦先生平靜而悲憫地望著阿扎馬特︰「我會盡力。」
阿扎馬特茫然地望著阿依坦先生,好像無法听懂他話中的意思,然後,他僵硬的神情一點點泛活,一絲驚慌閃電般擊中他的表情。
阿扎馬特跪著行到阿依坦先生塔榻前︰「先生。您一定要救救王上啊,我求求您了,先生,求求您了,先生……」阿扎馬特緊緊攥著阿依坦先生的手不住地重復後面的那句話。
「你放心,我會盡力的。」阿依坦先生幽幽嘆了一口氣,拍了拍阿扎馬特的手。但是,我恐怕也無能為力啊。他在心中幽幽嘆道。
昆依卡爾一直發著高燒,時而痛苦地囈語,卻無論身邊的人如何呼喚,都沒有睜開雙眼。
阿扎馬特在醒來後的當日下午,就知道了他昏迷後發生的所有事,當听到希爾灩將手中的短劍刺入昆依卡爾後心時,他恨不得將希爾灩剁成肉醬。雖然阿依坦先生勸告他,此事疑點眾多,需要好好查清楚事情的始末之後再做決定,但是,阿扎馬特還是轉身沖出昆依卡爾的寢宮,匆匆向關押希爾灩的牢房趕去,他有滿肚子的憤怒和悲傷需要發泄。
關押希爾灩的牢房就在王宮的西南角,這里是用來關押犯了錯的宮人的地方。阿扎馬特就像是一道狂飆的旋風一樣穿過了整個王宮,然後像旋風一樣闖進了希爾灩的房間。
那時候,希爾灩正臉色蒼白地躺在榻上,睜著眼楮木木地望著屋頂。有件事她至今沒法想清楚,那就是,既然那些人是來救她的,那為什麼要點她的穴道。而當她醒來時,已經被人拘謹在此了;而他們不是來救她的,那又為什麼要把她從那些炎國人的劍下救了出來,是有什麼陰謀嗎?自從她醒來,就一直在想這個似乎無解的問題。
當阿扎馬特狂風一般卷進來時,希爾灩甚至沒辦法立刻反應過來。當阿扎馬特如鐵鑄的雙手緊緊卡住她的脖子時,她才嘶啞地驚呼一聲,轉了轉木然地眸子,望向頭頂狂怒的阿扎馬特。
「你這個賤女人,老子今日就殺了你。」阿扎馬特紅著雙眼,卡在希爾灩脖子上的雙手越收越緊。
希爾灩喘著氣,眼神中初時的驚詫和慌張立刻被輕蔑所取代。從她醒來後,就知道遲早會發生這樣的事,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她清楚的知道,昆依卡爾恐怕是活不了了,想到這個,即使她無法逃月兌死的下場,她也是開心的。
「大人,大人,請不要這樣。」隨著阿扎馬特沖進來的侍衛焦急道,「阿依坦先生說。很多事我們還沒查清楚,這個女人還不能殺。」
「所有人都看到是她用劍刺傷了王上,還有什麼需要查的。」阿扎馬特脖子時的青筋暴起,怒吼道。
「大人,凶手不僅僅是這個女人,還有那些刺客,大人,難道你不想弄清楚那些刺客的來路嗎?殺了這個女人,我們就端了一條重要線索。」雖然焦急,但是,阿扎馬特身後的侍衛不敢去扳他的手,只能快速地將阿依坦先生交代的話復述出來。
事實上,現在每一個炎國人都恨不得將希爾灩千刀萬剮,但是,考慮到還沒有查出那些刺客的下落,他們就得把這口氣忍著,而且,還得小心地伺候著這個該被千刀萬剮的女人,免得她不小心死了的話,斷了線索。
聞言,在怔愣了一瞬後,阿扎馬特緩緩放開希爾灩的脖子。
「咳咳……咳咳……」希爾灩劇烈的咳嗽著,同時大口大口吸著氣。
雖然那她已經有了被憤怒的炎國人隨時殺死的準備,但是,能不死還是好的。因為她還有很多事沒有完成,如果就這樣死了的話,她會不甘心的。只要活著,就有逃出去的希望。所以,希爾灩很想對用恨不得撕碎她的目光望著她的阿扎馬特冷嘲熱諷兩句。卻聰明地選擇沉默,緩緩閉上雙眼。
阿扎馬特在憤恨地盯了希爾灩良久後,轉身向外走去︰「給我看好她,讓她給老子好好地活著。」他邊走邊吩咐門外的宮人——
當梅慧說有個叫宣風的人要見她時,伊靈有一瞬的茫然。然後過去的記憶像是潮水一般涌來。
那個叫宣風的人,那個帶給她災難和恐懼的人,那個與她一起消失在海面上的男人,在最近這一年,她好像已經忘了,他消失在了她的記憶深處,如今卻被重新翻了出來。
是他嗎?還是一個同名同姓的她並不認識的人。可是,既然是她不認識的人,為什麼指名要見她?
