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一年,九月底,後園里的菊花開的正好,蜂環蝶繞,滿滿的菊花香氣,十三賦閑在家已久,便趁此良辰美景在園子里大擺菊花宴,四阿哥帶著府里的幾位福晉都來了,甚至連八阿哥、九阿哥一伙也各自帶著福晉前來。
青蘿早已讓人去請了米粒,菊花宴還沒開始的時候,米粒就早早的到了,還帶了好幾盆新品種的菊花做禮。伊都立和青影也帶了孩子來。
想到這日來的人多,青蘿便學著自助餐的樣子,命人在花園的中央接了幾張長長的桌子,上面擺滿了各式的吃食、點心,後來看到四阿哥帶了好酒來,就起了封,放在長桌上,任人品鑒。
府里稍稍伶俐些的丫鬟都成了服務員,手上各自端著一個青瓷托盤,上面放了一把精致的茶壺,隨時準備著為客人倒茶。
人漸漸的多了起來,男人們聚在一處喝酒,女人們則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處或賞菊,或竊竊私語,好不熱鬧。
青蘿坐在一處亭子里,身邊坐著的是米粒,兩人從今日的宴席說到了那幾盆新品種的菊花,就有八福晉拉著九福晉走了過來,青蘿忙站起身子笑道︰「八嫂、九嫂覺得今日的宴席如何?我可是廢了一番功夫的。」
九福晉卻像是充耳不聞,只看著米粒不做聲,八福晉向來跟青蘿的關系不錯,見狀忙幫著打圓場,「看著是挺新鮮的,別家從未有過這樣的,就你是個機靈的。」
「多謝八嫂夸贊。」青蘿也不搭理九福晉,徑自拉了八福晉在身邊坐下,幫她引薦米粒,「八嫂,還記得我送你那幾盆蘭花嗎?都是從米姑娘那里得來的。」
八福晉就是喜歡蘭花,聞言忙看向米粒,「那些蘭花可都是極品的,有多少人見了想向我討呢,都被我擋了回去。」
「若是您喜歡,就再到我那里去逛逛,我那里還有幾盆蓮瓣蘭,也許您會喜歡的。」米粒落落大方的對上她的眼楮,絲毫不怯場。
「蓮瓣蘭?」八福晉的眼楮亮了起來,「我最愛雪素,素淨淡雅,通體雪白,真是惹人喜愛。」
「八福晉說的是,米粒也最愛雪素,因此店里也有幾盆,改日您去看看?」青蘿早就跟米粒說過八福晉酷愛蘭花,米粒便以蘭花開始,很快就拉近了跟八福晉的關系。
就在兩人湊在一處說話的時候,九福晉冷哼了一聲也在青蘿身邊坐下,冷聲說道︰「听說米粒姑娘是青樓出身?還是蘇杭一帶有名的花魁?」
米粒聞言淡淡的笑了笑,「是,勞煩九福晉記掛著。」
九福晉的臉色就臭了起來,青蘿也拿帕子捂了嘴笑,看不出來米粒這丫頭還挺厲害的,竟然諷刺九福晉背地里調查她,這確實不是什麼英雄作為。
見青蘿笑,九福晉就把矛頭指向了她,「沒想到十三弟妹竟然認識青樓女子?」
「九嫂難道不知道英雄不問出處這句話?」青蘿剛問完就自己繼續說道,「也對,人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九嫂就是不知道也沒什麼的,對吧八嫂?」
八福晉是最討厭瞧不起女子之類的話得,認為女子完全不輸男子的餓,听到這話,不高興的瞥了九福晉一眼,「也就只能這麼說了吧?」
九福晉聞言臉色益發的難看起來,若是米粒和青蘿說這話她能反駁,可是說話的是八福晉,她就不得不掂量掂量了。
見九福晉尷尬起來,青蘿忙站起了身,「八嫂、九嫂,我去看看我六姐。」說罷朝米粒拋了個媚眼,讓她自己好自為之,米粒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青蘿便笑嘻嘻的離開了那亭子。
青影正帶著一大群孩子在小湖泊邊上釣魚,見青蘿來了,便拍了拍身邊的草地,青蘿笑著坐了下來,叫著惜寒,「幫嫡母照顧好弟弟妹妹們。」惜寒應著去了,其實也不用她太費心,每個孩子身邊都跟著自己的乳母或者丫鬟,青蘿也是憑白告訴她一句罷了。
青影看著便笑,「將來肯定是你的好幫手。」
「這孩子心細,將來管家一定比我要強。」青蘿抱著青影的胳膊,頭斜倚在她肩膀上,「六姐,想你了。」
青影揉著自家妹子的頭發,笑道︰「怎麼還跟著孩子似的,瞧瞧都是兩個孩子的媽了。」說著伸手指了被乳母抱在懷里看著書雪釣魚的弘暾。
「就算是牙都掉光了,在阿瑪、額娘跟前,在幾個姐姐跟前,我不還是最小的妹子嗎?」。青蘿沒正行的嘻嘻笑起來。
青影推了推她,小聲說道︰「今天來的人還真多。」
青蘿撇了撇嘴,「還不是早些時候江蘇巡撫張伯行和兩江總督噶禮互相彈劾那事,十三幫著四哥辦了這差事,四哥特意在皇阿瑪面前給他邀了功,皇阿瑪賞了好些東西,又讓十三到戶部去辦差,不然今兒怎麼會來那麼些人,」說著做了個八的手勢,「一般可是請不動八哥的。」
