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府的驚魂一夜之後,沒過幾日,在京城的伊靈就收到了皇甫寧的信。信中,皇甫寧說皇甫家雖然有人受了傷,但是前去的刺客卻全部殲滅。所以,一切都好,讓伊靈不要擔心。
同時,伊靈還收到了無煙的親筆信,信中只淡淡地說自己沒事,讓伊靈不要擔心。
伊靈笑了笑,目光溫暖而綿長,他們真是貼心的人,知道她擔心無煙,對無煙有愧,竟然沒忘記讓無煙寫一封親筆信讓她安心。
是的,一切都好。伊靈收到的信中如此說。可是,幾乎是同一時間,非花收到的消息卻不是如此。沒有解藥的毒?!非花皺眉玩味著信中的這幾個字。
夜,京城,非花房間。
「小影。」良久後,非花淡淡喊了一聲。
「是,主上。」沐影從暗影里走了出來,站到非花面前,恭敬地躬子。
「什麼時候動手?」非花將手中的信緩緩折起,湊到靜靜燃燒的燭火前,頃刻間,那一張薄薄的紙就化為灰燼了。
「就在今晚。」沐影恭敬回道。
「好,記住,萬無一失。」非花淡淡點頭。
「屬下明白。」沐影低聲應道。
「好了,你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我要休息了。」非花起身,向內室走去。
沐影應了一聲,依然躬著身子,待一聲輕微的關門聲傳來,才直起身子,快速向門外走去。
沐影走向院中拐角處一個暗影,一個黑影在他腳前跪下。那黑影像是從暗夜里生出來的玄黑霧氣幻化成的人形。
沐影低聲交代他一些注意事項,絮絮叨叨,雖然這一切事先他已經交代過不止一次了,可是,他依然不放心。雖然知道他的這些屬下都是身懷絕技的好手,也知道憑他家主上身手一般遇不到什麼敵手。可是,依然不放心。可以不必驚動他分毫就將所有危險扼殺于搖籃,是他一直的希望而追求。
那黑影耐心地听著,並不出聲,只是一個勁兒點頭。終于,沐影好像沒什麼可交代和重復的了,才轉出暗角,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其實,據探子來報,那個迷娘沒什麼大不了的,身後並沒有任何勢力,但是,她的迷魂之術卻不容小覷,據那些懂迷魂之術的玉夫人手下的人回報,迷娘就是用迷魂之術控制了那些嫖客和……秦彥武。可是,這一切都還沒有嚴重到讓他家主上擔憂的地步,可是,若是這件事關系到伊姑娘身上,他家主上會這麼緊張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夜,寶月街,倚夢樓。
阿夏和希爾灩輕巧地從窗外翻入自個兒的臥室,月兌掉身上的斗篷,露出戴著黑色面紗的臉龐和斗篷下的黑色勁裝。為了掩人耳目,屋中,一直燃著紅燭。
「可惡,竟然沒有成功。」阿夏恨恨低語了一句,「就知道那個秦彥武是個飯桶。」
希爾灩用藥物改換成的暗褐色的眸子動了動,默默將斗篷放進衣櫃不引人注意的夾層里。
「公主,我們……」阿夏看了看默默不語的希爾灩,一邊走過去將斗篷放進去,一邊遲疑開口。
「睡吧。」希爾灩對阿夏輕巧一笑,轉身去鋪床。
阿夏愣了愣,見希爾灩好像心情沒有那麼糟的樣子,于是搖了搖頭,開始洗漱。
片刻後,紅燭熄滅,阿夏躺回床上,而希爾灩則躺到了門邊的矮榻上。屋里再無聲音。
半個時辰後,二人听著彼此淡淡的呼吸聲,心中清楚她們今夜可能要失眠。
希爾灩望著外面暗沉的夜色,雙眸在黑暗中閃著微光。說不失望是騙人的,她原本以為,有可能成功的。因為阿夏將那麼深、那麼深的仇恨種進了秦彥武的心里,秦彥武是鐵了心要那個女人的命,用了最出色的死衛,用了最決絕的沒有轉圜余地的方式,可是,竟然沒有成功,據探子說,那個女人在暗殺的第二日就高調出現在大街上了,好像是為了諷刺那些刺客,諷刺她希爾灩的無可奈何。
良久後,床上的阿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很輕很輕,輕到讓听到的人以為是幻覺。
「沒有關系,只要我活著,就還有機會。」希爾灩輕聲道,像是在安慰阿夏,但更像在安慰自己。
「……嗯。」床上傳來一聲輕輕的應聲。
