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刃走後便再沒出現,而是派了一個小妖給紫洛和君珞瑜安排了住處。雖然也是雕梁畫棟,朱門玄瓦的小府院,但紫洛看著那略顯陳舊的牆瓦,總覺得這個府院和恢宏的不落坡大相徑庭。不過還原雪刃的話就是,幽夜凰暫時還在氣頭上,所以他們必須住的稍微遠些,這樣才能保證他們的安全。
算了,有瓦遮頭紫洛已經很滿足了,其他的她也就不那麼計較了。
終于,月落沉靜,日月城寒夜的蒼穹里,孤月憐憫地灑落著稀疏的月光。月色如霜,銀白的光輝撒落在大地上,仿佛整個世界都是清冷如水。這時候,外面的更漏聲響起,恍惚間已經三更天了。
「哎!」三更天了,紫洛倚在窗邊輕輕嘆氣著,卻絲毫睡意也無。
「都三更天了,你怎麼還不休息?」這時,窗外突然走來君珞瑜,原來他也沒有休息。
紫洛一見是君珞瑜,連忙傾身向前,很自然的靠著他的肩膀說︰「我睡不著。」
君珞瑜淡淡笑容,抬眸凝視黑暗的天際,也是深嘆一聲,平靜地問︰「是還在想剛才發生的事嗎?」。他的聲音靜宜淡然,有種溫暖心田的作用。
「那到沒有,我只是覺得腦袋空空的。」出奇的,紫洛竟然沒有在想幽夜凰的事,甚至連臉頰的痛她都已經忘了。這段時間,她只是默默的望著天空,看著那一汪圓月在天際間遙遙懸掛著,然後靜靜的,靜靜的望著,腦海呈現空白狀態。
沒有想便好,免得徒增煩惱,君珞瑜輕笑一聲,側眸,見紫洛的臉還是有些紅腫,他伸手輕輕拂過,心疼地問︰「你的臉……還會痛嗎?」。
聞言,紫洛回過神來,模了模臉頰,輕笑道︰「還有一點吧,不過已經比之前好很多了。」
她在笑,而且不是那麼苦澀的慘笑,是真真正正的微笑,笑的連眼楮都閃爍起別樣的光芒,一閃一閃,像星星一般璀璨。「看你的樣子,好像已經不是很難過。」見紫洛能這般恬靜的微笑,君珞瑜似乎也放下了心頭大石。
「有什麼好難過的。」聞言,紫洛瀟灑的聳聳肩,有些不以為然地說,「我來日月城,一是為了幫助凡間受苦受難的百姓,二是為了尋找一個答案。這個巴掌,它不是我要的答案,所以我是不會放棄的,我一定要問到我想要的答案。」如果說這呆坐的幾個時辰里紫洛究竟想了些什麼事,恐怕就是這個吧,沒錯,她釋懷了,徹徹底底的釋懷了。
但是,這個釋懷不代表放棄,而是她決定要重新面對幽夜凰,笑著面對幽夜凰。不過當務之際,她還是得先找出散播瘟疫的源頭,解救凡間的黎民百姓才是首先要做的事,之後才會輪到她和幽夜凰的那些事。
紫洛的優點就是做任何事都是憑著自己的感覺,不會受到外界的局限,但這也真是她的可貴之處,想到什麼便做什麼,隨心所動。「那然後呢?如果你問到了答案。」如果那個答案不是紫洛想要听到的,她是會選擇離去,還是……
「然後……然後的事我現在不想去想,先問到答案再說,如果那個答案是不好的,我大不了走就是了。」隨心所欲,未來的事還是留給未來再說了,最起碼當前的紫洛是這樣想的。
聞言,君珞瑜微微頷首,抬眸望向深黑的天際,他突然伸手一指,問紫洛︰「紫洛,你覺得不落坡的月和我們那里的有什麼不同嗎?」。
順著君珞瑜手指的方向,紫洛靜靜望去,她發現不落坡的月相比于萬骷山的月要更大,更亮,同時,那月的外面似乎也更加的朦朧,像是被烏雲遮住了本該有的光芒,黯淡了,也難懂了。「我想……是大有不同吧。」很多時候,有些話是一言難盡的。
滿園的靜謐,只剩下兩道斑駁的身影,正以相同的姿態仰望著黑暗的夜,然後各懷心事。突兀間,君珞瑜突然莫名一笑,接著對紫洛說︰「這個時候,唱首歌來听听吧。」
