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太陽火辣辣的當頭照著,盯著如此大的太陽,出城、進城的百姓自然不多。
紫洛拎著中藥一路優哉優哉的走在西郊的荒野上,然後尋著記憶中的路線,和隱約的狐狸騷味,她很快就確定了蕭瀟的位置。但是,可能是輕松的日子過太久了,紫洛一路走來,竟絲毫不曾察覺身後早已有很多鬼祟的身影正在跟著她。
「你們……你們干嘛一直跟著我?」所以,當察覺到身後有人跟著自己時,紫洛猛地回頭,見到最起碼有十幾人粗猛的壯漢正在靠近自己,且每個的表情都猙獰無比,而周圍呢,竟然一個出城或者進城的人都沒有,她……她這算是落單了。
想來這些人應該是一早就已經跟上了自己,見她落了單,這才敢動手。紫洛臉一沉,稍稍後退,就見那正在靠近她的其中一個壯漢突然輕聲問旁邊的手下︰「確定是她嗎?」。
那手下小聲道︰「沒錯,那毀了容的九魅狐說的就是她,就是這只穿山甲。」
接著,那壯漢就指著紫洛的鼻子,用非常難听的聲音問道︰「你……你就是紫洛?」
「沒錯。」強盜還會知道她的名字?紫洛承認道,頓時就見眼前這十幾個人在自己面前漸漸開始變樣,露出獸般的外形,原來他們都是妖精,「你們既然也是妖精,那麼圍住我做什麼?」同為妖精,紫洛不相信他們感應不出來她是誰,所以更加不解他們為何要圍住自己。
為首的好像是頭千年豬精,道行應該在紫洛之上。只見他吸吸他那豬鼻子,順便響了幾聲豬叫,接著道︰「本大爺听說你身上藏著那個啥……仙骨來著,所以就來瞧瞧。」
「什麼東西?」聞言,紫洛一臉茫然,但她好像又听到那豬精剛才提到什麼仙骨,于是不解加嗤笑道,「仙骨?我身上怎麼可能有這麼東西!你哪里听來的?」
「哪里听來的你就不用知道了,反正本大爺今天就是為這仙骨來的。」豬精繼續豬叫地說。
什麼仙骨,簡直莫名其妙,紫洛冷笑道︰「真不懂你在說什麼。」然後轉身就要離開,「喂,好豬不擋路,快給我讓開。」但是,那豬精卻是不理,突然揮揮手,一干妖精竟將紫洛團團圍住,「你們這是做什麼?」根本不曾注意,一條鐵鏈已然纏住了紫洛的脖間,並猛地向後一扯,紫洛大驚,隨即大喊,「快放開我,你們……」
那豬精得瑟地笑著,將鼻子湊近紫洛,聞了又聞,燻了又燻,接著說︰「雖說你這穿山甲皮硬硬的,的確不怎麼好吃,不過你以為你今天還逃的了嗎?今天就算你是銅皮鐵骨,本大爺也要活剝了你煮來吃。仙骨呀,那可是好東西,本大爺今日是要定了。」
到底什麼仙骨啊?紫洛一頭霧水,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一干妖精給綁了起來。「喂,你們綁我做什麼,我身上沒有仙骨,我說豬精,你怎麼說不理啊!」她咆哮的解釋著,卻怎麼也掙月兌不了那鐵鏈,反而自己弄的傷痕累累,「我是妖精,身上怎麼可能會有那種仙人的東西!快放開我。」
但那豬精顯然一點也沒听進去,還命令他的手下道︰「小的們,抓緊了,等本大爺收拾了這只穿山甲,取出仙骨,大家一起享用,提升道行。」
「好好好!!」一群小妖跟著起哄。
「唔……你……」她身上真的沒有仙骨,紫洛還想解釋,但感覺脖子被勒的越來越緊,漸漸的,她已經很難呼吸了,再加上手腳被縛,紫洛一時間無法反抗,「我……我身上……我身上真的沒有……沒有……唔……」但是,不反抗只會被這些個妖精殺了,紫洛才不想呢,于是用盡全力掙月兌,飛快遁走。