「我們最近也要小心一點,皇甫府受到攻擊,馬上就會查到秦彥武身上,或者……已經查到了。雖然你已經將秦彥武腦中關于你的記憶消除了,但還是在小心一點好。」希爾灩繼續道。
沒有誰比她更清楚,那個人對那個女人的在乎,也沒有誰比她更清楚,那個女人身邊的人有多可怕。她曾一次又一次地因為那個女人身邊的那些人栽跟頭,雖然那個女人根本沒有哪個地方比她強。
「……公主,或者,我們可以離開?換一個地方。天下這麼大,總有炎國探子料想不到的地方。」阿夏輕聲提議。
「……嗯,這幾日先仔細看看情況,我們再做決定。」希爾灩的聲音听起來心不在焉。
聞言,阿夏也不再說話。不過,二人這麼一聊,心中的郁氣解了不少,剛才一直不來的睡意也漸漸襲來。沒多久,二人均勻的呼吸聲就傳來了。
像是暗夜里突然起了霧,一個個模糊的黑影從窗口飄進屋里,分別飄向床和門邊的矮榻,無聲無息,快如幻覺。然後,一切歸于沉寂。
幾乎是沐影一回來,非花就醒了。沐影才在非花臥房門外站定,屋里就傳來了非花清晰的喚聲︰「小影,進來。」確定而沒有一絲遲疑的語氣。
沐影愣了一下,應了一聲,然後推門而入︰「抱歉,屬下擾到主上休息了。」
非花從床上坐了起來,依在床邊,床帳被挽在兩邊,暗夜里,沐影只看見一個朦朧的輪廓。
「那兩個人帶回來了嗎?」。非花的聲音輕而淡,在暗夜里听來顯得遙遠而飄渺。
「帶回來了。是……希爾灩和另一個雪國女子。」沐影將發現的一切快速說出。
在那個小丫頭的面具下看到希爾灩的臉時,他也很意外,可是,隨即又不覺得奇怪了,這個固執的女人,從來沒放棄過找伊姑娘的麻煩。
「哦?」非花的聲音听起來也含著一絲壓抑,然後,便陷入沉默。
沐影靜靜站在地上,等待著非花的指示。
良久後,非花淡淡開口︰「殺了吧。」
這三個字,淡然如天地間若有似無的風,沒有絲毫重量,不含絲毫的情緒,甚至察覺不出任何的煙火氣息。
沐影甚至沒有反應過來,他家主上到底說了什麼,或者什麼都沒說。
「殺了吧,你去做,確保萬無一失。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是你做的。好了,去吧,現在就去。」非花的聲音清冷一如平常。
他不怕報復,但是,他現在有必須要守護的人,听說,他已經放過她太多次,而她卻好像不知感恩,不知反悔,一次又一次地觸犯他的底限,他……已忍無可忍,也不需再忍。那些希爾灩的舊部漫說很難知道是誰殺了她,即使知道了,他也無須再懼了,大不了,早一步送他們去地獄。雖然棘手了一點,但是,也不是沒有可能。非花眼中冷光頻閃。
這次,沐影听懂了非花的話。他眨了眨眼,什麼都沒有問,轉身走了出去。
希爾灩沒想到,她的依次任性,會讓她死得不明不白,悄無聲息,輕如鴻毛,不知道是誰殺了她,也不知道為何會被殺,作了一個糊涂鬼,最重要的是,她堂堂一個公主,一個發誓要復國的公主,一個曾經叱 風雲的公主,沒有死在戰場上,而是在一個暗夜里死在不知名的小屋里。
除了殺他的人,沒有人知道她死了,而她的尸首,更不知道會歸于何處。沒有人拜祭,沒有人懷念,曾經轟轟烈烈的前半生,驀然歸結于一場寂靜的結束。
翌日,陽光普照,世界萬物都被熱烈的陽光照射著,每一個角落好像都充滿了陽光。昨夜的一切好像沒有發生過,包括那場悄然的死亡。
伊靈伸了一個懶腰,站在小小的花圃前活動著全身。
「早,靈兒。」非花從屋里走出,含笑和伊靈打招呼。
伊靈側身望向非花,臉上的笑意緩緩綻放︰「早。」
「有沒有想去玩的地方,我帶你去?」非花走到伊靈身邊,側頭望著停下動作的伊靈,笑容和煦。
該回去了。雖然想一直待在這里。可是,他不能騙她,她怕有一天她會怪他。所以,這一切結束之後,就該回去了。非花的心中靜靜地淌過悵然,臉上的笑容卻依然和煦。
「嗯?!我不知道啊。我對京城不熟。」伊靈笑著搖了搖頭,不知該怎麼回答。
再說,他們好像差不多已經將整個京城玩遍了,包括附近的風景。不過,有一處的地方,她都是沒去過,那就是皇宮。不過,她對皇宮可沒什麼好感。
「這樣啊。」非花凝眉思索了一下後,「那我們先用早餐吧,用過早餐後我們在想去哪兒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