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間的偏房里,碧月正忙著手里的繡活,那是一件小娃兒的夾襖,粉女敕的顏色,領口和袖口都繡著銀絲邊的百合,正含苞待放。
碧痕推門進去,湊上去看那繡活,稱贊道︰「怪不得主子夸你呢,這小襖可真好看。」
碧月正想著心事,一不留神就把手指給扎了,當即流出血來,便忙把小襖放下了,蔥白的手指放在嘴里吮吸著,「你又跑來做什麼?主子跟前不就沒人了。」
「瓔珞在呢,你想什麼這麼出神?」碧痕又從她身旁拿過之前繡好的帕子,是清水芙蓉,「該繡點喜慶的。」
碧月把繡活推在一邊,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這是給主子繡的,點名要著清水芙蓉的圖,繡上去倒也好看,還有那小襖上的百合,主子說咱們家姐兒將來要向百合花一樣清幽雅致。」
「主子還說,讓你準備準備嫁人呢,快些給自己準備嫁妝吧。」听她一口一個‘主子說’,碧痕忍不住調侃道。
碧月白了她一眼,「滿屋子人就只有你磨牙,還不消停些,主子的意思豈是咱們能亂猜的。」
「我說好姐姐,我可沒猜,是主子親口說的,你若不信就去問趙嬤嬤,剛剛她來你也看見了,主子就跟她說讓她在府里找幾個年紀合適的體面的小廝來,過兩日要讓你選夫呢。」
「什麼!」碧月聞言猛地站了起來,「選夫?」天呢,這怎麼行呢!
「嗯,主子問你的意思你總是支支吾吾的,不這樣哪能給你挑個好的,難不成隨便指一個就把你許了不成?」碧痕見狀心里便笑了起來,卻不敢表現在面上。
「我找主子去。」碧月說著三兩步就出了門,碧痕忙跟了上去,掀開主屋的簾子,看見青蘿正在用飯,十三中午沒回來,碧珠和瓔珞都坐在圓桌旁陪著用飯呢,見兩人來了都站了起來,青蘿見狀忙招呼道︰「你們兩個可是來了,難不成吃飯還要我去請不成?」
早有碧珠添了碗筷,碧痕拉著碧月坐了,青蘿夾了菜給碧月,「多吃些,今早上朝之前爺還說回來呢,結果到這會子了才讓來福來說去四哥那里喝酒了,你們多吃些,不要浪費了這麼多的飯菜。」
「主子……」碧月拿著筷子望了望在座的幾人,聲音哼哼唧唧的,听不出說的什麼來。
青蘿湊過去眨了眨眼楮,忍住笑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就是,有什麼事就跟主子說就是了,願意就說願意,不願意就說不願意。」碧痕拿胳膊肘踫了踫她,滿臉都是揶揄。
听見這話,碧珠和瓔珞也都明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她們只知道主子要幫碧月選夫,個中緣由卻是不得而知,瓔珞見碧月羞紅了臉的為難狀,便替她說話,「主子,這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讓碧月選夫雖是為了她好,不過這也太過了些,不如看中了哪個暗地里查訪的好。」
青蘿聞言笑著點了點頭,看向碧珠,「你說呢?」
「奴婢也跟瓔珞是一個意思,」碧珠兀自吃著自己碗里的飯菜,「不過主子既然這麼安排就是有主意了,碧月姐姐跟了您那麼長時間,您肯定是為了她好。」
「還是碧珠貼心,瞧瞧你,我還能害你不成,到時保管讓你滿意就是了。」青蘿開心的笑了起來,這個碧珠,什麼時候這麼善解人意了。
「主子,我有意……」就在碧月鼓足勇氣想開口說其實她已有意中人的時候,卻被青蘿給打斷了,「多吃些菜,回頭回屋去給自己準備嫁妝去,還有你有什麼想要的,只管跟我說,咱們還有不少銀子,夠給你準備嫁妝的。」青蘿笑著望了碧痕一眼,沖她點了點頭。
瓔珞看在眼里,知道定是主僕兩人事先商量好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也就不再阻攔了,只靜靜的等著,能讓她們這個主子費盡心思算計的事,想必一定很有意思。
第二日的前一晚,趙嬤嬤特意來了一趟,青蘿忙打發了碧月出去,小聲的詢問道︰「怎麼樣了?」
趙嬤嬤笑著行了禮,「咱們府里還真有幾個小廝是適齡的,听說是福晉身邊的姑娘,都很樂意。」
「都是誰啊?」