「逃!你還敢逃!!追!!」身後,豬精咆哮,一眾小妖追著紫洛。
紫洛在前飛速跑著,邊跑心里邊納悶。「神經病,什麼仙骨,我是妖精,身上怎麼可能有仙骨,要是有的話,我不早成神仙了!」雖說納悶,但腳下的步子卻不能慢下來,可是……「沒路了!」沒想到自己竟然走了一條死路,看著面前的萬丈山崖,紫洛一時傻眼。
要跳下去嗎?可自己的道行能保證她不摔死嗎?紫洛猶豫了。
而就是這一猶豫,豬精和他的一眾小妖也已經氣喘吁吁的追了上來,又將她團團圍住。「怎麼樣?跑,你再跑啊!沒想到你這只穿山甲跑的還挺快的嘛!」見無路可走,紫洛回過身,看到每個妖精的表情都是猙獰的不得了,然後看著她跟看著一塊肉似的,好像要將她生吞活剝了。
肉?她可不是肉!直到這時,紫洛仿佛才真正的緩過神來,盯著那為首的豬精,腦中思考著他剛才所說的話,然後問道︰「等等,你們……你們究竟是從哪里听說我身上有仙骨的?」仙骨!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事,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那豬精看似很精明,但豬就算再聰明,能聰明過紫洛嗎?紫洛只是稍稍一問,那豬精就老實的回答了她。「我不怕告訴你,是那毀了容的九魅狐跟我們說的,說你身上有能讓我們提高道行的仙骨。」
「九魅狐!」她怎麼會覺得她身上有仙骨,她哪里听來的,是天魔教主嗎?紫洛皺皺眉,道,「她在胡說。」但心里卻猛地想起之前的某一幕情景,當下便是一驚,難道……真的有仙骨這麼一說?
「是不是胡說,殺了你,把你的皮拔開不就知道了。」豬精向來蠻干,才沒功夫想這麼多,反正殺了紫洛,馬上就能知道到底誰說的是真話了。「小的們,咱們好不容易逮到這次的機會,還不快上!」于是揮揮手,一眾小妖就猛地撲向紫洛。
雖然這些妖精之中只有豬精的道行可以與自己一拼,但這麼多妖精一起圍攻自己,雙拳難敵四手,紫洛恐還是招架不住。「啊……」雖然稍有反抗,但紫洛一不留神,脖子還是又一次被鐵鏈纏住。身子隨之重重向前跌去,但脖間的鐵鏈卻猛地向後一扯,紫洛只感覺脖間和後背同時一痛,一口鮮血從嘴里吐出,她雙膝跪地,臉色立時變得慘白。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些妖精干嘛要這樣對我?難道我的身上真的有什麼仙骨?可我怎麼不知道!!難道我真要死在這里嗎?不,我不要,我才不要呢,我才不要死在這些不入流的妖精手里呢!」忍著後背的痛,紫洛悲情地想著,仍舊拼命想要掙月兌逃跑。
但另一邊,豬精顯然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品嘗仙骨的滋味,于是大刀舉起,他吆喝著一眾小妖,然後就要揮刀而下。「大伙兒,仙骨來了,我們一起做神仙,大家逍遙快活去!」
眼看自己就要死在這些不入流的妖精手里,而且還是死的不明不白,紫洛真是咬著牙恨啊!但是,那種痛感並沒有真正的降臨到自己身上,因為此時,一個熟悉卻陌生的聲音驟然響起,一時間,天地變色,赤紅沖天。
「臣服,還是死亡?」火紅的發,火紅的眼,身體包裹在一圈烈火之中,仿佛一直在燃燒著,一雙碩大紅色水晶似的耳環吊著,在白玉般的頸項邊搖搖晃晃,俊美妖異,冷酷性感,張揚肆意,霸氣橫生!
