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紫目光一凝,看著最中間那道門戶。那里禁制最為復雜,還隱隱有神光四溢出來,比左右兩道門戶更見玄奧。她心中隱隱有感,這門戶後面的東西,定然非同凡響!
腳下稍一踟躇,她一飛柳眉,立下決心,腳下卻毫不猶豫的往那中間的門戶去了。走到那門前時,她手一伸,往那門上觸去。本來是平滑的牆壁,只是在神念中顯示出門的樣式,卻沒料到,手一伸過去,居然毫不障礙的就穿過去了!
這逆轉神隱大陣所隱藏的,究竟是什麼東西?唐風越他們是不是在這後面?她心中雖然沒底,但正如之前想通的一樣,她從來都是一個人,所以……自己做的任何決定,自己都不會後悔!就是前面是懸崖是絕地,是刀山是火海,正因為是自己選的,所以,只有自己擔著!這一步過後,永不後悔!
她穩了穩心神,身子往前一撞,立刻消失在那重重禁制的門後。但自她進去之後,這門上禁制神光大震,卻生了奇妙變化,只是這變化是好是壞,卻不是雲紫所能知曉的了。
……
……
這里是哪里?
為什麼……自己會在這里?
昏暗的光影交錯,忽大忽小的聲音罅隙,全都化作浮光掠影,在眼前飛速而過,明明想要努力抓住,就是抓住一絲也好,卻終究都過去了,只留下滿心的遺憾。
似乎……有人在自己耳邊叫著什麼?那聲聲呼喚,是在說些什麼呢?
眼皮上似乎壓著千斤重物,她怎麼也沒辦法睜開。心中正急得不行,卻感覺一只柔弱的小手扶上自己的下顎,一絲清流灌入,直到自己的胃髒,她頭腦一清,頓時清醒過來。
「小姐?小姐——」
她一下子睜開了眼楮,眼前光影頓時歸于原位,一時間,窗外白光,頭上正對的細紗蚊帳,空氣中暖暖的陽光氣息,還有淡淡的藥草味道,一點一點襲來!
「小姐!你可算是醒了!」一個清脆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話語中滿是激動的情緒。
她在枕上轉過臉去,見一個身穿水湖綠紗長裙的秀氣姑娘正一臉驚喜的望著她。見到她清澈無波的目光,那秀氣姑娘的眼楮卻頓時一紅,淚水就滾落了下來,語帶哽咽地道,「小姐……可真是大神保佑,讓小姐平安無事。楊神醫之前還來看過,說小姐只要醒了,就一切大吉,如若不然,就只能一直在床上躺下去……」
「……」她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蹙了蹙眉頭,終于問了一句,「……你是……誰?這里又是……什麼地方?」
在那秀氣姑娘睜得越來越大的眼楮中,她慢慢坐起身來,只覺得頭痛無比,一時只得以手撫額,輕蹙眉頭,心中想了一想,卻終于什麼都想不起來。
「小姐!」那秀氣姑娘淚水更盛,「——我是飄雪啊!你不認識飄雪了?」她一時慌亂的站起身子,口中不停念叨,「怎麼偏偏就把頭撞了……對了,楊神醫!找楊神醫去!」似乎心中一定,她轉頭來道,「小姐,你先休息,什麼都不要想,飄雪這就去請楊神醫來!」
說著叫飄雪的秀氣姑娘急急忙忙跑出房門,在跨出房門時還差點跌了一跤。床上的她看著這一切,心中除了疑惑,卻無驚無喜,似乎自己在旁觀著一切,沒有更多感覺。
她掀開身上蓋著的錦繡蠶絲輕被,在床下找到了似乎屬于自己的步履,四下一張望,她見這屋內陳設很是精致,而窗前就是一面大大的雕花梳妝台,黃銅也似的鏡面反射著一兩絲光彩,幽然而神秘。
腳下是厚厚的柔軟的地毯,她一路走過去,來到那鏡子面前,卻見鏡中出現了一個身穿緋紅衣衫的美人來。滿頭青絲自由垂下,但鬢角一朵嬌艷的芙蓉簪子卻沒有取下,大概是頭天夜里睡下的時候忘記取了罷?
身上穿的是緋紅的衣衫,輕薄絲滑,袖口處還有花瓣刺繡……看這花瓣,大概是桃花的樣子罷?她抬眼往鏡中的人看去,眉心間一滴淚珠模樣的印記,卻很有些熟悉。這……是自己罷?
