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旁的風呼呼作響,不時有一兩縷凶邪之氣自背脊掠過,但都被裂天緞圓渾旋轉間,自然化去。此時這裂天緞依然呈現透明模樣,只不時與那邪氣相遇,偶有靈力波動傳來。這黝黑的地洞里竟然不知是被什麼人下了禁制,神念發出,竟然只能離體尺許,再遠,就如陷入粘稠泥漿,粘滯難行。
且那地洞也不知道到底通向何方,神念無法探測,雲紫只感覺自己一直往下落著,但具體周圍是什麼情況,卻無法清楚。
這可真是成了睜眼的瞎子了!神念對于修士的作用,這一刻顯得史無前例的重要起來。不過因為裂天緞庇護身周,輕身之氣環繞,她下降的速度倒也不快。而赤緋神甲和無根天芯的存在,讓她如吃了一顆定心丸,心底卻並不非常害怕。
除了擔心唐風越他們……
他們現在在哪里?
如果自己不是在畫舫遇到了林二他們,她也不會想到要來莫虞山,而是老老實實的呆在靜雅軒,毫無知覺的等上一天。那麼……等到明天的話,如果他們不回來,又怎麼辦?
雲紫微嘆一口氣,在心底默默計算著時間。從地面落下,盡管她的速度不快,但到現在,也下落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了。這地洞……到底通向哪里?
看這通道平滑的模樣,應該是那以鐵背著稱的鑽地鼠蔡少宥所為了。只是這里面限制神念的禁制,怕以他的修為,應該是做不出來的……
就這樣慢慢下落,周圍一片寂靜。先她一步下來的林二也不見蹤影,不過她也不擔心,那畢竟是真仙前輩,真要擔心的話,還是擔心她自己好了。
只是這地洞……也太長了。不過她也感覺到了,這地洞不是筆直的往下,有時候還往東西斜著,彎彎曲曲,只是總的方向是向下延伸罷了。不過這深入地下的地洞……究竟會通向哪里?不會最後會到地心熔岩之處罷?
她正這樣想著,果然覺得周圍的氣溫開始升高。心中一動,這地洞,莫非真是通向地心?體內星雲宇宙一動,仙靈之氣頓時聚集到眼楮周圍,卻見周圍的洞壁上已經有著水滴凝結了。正震驚間,腳下突然重重一頓,再踏踏腳,觸及到堅實的岩石,她始自發覺,竟然到底了!
左右看看,卻發現並沒有林二的影子。試著將神念放出去,卻發覺束縛依然,連裂天緞都只能維持在身周尺許內。嘆口氣,她試著喊道,「林前輩?……林二前輩?」
重重的回聲頓時傳來,「……林前輩……林前輩……林前輩……」
「……林二前輩……林二前輩……林二前輩……」第一聲尚沒完,第二聲的回音又重在一起,竟然有如沉悶雷音,在這幽長的甬道內回響。
雲紫心中一動,辨別了回音的位置,轉身看去,卻見後面居然還有一道狹長的通道,隱在黑暗中,若非回音鼓蕩,她還真一時沒有察覺。她走過去一看,卻見那通道只容一人通過,卻不像之前下落的通道那樣渾圓了。
四周依然寂靜無聲,也沒有林二傳來的聲音。雲紫在四周再仔細查探了一遍,發現除了這道狹長通道,再沒有其他出路了。她打起精神,湊身上前,剛好從那通道中過去。
好在那通道只有十來丈長,從狹長的通道中出來的時候,她只覺得天地豁然一清,身子似乎穿過了什麼防護禁制,身後的一切都沒有了氣息,包括風聲與空氣中火熱的味道,都消失不見,眼前卻呈現出了一個廣闊的空間!
雲紫睜大了眼楮,心中滿是震撼。
……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只見眼前不再是黝黑的通道,一大片廣闊的,卻又修整的四四方方的空間,呈現在眼前。地面是平整的閃著沉郁光澤的不知名金屬鋪成,四面牆壁也是同樣材質的金屬,冷冰冰的,又閃著難言的誘惑。
雲紫目測,這處空間卻大概有百丈見方。自己站在這空間的一角,卻顯得無比渺小。抬頭看,卻見高約百丈的頂處應該是由另一種晶石做成,無數猶如星子的光芒從頂處灑下,照亮了這片百丈見方的大殿。
是了,這應該是大殿。或者……應該稱之為煉丹室?還是鍛造室?