「……那位公子說,他是少夫人的舊識,劉管家讓我來問問您,是否認識這樣一個人,如果不認識,劉管家就讓人將他打發出去了。」梅慧望著伊靈不停變幻著表情的伊靈,問道。
伊靈直覺想要搖頭,「宣風」這個名字對于她來說,就是恐怖的代名詞,可是,她知道有些事。她不能逃避。如果真是那個人的話,他可以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皇甫家,怎會善罷甘休。他想要干什麼?想到種種可能性,伊靈的手腳頓時冰涼。
「我好像認識這麼一個人,帶我去見他吧。」伊靈鎮靜下來,對梅慧緩緩道。
「是,少夫人,我這就帶您去。」梅慧向伊靈福了福身子,轉身帶路。
「靈兒,你要去那哪兒?」遠處,正在指導兩個孩子劍術的皇甫寧轉過頭。揚聲問正要出梅園的伊靈。
「有人要見我,我去看看。」伊靈轉頭對皇甫寧笑了笑,然後繼續往外走。
「哦。」皇甫寧應了一聲,然後回身繼續指導兩個孩子。
只是,精神再也無法集中,他看到了伊靈剛才有點魂不守色的表情,有點擔憂,想知道那個想要見伊靈的人是誰,可是卻忍住沒問。隨即想到是在皇甫府見那個人,皇甫寧又覺得自個兒好像有點多慮了。
伊靈一邊跟著梅慧往皇甫府接待客人的客廳而去,一邊思索著,如果真是那個人的話,過會兒要如何應對他。
很快地,伊靈就听見梅慧說︰「少夫人,到了,那位宣公子就在里面呢,劉管家正陪著他呢。」
「……哦。」伊靈回神,點了點頭。
伊靈有點不可置信,這段路竟然這麼快就走完,而她,還沒有完全想好該如何應對他。
伊靈深呼吸三次,然後邁進了這個皇甫家招待一般客人的客廳。梅慧緊隨其後。
「少夫人。」劉管家向伊靈躬身行禮。
「嗯,劉叔不必多禮。」伊靈微笑著溫聲道。
「是,少夫人,就是這位宣先生要見您。」劉管家指了指椅子上的男子。
「伊小姐,很久不見。」椅子上的白衣男子微笑著站了起來,對伊靈頷首微笑。
男子二十歲出頭的樣子,身著合身的白色絲質長袍,面容希臘雕像般立體,眼神里透著精明,他的右眼灰蒙蒙的,左眼卻出奇地亮。仿佛一道驚雷擊中了伊靈,將伊靈先前的僥幸心理擊得粉碎,是他!
「宣公子,這是我們少夫人,您因該稱呼她為皇甫少夫人。」劉管家糾正道,臉上掛著有禮而堅持的笑容。
「是。在下冒犯了。」宣風對劉管家微微一躬身,然後轉向伊靈,「皇甫少夫人,好久不見。」
「……宣公子,好久不見。」僅是怔愣了一瞬,伊靈就端起完美無缺的笑容,淡淡道,「劉叔,這位公子確實是我的舊識,這里讓梅慧伺候著就行了,您去忙您的吧。」隨後,伊靈對旁邊的劉管家道。
「是,少夫人。」劉管家躬身離開。
「宣公子請坐,」伊靈一邊招呼宣風坐下,一邊在主位坐下,「不知宣公子找我來,有什麼事?」待劉管家離開後,伊靈淡淡問道。
宣風望了望為伊靈斟茶的梅慧和自己身邊的婢女,笑嘻嘻道︰「沒什麼要緊的事,只是好久沒見伊小姐了,來看看你過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