用手撫上臉,她唇間喟嘆,終于低低地問了一句,「……我……是誰?」
我是誰?
這一問題出來,心中卻自然浮現出一個名字……是了,自己姓李,名雲紫。
李雲紫……此外,卻再沒有更多的信息了。
她舉起左手,間袖間隱逸著一兩絲紫色,抬起來一看,才發現是一根紫色錦帶。也不知為何,她心中就覺得,這錦帶之于她特別重要……至于為什麼,卻又說不上來。
「我說楊神醫!你倒是快點呀!」屋外傳來隱隱的清脆的聲音,她心中一頓,是了,是那飄雪叫了神醫來給她看看。她是……撞了頭,所以什麼都不記得……是這樣的罷?
果然,那飄雪踏進門來,見她站在鏡前,雖然對她不在床上躺著頗為擔心,卻也沒有多言,只是上前扶著她順勢坐在梳妝台前,語帶小心,「小姐,你坐好,讓楊神醫為你診診。」
她口中的楊神醫也進了門來,大概因為是一個眉毛胡須都已全白的老頭,對後院女眷倒沒有更多忌諱,在門口稍一行禮,口中稱道,「李小姐,老夫逾越了。」
雲紫沒有多言,眼楮一抬,卻是頗為配合的抬起了右手。那楊神醫走得近前,為她仔細診了脈,模一模胡須,正想搖頭晃腦闡述一下病理,飄雪就已經瞪過來,「楊神醫!你就直說怎麼樣吧,可別再脈來脈去了!小姐性格好不和你計較,我飄雪可是個脾氣燥的!」
那老頭想是見識過她的脾氣,訥訥兩聲,卻終于道,「李小姐可見是大好了。我之前就說過,只要她醒過來,就證明她腦中積郁已散,其他的,只要善加休養,就可好了。」
雲紫見他們話語往來,漸漸在心中勾勒出自己所在之處。
自己……是這什麼李府的小姐,飄雪,卻是自己身邊得力的丫鬟。看這府中陳列器具,卻不像普通人家,而自己卻是不知為何,撞了腦子,這才……昏迷了好久,直到現在清醒,也失去了以前的記憶。
所幸身子倒沒有其他問題。她心中理清一切,卻見楊神醫已經告辭出去,而飄雪叫來一個小丫鬟,自去取藥煎熬,她則在雲紫旁邊侍候。
接下來幾天,雲紫也終于在飄雪的配合下,漸漸了解這李府成員。原來這李府確實是官宦人家,現在的家主是朝中的正四品官員,卻是她的二叔。府中寡居在北院的老太太是她嫡親女乃女乃,而她自己的父母卻俱已去世,現在當家的,卻是二叔的正室,她的二嬸。
她在府中倒還悠閑自在,二叔以前就和她父親關系極好,現在她父母俱逝,府中白養她一個,卻也不算什麼。因了二叔對她的關照,二嬸對她的起居飲食也不敢怠慢,所以她在府中的地位,卻格外超然些。
只是前次從閣樓上不小心跌落,撞了腦袋,二嬸心中懼怕,不敢對老太太和當家的說,只瞞了下來,悄悄請楊神醫前來醫治,所以她那里才那麼清靜。
在她醒來的第二日,二嬸便專程過來,敘說自己管理一大家子是多麼不容易,有時候難免處事不周,已經落了不少閑話。又說雲紫在全府上下最是金貴,此次受了傷,她心中也是急了眼,只敢瞞下,但在尋醫問藥上卻不敢有絲毫怠慢,所幸總算是醒了,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收場才好。
雲紫不知為何,對這府中一切都沒什麼感覺,就是那二嬸說的再是懇切不過,也激不起她心中半點漣漪。……或許是頭部受過重創,所以反應有些遲鈍罷?她心中這樣想著,無驚無喜。
「小姐,你都醒了這麼多天了,怎麼還是感覺倦倦的?」飄雪端著熱水進的房門來,見雲紫正坐在梳妝台前,怔怔地盯著窗前飛舞的細小塵埃,眉眼如畫。
「是嗎?……總覺得忘掉什麼很重要的事一樣,」雲紫垂下眼簾,這幾日,她已經能和飄雪說上幾句,「心里空落落的,難受得緊……也不知道為何。」
「……原來小姐還掛記著他……」飄雪遲疑了一下,面上神色變換,終于還是說了出來。「就是忘掉一切,小姐都還記得他,……飄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她面上似乎很是難過,在熱水中擰了帕子,走過來給侍候雲紫洗漱。