「有兩個是外院書房伺候的,跟著來福跟在爺身邊的,還有一個是烏山村莊子上林家的,听說這事後,巴巴的跑了兩日的路程來求親,說是福晉身邊的丫鬟原先在尚書府時都是見過的,模樣兒也好,心氣也是不差的,又跟著主子學了這些治家的手段,因此盼著福晉能許了她家。」
「哦?林家的也有適齡的兒子嗎?我怎麼記得爺說起過那家的只有一個兒子,才十四、五歲的樣子?」
「可不是,正是那個年歲,我跟她說了咱們姑娘因為跟在福晉身邊是個得力的餓,一直沒舍得放出去,年歲也大了些,況且成了親後福晉也是要留在身邊的,誰知那林家的卻說以後望著福晉給她小子在府里謀個差事,跟著姑娘留在府里也是好的,您看這……」趙嬤嬤為難的攤開手。
青蘿冷哼一聲,原來是想借著碧月在府里謀個好差事,原本以為能把那莊子經營的比旁處好的定是個聰明有心計的,怎麼就這麼膚淺,要拿兒子的幸福開玩笑,想著心里不樂意起來,語氣也冷了許多,「把她打發回去吧,就說我說了年歲不合適,讓他自行婚配了吧。」
「是,」趙嬤嬤忙應下,又小心翼翼的問道︰「福晉是想什麼時候把人帶進來瞧瞧呢?」
「就明日吧,讓他們都穿的干淨些,早飯之後都到內書房等著。」青蘿話音剛落,就瞧見十三在外面露了露頭,知道是她回來了,忙讓趙嬤嬤回去了,十三才走了進來,一身藍靛錦衣上都是酒味,青蘿忙捂了鼻子,「爺是又去哪里喝酒了?這麼大的酒氣。」
十三好脾氣的笑笑,也抬手聞了聞,「在五哥那里,我先去看看書雪,就去洗澡。」說罷就要往偏房去,被青蘿攔了回來,「你還是先去洗澡,免得弄的我閨女一身酒氣,保不齊大了就像她阿瑪一樣是個酒鬼。」
見她不允,十三也不再堅持,只拿手勾了她的下巴,湊到她耳邊吹著酒氣,「待會出來再跟你算賬。」
青蘿不覺的紅了臉,這家伙,自己又沒欠他錢,算什麼賬啊,想著便一把推開他,回頭沖著門外喊了一聲,「來福,進來服侍你家爺洗澡。」
外頭應了一聲,不一會兒,來福就帶著幾個粗使丫頭提了熱水進來,到了內室的隔斷里,那里有個很大的木桶,看著丫鬟們把熱水準備好,青蘿親自捧了衣服放在一旁,見來福進來,自己便去了偏房,一進去就看見乳母劉氏正逗著書雪,見青蘿進來,忙福身行禮,「福晉,姐兒剛剛用了些吃食,這會子又要睡,奴婢怕她積了食,沒敢讓她睡下。」
青蘿听了點點頭,「正是這樣,可不敢總是讓她睡覺,」說著沖書雪拍了拍手,書雪早就在她進來的時候就爬了過來,如今更是滾到了青蘿的懷里,胖嘟嘟的小臉上帶著笑容,依依呀呀的在青蘿身上蹭來蹭去。
「都一歲了,還要偷懶不喊額娘嗎?真是不乖的孩子。」青蘿輕輕的捏著她粉女敕的臉頰,把她抱了起來,「我抱她在院子里轉轉,你不用跟來了。」說罷起身去了碧月房里,碧月正在做繡活,碧痕則在一邊陪著她說話,見青蘿抱著孩子進來,碧痕忙接了過去,把書雪放在她床上,看著她在那兒滾滾爬爬的,倒也有趣。
青蘿坐在碧月身邊,抿著嘴笑道︰「明日可要打扮的好看一些,我領了你去玩。」
碧月早就知道趙嬤嬤定是為著她的事來的,便也不說話,臉憋的通紅,好半天才吶吶的說道︰「主子,我給姐兒和惜寒格格各做了一件衣裳,您看看行不行?」說著起身從床頭櫃子里拿出了昨日才做好的小衣服,鋪展開了給青蘿看。
青蘿細細的模了模那料子,「怎麼我給你做衣服的料子竟給這兩個小家伙了,改日我再從庫里給你挑兩匹上好的綢布,不過這些東西暫時先不要做了,你也該給自己準備些嫁妝,別的能拿到外面去做,可嫁衣可是得你自己動手。」
「主子……」碧月猶豫了一會,說道︰「您真的要把碧月嫁出去嗎?」。
青蘿看著她微紅的眼眶,忙問道︰「怎麼了?就在這府里,嫁了人還在我身邊,又不是要離多遠,看你,像我把你拋棄了似的。」說著拍了拍她的手臂,心里也有些難受起來,「時間過的真快,咱們來到這府里已經兩年了,我有了書雪,你也即將嫁人了,你說是不是轉眼咱們就會老了?」
「主子又想那些事做什麼,眼前才是重要的。」見青蘿又有悲傷起來,碧月忙收起自己的情緒,安慰她。
「好了,不說了,趕明兒你跟我去內書房看看去,說不定就有中意的呢,要是都不行咱們再挑就是了。」青蘿怕她心里更難受,忙起身要走,碧痕抱了書雪跟在後面,待把書雪送回偏房後,青蘿便打發她回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