「這樣也好,十三爺還年輕,總不能老是在府里閑著,如今又有了差事,不也就多了一份俸祿嗎?」。
青蘿抱著青影直笑,「還是六姐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麼。」
富察氏和石佳氏之前也被十三囑咐要幫忙看顧客人,如今正在到處尋青蘿,見她窩在這里,便走到她跟前笑道︰「福晉倒是會躲,找了這麼處好地方。」
見這兩人來找自己,青蘿便知道一定是有事,便跟青影說了,隨著這兩人往熱鬧處走,走到之前那亭子處站住了,富察氏指了指冷著臉的九福晉說道︰「剛剛跟米粒姑娘吵了兩句,幾位福晉都看見了。」
青蘿聞言便喊來福,「去請九阿哥來。」
石佳氏忙攔著問道︰「這樣好嗎?」。
去年寒冬的時候雨竹沒了,石佳氏一直很傷心,還為此生了一場重病,十三怕她再出了什麼事,這才叫了她出來散散心,「你放心吧,這事我心里有數。」青蘿沖她點點頭,石佳氏才放手讓來福去了。
沒一會兒功夫,九阿哥就急匆匆的過來了,看見青蘿笑起來,「蘿兒找我有事?」
「九哥還笑,我可跟你說,我這兒可不歡迎你家九福晉,你去看看,把米粒氣成什麼樣了?」青蘿毫不客氣的指著九福晉跟他告狀。
九阿哥順著她指的方向往亭子里看,九福晉不知道在說什麼,米粒低著頭揉搓著帕子,八福晉和四福晉還有幾位側福晉都在那里听著,見狀,九阿哥看向自己福晉的眼里就多了些厭惡,抬腳就想過去,青蘿忙攔著,「我只是叫你來看看九嫂是怎麼欺負人的,那里你去不合適,我這就過去看看。」
九阿哥尷尬的沖青蘿笑,「麻煩你了。」
青蘿輕輕的捶了他一拳,「我不是說過把你當哥哥的嗎?跟自家妹子還客氣什麼,不過,不是我想挑撥你們夫妻關系,九嫂也太過分了些,你回去可得為米粒出口氣。」說著就推著九阿哥回去喝酒,自己則從碧痕那兒要了托盤端著往亭子里走去。
「喲,九嫂又在氣什麼呢?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了,惹得九嫂從一開始到現在都冷著臉,若是我哪里做錯了,幾位嫂嫂還得多提點提點啊。」
九福晉本就知道青蘿跟米粒是一伙的,便不搭理青蘿,卻也不在說米粒,四福晉是這些人里最年長的,怕青蘿尷尬,便笑著岔了話題,「你這小蹄子又跑哪去清閑了,來了這麼大會子才見到你?」
「瞧四嫂說的,我剛剛還在這呢,這不是怕九嫂看見我不高興才躲出去了嘛,怎麼又來說我的不是?」青蘿歪著頭看著九福晉冷笑。
四福晉本是想緩和矛盾,卻見青蘿還是往這麼扯,便偷偷的掐了她一下,「我听說十三弟妹彈的好曲子,不如今日也給我們唱一段?」
「是啊,十三嫂就唱支曲兒,我們還沒听過呢。」十四福晉略帶諷刺的接話,老是听十四說她唱的有多好听,今日倒要看看是不是仙曲。
青蘿只好點了點頭,拉了米粒就往外走,碧痕帶著小丫鬟們忙搬了琴放在略高一些的坡上,青蘿端坐在琴前,米粒在一旁笑著看她。
下面幾位阿哥都知道十三福晉要唱曲兒了,都止了說笑看著她,青蘿卻想不出要唱什麼,側頭看米粒,卻見她指了指眼前的幾盆菊花,又說了個‘樓’字,青蘿便明白了,抬手撫琴,琴聲悠揚,朱唇輕啟,
「鴛鴦扣,菊花酒,碧水映長天泛遠舟,
飲不盡離愁,岸邊柳絮沾衣袖,
岸邊柳絮飄飄沾衣袖,
燈如晝,拋紅豆,天邊彎彎為誰瘦?
倦鳥歸來後,誰將相思輕彈奏,
誰將相思悠悠輕彈奏?
花滿樓,樓滿花香君知否?
月色多溫柔,如你曾經牽著我的手,
花滿樓,樓滿花香憑誰嗅?
風雨晚來秋,落花點點化作春水流
……
花滿樓,樓滿花香君知否?
有暗香盈袖,似這般良辰一醉方休,
花滿樓,樓滿花香為誰留?
明年花依舊,只恐紅顏易老空白頭,
明年花依舊,只恐紅顏易老空白頭
……」
一曲終了,眾人仿佛都還沉浸在淡淡的傷感里面,只有米粒笑眯眯的看她,「這支《花滿樓》唱的不錯,加了很多古韻在里面。」
青蘿微微紅了臉,若是米粒不在,她也就厚著臉皮唱唱,沒人會知道這曲子不是她作的,可是眼前這個人可是知道她老底得,哪能再那麼好意思,「別笑話我了。」
「真沒有,你剛剛也是為我解圍不是?」米粒滿臉的真誠,拉著她的手,青蘿便湊到她耳邊,「我剛剛把這事告訴九哥了,讓他回去收拾那個女人。」
米粒聞言笑著搖了搖頭,只說了句「你呀……」就被十四阿哥打斷了,他端著酒杯走到青蘿跟前,「再唱一個吧?」
這次青蘿說什麼也不再唱了,低了頭湊到他跟前,惡狠狠的恐嚇道︰「再招惹我我就跟八哥說去」
十四阿哥一向是跟著八阿哥他們混的,對他們的話也真是有些信服,听說她要跟八阿哥說,便垂了頭,「我回去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