雲紫閉了眼楮,聲音在帕子下悶悶的,「什麼他?……是哪個?」
飄雪眼楮眨得幾眨,手上卻依然輕柔,用帕子在她眉間輕輕擦過,「小姐,忘了就忘了吧,憑你的花容月貌,什麼王孫公子不行,怎的還始終惦記著那窮書生?」
她扶著雲紫的肩膀,指著鏡中,「小姐,你都病了這麼多天,也沒見那窮書生前來詢問一絲半毫,可見他的人品了!」鏡中的飄雪眼楮隱有淚光,顯見是真心實意,一門心思為她打算的。
雲紫唇齒間嘆了一嘆,轉身望著她的眼楮,「傻飄雪,我不過是提了一提,你怎麼就這個樣子了?你說的什麼窮書生,我是一點印象也無。只是心中難受,總覺得……唉,不提了,」她看著飄雪泫然欲泣的神色,終于住了口,看著窗外一時草碧花紅,轉口道,「在這屋子里待了這許多天,終有些憋悶。……我們出去走走罷。」
飄雪前幾日就邀她踏出房門,卻被她婉言拒絕,此次見她自己提出來,趕緊斂去淚光,笑著答應了。
待雲紫走出房門,見滿園的鳥語花香,陽光暖人,便問道,「這是幾月了?天氣倒是好。」
「今兒是三月初三,天氣暖和了,什麼鳥兒,花兒的,都正好呢。」飄雪扶著她走過細碎的石子小路,穿過花園,往一角的亭子中走去。
「三月初三……」雲紫心中動的一動,只覺得這日子都似乎很有寓意。口中便問道,「倒也是春意正濃的日子……今兒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
飄雪想了想,搖頭道,「今兒好像沒什麼特別的呢。……不是小姐的誕辰……也非老太太的……」
恰兩人走到亭中,飄雪拂去亭中石凳上的灰塵,讓雲紫坐了。卻見這亭子右邊,居然是一片郁郁竹林,很是雅致。左邊的花兒爭奇斗艷,奼紫嫣紅,右邊竹林來風,清幽襲體,這亭子修得倒是講究。
「這香氣聞著倒是挺適宜的。」雲紫閉了眼,嗅著空氣中的清雅香味,混著花香和竹幽,倒是讓人心神頗為寧靜。
「是嗎?」。飄雪被她岔開了思路,果也去聞上一聞,半晌才道,「我還是覺得小姐身上的香氣更是悠遠。……走著走著,一股子幽香就傳來了……小姐別笑,飄雪覺得這香氣倒像是桃花,悠遠淡雅,可比這園子中栽的什麼奇花異草好多了。」
……桃花的香氣?
雲紫的心中動的一動,似乎有什麼一下子踫觸到腦中的弦,但……卻終于沒有想通。卻听飄雪驟然驚喜地道,「我怎麼把這個給忘了!今天三月初三,倒真沒有什麼特別,不過後日,可不正是浮生大神的壽辰!」
浮生大神?!這……又是什麼?
飄雪一下子高興起來,在旁邊念叨著,「浮生大神的壽辰五年一慶,我卻是把這個給忘掉了!難怪前幾日出門,見路上到處都張燈結彩,那時候小姐正病著,我還真沒想起這事,還疑惑是哪戶人家有什麼喜事呢,卻原來是浮生大神的壽辰!」
「那可要準備些什麼……哎呀,也不知道主宅那邊準備的怎麼樣了……都不知道通知我們一聲!……」她絮絮叨叨起來。
雲紫一向平靜的心中卻破天荒的好奇起來,問道,「那浮生大神……是誰?」
飄雪怔了一下,想起雲紫是撞了腦袋,才恍然道,「小姐是忘記了……咱們的浮生大神,當然是創造咱們這個世界的大神呀!他開天闢地,創造出咱們這浮生界,才有了我們的安居樂業……」她訕訕地笑笑,「這事任何一本書上都有描繪,所以飄雪才知道一點……」
浮生界……?!
「那浮生大神……可有姓名?」她的聲音隱隱有波動傳來,卻是她也不明白的激動暗藏其中。
「小姐這是考我呢?」飄雪俏皮一笑,「浮生大神自然是有姓名的。他姓古……名嘛,是兩個字,上竇下言。」
古竇言?!
浮生大神?!
驟然似有霹靂從天際轟下,雲紫心中迷障頓時破開,明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