雲紫目光一凝,看向大殿中間幾乎佔去一半空間的巨大的煉化爐。這煉化爐通體呈現金紅之色,上面圖紋無數,密密麻麻的刻滿了整個爐身。雲紫一眼望去,似乎覺得那些神秘的花紋有如流水,緩緩流動,她定了定神,再次看去時,那花紋似乎又沒有絲毫變化。爐身下面是一個巨大的石台,像是與地面融為一體。
這巨大的煉化爐……應該不同一般。走近一看,這爐身側面有一個小口,往里面張望,還可以看見青灰冷寂的爐燼,爐火似乎熄滅了不知多久了。
「你來啦?」一個聲音自身周響起,她一驚,轉眼看去,卻見林二從那巨大的爐子後面轉了出來。
「前輩!」她勾起了嘴角,看到林二,心底驟然感到了一股安生。「怎麼樣?有沒有什麼發現?」
林二面上勾起一抹奇妙的笑意來,「發現?當然。」他環顧這悠悠大殿,語帶奇異,「看來,我們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了……」
「了不得?」雲紫看看那煉化爐,微蹙了眉頭看向他。
林二看了她一眼,「看來你是不明白……這些圖紋的涵義了。」林二一指那爐上玄奧又繁復的花紋,低沉又緩慢地道,「這是……吸收地心極火的紋章。這鍛造爐下接地心極火,用以鍛造,但周圍又不見絲毫煙火之氣……最重要的是,能自在駕馭地心極火的,不是鍛造宗師……」他望過來,眼中閃著熠熠光輝,一字一句道,「——就是鍛造神匠!」
地心極火!鍛造神匠!雲紫心中咯 一下,立時明白過來。
向蘇曾經說過,如果說天界百萬人中,會出一個鍛造師,那百萬個鍛造師中,都未必會有身俱無邊寂火的修士。一旦出現,那修士就一定是鍛造界宗師級人物,前途不可限量。唐風越不過是天仙修士,卻因為能夠運用無邊寂火,鍛造出上品神器裂天緞。可見無邊寂火對鍛造來說,是多麼重要。
而無邊寂火,卻是因為火心溫度極高,號稱燒盡一切,連修士的神念踫上,也會受到損傷。但這無邊寂火,也只是堪堪抵得上地心極火罷了。地心極火,那才是地心熔岩中,孕育出來的極致之火,比無邊寂火,更甚一籌。
而要想駕馭地心極火,怕是鍛造宗師向蘇,——都難!所以,能夠自在使用地心極火鍛造的,必定是宗師以上,甚至是神匠級別的人物了!
鍛造神匠!老天哪,他們是走到哪里來了?為什麼會和鍛造神匠扯上關系?
「幾百萬年都沒有鍛造神匠的消息了。」林二悠悠嘆息一聲,「這地方要是泄漏出去,也不知道會掀起多大的風波。」他沉吟片刻,向雲紫鄭重道,「林二托個大,要向你拜托一件事。」
「前輩請說。」雲紫見他說得鄭重,也嚴肅了表情。
「這地方,應該與一位鍛造宗師,甚至鍛造神匠有關。看這爐火熄滅的情況,也不知那位前輩現在還在否。如若不在,也應該有他的傳承留下。所以這里……卻輕易泄露不得。一旦泄露出去,鍛造神匠的消息,必定引起天界大亂。到時候……又不知道會有什麼情況發生……」
他嘆口氣,看著雲紫的眼楮,「所以,先不管我們在這里有什麼遭遇,貴師弟是否安全,林二在這里卻要拜托你,」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若無此地主人允許,出去後,不要主動說出這里的情況。——你可願意?」
他這是什麼意思?是要保持機密,把好處留給他東極天林家一脈,還是,真的不願在天界掀起腥風血雨,打擾此處主人的清修?
「這不是要求,而只是一個請求。」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他輕輕地道,「我林皓白在這里立誓,若無主人允許,絕不泄漏這里的情況。若有違背,修為自從寸步不進,再無得修大道可能。」
听著他的誓言,雲紫心中震撼。為什麼有這樣的人?修士的立誓直指本心,更何況永無得修大道之能,該是多麼狠厲的誓言!他這人,究竟又是怎麼想的?
但震撼之後,她的心卻瞬間柔軟起來。是了。天界什麼人都有,這個林二……林皓白,是叫這個名字罷?只是一個難得的好人罷了。
她對林皓白笑笑,輕啟朱唇,「前輩就是叫我泄露,我又能說給誰?我答應就是了。」她頷頷首,「一言既出,我自當遵守。否則,心性留下遺憾,卻也修為難進。」
「如此就說定了。」林皓白笑起來,轉身往鍛造爐後面走去,「這邊有一條路,剛剛你沒來,我就沒有進去。現在我們就去看看,這路又通向何方!」
雲紫應了一聲,跟著他繞過鍛造爐,往那邊的牆壁走去。卻見那里的拐角之處,果然有一道門戶。往里面一看,卻見路面平平整整,兩旁卻是銅牆鐵壁,明亮的光芒從牆上射下來,反射在路面上,光影可見。
「跟緊了。」林皓白待她走到身後,一聲低囑,調整了步子,率先往前走去。雲紫亦步亦趨,緊跟著他的身形,全神戒備起來。
一踏進那光滑通道,步履行動間,雲紫只覺得有莫名的壓抑。這通道也是死寂無聲,除了林皓白呼吸的氣息,和他們的衣袂翩躚之聲,其他都安安靜靜,毫無生命氣息。
目光觸及前面那厚實的背影,她心下一安。
但轉眼間,她只覺得寒光一閃,「小心!」林皓白的聲音傳來,而她也立時就看清了,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到怪物,頓時出現在兩人面前。
沒有絲毫聲響,甚至連生命氣息也全然沒有。這……是什麼怪物?只見那怪物高約丈許,奇形怪狀的頭顱,卻閃著青灰的金屬寒光。兩只手……不,應該是兩只鋼甲鉗子,鋸齒鋒利,排開來,剛好將這通道堵得嚴實。
「是護陣傀儡。」林皓白一揮手止住雲紫的身形,聲音中現出一絲激動,「果然是神匠的地方。這護陣傀儡只有神匠能打造出來,在天界早已失傳。沒想到,竟然在這里遇到。」
「你好好看著。」悅耳的聲音一落,他身形一閃,頓時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