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交易師 卷一 神仙變妖精 003 分文不取的魂魄

作者 ︰ 琉璃苣

妖界的天氣往往不同于人間,多了分莫測,少了分規律,根本無法控制。

子夜近尾,弦月在天幕上散著黯淡的光芒。

此時,雪已止,風卻未停,凜冽的寒風呼嘯地卷起崖間的落雪,頓時間漫天雪飄,一聲驚雷響徹雲端。

這樣的夜,仿佛注定不會平靜,隨著風止雷至,暴雨雷電毫無預兆的襲來,鋪天蓋地的打落著原本就不厚的積雪。一時間,積雪夾雜著暴雨,從萬丈崖間傾瀉而下,壓彎了崖隙的柏松,重重地落在木屋之上。

紫洛是被那雷鳴聲驚醒的,睜開雙眸,首先看到的是窗角上一排銀色的風鈴。風鈴有著陶瓷一般的質地,上面浮現著淡淡的光澤,在屋內幽靜光線的照射下泛著點點的金色碎光。雷鳴暴雨過處,風鈴只只搖動,轉動的鈴身折射出七彩的光輝,像極了金色的蝴蝶伸展翅膀急欲飛翔;又像是只只黃鸝,輕靈地伸展開羽翼,歡快地鳴叫。

雷鳴閃電劃破夜空,時明時暗,紫洛無了睡意,便起身來到店前,推門向外望去。

電閃雷鳴,推門的瞬間,只听得‘轟’的一聲巨響,震得紫洛耳嗡嗡欲聾,緊接著接連響起‘轟!轟!轟!’之聲,紫洛仿佛還未從巨響中回過神來,滔天的暴雨便已掀起高高的巨浪,猖狂呼嘯著涌來,原來靜謐的山崖頓時似化作可怕的水獸,張開巨口向她撲來。

「好久沒見到這麼大的雨了。」雖說妖界的天氣變幻莫測,但在萬骷山生活了近三百年,紫洛倒是很少見到如此駭人的疾風暴雨,若不仔細看,還真的會以為是洪水猛獸,看得她都有些心驚膽戰。

這雨來的太過突然,傾盆而下,又大的駭人,紫洛只是倚在門口就險些被雨珠打落石階。她心想︰這該不會是有妖精在施法吧?可這一帶的妖精紫洛大都認得,到不覺得有誰能有這種呼風喚雨的本事。算了,還是回屋吧,反正這木屋有妖法支撐,想來應該不會有事。

然而,紫洛剛要轉身,她的目光卻被遠處山峰上閃現的一抹光芒所吸引住,一瞬間,平靜的心神莫名一震。這麼慘淡的黑夜里,怎會有如此明亮的白芒劃破濃霧?只有一個解釋——那是凡人魂魄所釋放出來的純潔光芒!只是……誰會選在這麼一個雷電交加的午夜前來交易魂魄?

答案很快揭曉,前來交易魂魄的是一個陌生的客人,更準確地說應該是個能進入妖界的陌生凡人。紫洛從他滿身是血、以劍支身的樣子來判斷,他剛才應是經歷過了一場惡戰,此時整個人仿如染血的修羅,就連紫洛這只擁有九百年道行的穿山甲都不太敢靠近。

自從結界開始出現裂痕,凡人進入妖界已不是什麼稀罕事,只要時機對了即可。但紫洛掌管店鋪這麼多年,來易魂齋交易的通常都是妖精,她很少見到有凡人敢來交易魂魄的,更別說是在這雷電交加的大晚上了。

「這位客人,你還好嗎?你好像傷的很重!」常年留守易魂齋,且爺爺始終不讓紫洛踏足凡間,所以紫洛雖對凡間的事物很是了解,但說到凡人,她卻是一無所知。

來人顯然傷得很重,只能以劍支撐,艱難地從懷里取出一個黑罐。

黑罐上還隱隱沾有血跡,然黑罐現世的同時,紫洛只听到一記響雷迎頭劈來,天與地仿佛都在這刻為之一顫。

紫洛莫名心驚,深吸口氣,這才緩緩接過黑罐,小心翼翼地打開。

「這……這是……」一道純白之芒自黑罐中驟然迸射出來,頃刻間便照亮了整間木屋。「這——想不到這世上竟有如此純潔的魂魄,太不可思議了。」黑罐之中,靜靜浮動著一縷晶瑩無暇、純白剔透的魂魄,紫洛伸手隔著黑罐壁輕輕踫觸著,指尖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眸光如煙霧迷蒙的碧湖,早已失了靈魂。