「誰?」被驟然出現的紅光一驚,豬精舉著大刀大聲喊之,卻被眼前一幕徹底震懾住,舉在頭頂的刀也顫抖的落地。「糟糕!凰……凰王!是凰王!」眼前之妖不是說見就能見的,豬精見這陣仗,就知道來者並非善類。再看那衣著,那氣勢,頓時雙腳一軟,撲通跪地,卻再也沒能起來,因為轉眼間他已成了一團黑色的焦物,和那一眾小妖一起,灰飛煙滅。
赤紅的人影一共出現過三次,前兩次是對戰天魔教主,紫洛都是遠遠遙望。這是離的最近的一次,褪去了華麗的戰鎧,那人近在咫尺,但如果能夠選擇,紫洛寧願他遙不可及,亦或者自己被那豬精殺死,也不願意自己親眼見到那人的真實面貌。
「凰王?」心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帶著震驚,紫洛望著半空中漂浮的人影,唇畔微動,想說,最終卻只能吐出這兩個令她討厭的字。
這一切都是她的噩夢,同樣的臉,同樣的眼,原來自己當初的錯覺是真的,那個聲音真的是他,真的是他!「皇甫夜……你……」赤紅的人影終于緩緩降落在自己眼前,當火焰褪去,紫洛望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孔,心里卻是一點欣喜都沒有,剩下的只是震驚,和隨之而來的氣憤。
因為感受到紫洛的生命正在遭受威脅,皇甫夜這次來的很倉促,所以很多事情都是他沒有顧及到的,包括擋住這張和萬凰妖王相似的臉孔。但是事到如今,一切已成定局,望著紫洛震驚的面容,褪去火焰,皇甫夜,不,幽夜凰向紫洛伸出手,溫柔地說︰「過來。」
紫洛沒去理會,一雙黑眸直愣愣地盯著,看著,半晌無語,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情似乎都在自動自發的連成一條直線,卻偏偏又若隱若現的看不真切。最後,她用顫抖的、不敢相信的聲音質問道︰「你……你是……你是萬凰妖王嗎?」。不確定的問,但心底的答案已然明了。
「過來。」幽夜凰沒有回答,依舊伸著手,柔聲說。
一瞬間,紫洛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叫囂的要發飆了。「你……你竟然是萬凰妖王,你是萬凰妖王。」依舊沒有理會他的話,紫洛喃喃問道,心好像被什麼東西緊緊揪住了一樣,好疼好疼。胸口也悶悶的,讓人好不舒服,她扭動著脖子,想要掙月兌這種感覺。
「你很虛弱,過來。」第三次,幽夜凰有些不耐地說,索性直接抓過紫洛的手。
「走開,不要踫我。」重重甩開幽夜凰的手,帶著無法言語的殺氣,冷如水,漠如水,殘酷嗜血,這仿佛是紫洛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本色,妖精的本色,「所以,你一直都在騙我,一直……都在。」突兀間,想起曾經,紫洛驀地笑了起來,有些悲情,有些苦情。
「我知道了,呵呵,你上次打了我,定是發現了我身上藏著什麼仙骨,所以你就扮成凡人,跟著我,接近我,然後使我放松戒備,這樣你就可以趁機殺了我,得到我的仙骨幫你自己得道成仙。」說著說著,紫洛越笑越大聲,但誰都听的出來,她的笑遠比哭還要難听。
「要殺你根本不需如此,況且,我並不稀罕做神仙。」聞言,幽夜凰冷漠地說道,他的手曝露在陽光底下,一動也不動,修長的右指指節分明。
「所以你是承認了?」也對,他是誰,他可是萬凰妖王,要取自己的命,簡直易如反掌。但他卻選擇偽裝,選擇接近他,他分明就是想借機羞辱她,玩弄她,好啊,他成功了,完美的成功了。「我討厭你,我討厭你,我討厭你。」三句討厭,紫洛說完,心中竟從未有過如此的平靜。一滴淚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轉,那一縷青絲終于在她的手心里華為粉末,和著手中那一滴微熱的淚珠,一並落入塵埃。
「我命令你,跟我回去。」終于,幽夜凰有些生氣起來,猛地抓過紫洛的手,冷冷命令道。
「我也命令你,放……開……我……」再一次,如果說有誰敢這樣甩開萬凰妖王的手,恐怕也就只有紫洛了,「別跟著我,我只說一遍,我討厭你,但別讓我恨你,你放我走吧。」轉身,仰天一笑,漠然閉目,紫洛頭一揚,仿佛一切都離他遠去了。
流逝的日子像一片片凋零的枯葉與花瓣,在紫洛的眼前晃晃而過。伸手,是觸及不到的哀傷與痛心。不記得曾有過多少的風雨飄在胸口,她只知道,風響過耳畔之時,她的心震痛了。是啊,總以為幸福不會如此短暫,可是為什麼,她的幸福卻來去匆匆。愛情,真的是貌似溫暖和美麗東西,就像那隔岸的煙火,是虛幻的,它比不愛不美要來得更冷更苦。
而這一次,幽夜凰沒有再出聲,任由紫洛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