「這……這個魂魄,你打算賣多少?」要知道,魂魄之所以能鍛造出魂丹,靠的就是魂魄本身的純度。純度越高的魂魄,往往代表魂魄主人身前心善,與受人敬仰的程度越高。而魂魄也分好幾種成色,萬惡之人的魂魄往往呈現黑色,黑的越通透,說明這人死前造的孽越深。相反,如果魂魄純度越高,魂魄就將呈現出純潔的白色,白的越晶瑩,就說明這魂魄的主人身前必是大善之人,受萬人景仰。

而此時紫洛手里的這個魂魄,無論從成色還是晶瑩度來看,這人間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與之相媲美的魂魄了。

大善之人的魂魄價格往往高的可怕,而這魂魄顯然離開軀體還不足兩個時辰,還算是最新鮮的,價格可能還要翻上幾倍。紫洛一邊問著客人的意見,一邊在心里掂量著她店里所剩的銀兩,也不知道夠不夠買這個魂魄。

但是,就在紫洛心系銀兩的時候,客人的一番話卻徹底打亂了她的想法。「我……我只是受人之托將這魂魄帶到這里罷了,這個魂魄……不……不要分毫。」客人說的很艱難,表情痛苦不堪,想必傷勢很重,說完便有一口鮮血從嘴里涌出。

「不要分毫!」紫洛驚了驚,沉思片刻又道,「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這世上會有那麼便宜的好事?掌店百年,紫洛也算閱妖無數,如此純潔的魂魄竟分毫不取,她自然得多留個心眼,免得被人倒擺一刀。

「不要便是不要,你問那麼多做什麼。」客人顯然不願解釋,劍尖點地,他吃力地站直身體,欲往外走。

「等等……」紫洛喚住他,又看了眼手中的黑罐,向前邁出一步,「既然你不願說,那我也就不問。我這里有顆魂丹,雖不是什麼上等品,對于凡人的功效可能也不大,但我想多少還是能夠治療你身上的外傷,你快服下吧。」一顆魂丹換如此上等的魂魄,紫洛這下可是賺飽了。

客人在原地愣了片刻,伸手接過魂丹,吞下後,很快便消失在一襲黑暗中。

「這大半夜的……」許是雷鳴以及店內的響動驚醒了君珞瑜,他睡眼惺忪地從簾內走出,剛想調侃幾句,卻驟然間被紫洛身上的白芒所震懾住,喃喃道,「這……紫洛……你身上的那是……」

紫洛回過神,見君珞瑜面露懼色,便趕緊將黑罐合上,平靜地說︰「是剛才那個客人送來交易的魂魄。」紫洛將店門合上,走到君珞瑜面前,四目相視,她又一次小心翼翼地將黑罐打開。

白芒遮天蔽日,似有無數擋不住的靈氣從黑罐之中迸射出來,刺的紫洛和君珞瑜無法睜開雙眸。

趕緊用黑布將罐子遮住,兩人這才緩過神,就听到君珞瑜狐疑地問︰「這……這白芒怎能如此耀眼?難道這人間竟還有純潔的魂魄?!」千萬年來,隨著凡人心智的漸漸成熟,人類為了一己私欲而引起的戰爭不計其數,曾經單純的靈魂也因為戰爭的殘酷漸漸失去了它的本性。尤其是近一千年以來,隨著不死族的誕生,人類的壽命不斷增長,而人心的良善面卻正在被一點一滴的吞噬,純潔的魂魄更是越來越少。

「是啊,我本來也不敢相信,畢竟我掌店那麼久了,這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純潔的魂魄,真是……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深吸口氣,君珞瑜平復著被那魂魄紛亂的心緒,沉思片刻道︰「紫洛,相信你也清楚純芒魂魄的誕生對于整個妖界的誘惑力有多大,會帶來多少災難。所以,不管這魂魄因何而來,我勸你還是快些將它收好,免得被其他妖精發現,到時候就難辦了。」

君珞瑜說的極對,紫洛默默頷首,想了一會,從櫃中取出一個紫檀木雕花的盒子,喃喃道︰「這是爺爺當年成仙時留給我的紫檀靈盒,說是什麼仙界的寶物,能夠凝結人氣和阻隔魂魄散發出來的氣味,我想就用它來裝這個魂魄吧。」

將魂魄收好後,紫洛忽地望向窗外。「雨好像停了。」她喃喃道,不知為何,心底竟默默的暈起一抹不祥的預兆。

「是啊,雨終于停了。」經過了一夜的**,黎明破曉時分,一縷陽光終于劃開了這凝重的夜,洋洋灑灑地照射在這片大地上。

天幕上還留有一彎淺淺的殘月,只是已斂去了所有光華,徹底黯淡了。

純芒魂魄重現人間,這世間恐將不會再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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