聞言,紫洛愣了愣,不過她也沒有拒絕君珞瑜的要求,將身子倚在窗欄之上,她深吸口氣,望著無垠的黑夜,輕吟道︰
「蝴蝶兒飛去心亦不在,淒清長夜誰來拭淚滿腮。
是貪點兒依賴貪一點兒愛,舊緣該了難了換滿心哀。
怎受的住這頭猜那邊怪,人言匯成愁海辛酸難捱。
天給的苦給的災都不怪,千不該萬不該芳華怕孤單。
林花兒謝了連心也埋,他日春燕歸來身何在。」
……
唱著唱著,紫洛更加覺得今夜的天空黑得格外通透,就如同墨黑色的絲綢,軟軟地鋪在頭頂。遮住了所有的月光,遮住所有的星光,卻正好照出了她的心事,讓她在如此幽深的黑夜里變的似透明一般,再無半點瑕疵。完美的夜晚,再壞的心情在此刻也會被修復的絲毫不差,紫洛呼吸著這快意的空氣,幸福的享受著這一刻的平靜和安逸,心飛揚在天際里,猶如幻化出來的無數小天使,白色的羽毛紛揚著,漸漸飄落。
「怎受的住這頭猜那邊怪,人言匯成愁海辛酸難捱。
天給的苦給的災都不怪,千不該萬不該芳華怕孤單。
林花兒謝了連心也埋,他日春燕歸來身何在。」
……
終于,一曲終了,樂音歇止。
紫洛輕輕吸口氣,側過眸子,剛要問君珞瑜她唱的如何,就發現君珞瑜的目光正緊緊盯著不遠處的一片樹叢。紫洛不解,連忙推了推,問說︰「你在看什麼?那里有什麼嗎?」。
聞言,君珞瑜回過神,暗暗露出一絲深邃的笑容,接著搖搖頭說︰「沒什麼,只是好像看到有個影子一直在那里。」
「影子?我怎麼沒看見?」聞言,紫洛探出腦袋張望了一番。
君珞瑜輕笑的將紫洛的腦袋按了回去,道︰「等你看見的時候,那影子早就已經走了。」
是這樣嗎?紫洛有些懷疑的眯起眼,嘴里喃喃道︰「奇奇怪怪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君珞瑜聞言,只笑不語,半晌過來,他輕聲說︰「好了,夜很深了,回去休息吧。」說罷,便將紫洛推進了屋里,然後笑著幫她合上了窗戶。
合上窗戶後,月光一下子就黯淡了不少,只從窗戶的縫隙里隱隱透露出幾道斑駁的倩影,在風的搖曳下若隱若現,甚是詭異。此時已是三更天了,紫洛雖然仍無睡意,但這覺總還是要睡的,于是便也爬上了床小憩片刻。
不過,紫洛的這一覺倒是睡的不太安穩,迷迷糊糊間,她是被一聲很恐怖的叫聲驚醒的,然後她坐起身,有些茫然地喃喃︰「什……什麼聲音?」那聲音還未止,且叫的好淒慘,紫洛有些听不下去,走出屋子,正好也撞到君珞瑜,紫洛明顯睡意還在的問,「君珞瑜,你有沒有听到很可怕的聲音?」
君珞瑜微微頷首,接著一指妖皇殿的方向,說︰「好像是從妖皇殿傳來的,我們去看看。」
一听是妖皇殿方向傳來的,紫洛立刻打起精神,和君珞瑜一起趕了過去。「雪刃,剛才那是什麼聲音?」來到妖皇殿時,正巧遇上迎面而來的雪刃,紫洛趕緊問他,卻發現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你怎麼好像一點也不在意?」
「這有什麼好在意的,那是凰王在克制自己魔性時發出的聲音,這一個月來我們听過很多次了。」此時,那淒慘的叫聲已經停止了,雪刃滿不在乎地說。
「他在克制自己的魔性?」聞言,紫洛有些不解了,「可是,他不是一心想要成魔嗎?」。
雪刃輕笑道︰「那又如何?難道一心成魔就不能克制自己魔性了?凰王畢竟是日月城的主人,如果他徹底失去理智,那麼由他所構架的日月城也將不復存在,難道這些道理你還不明白嗎?而且,時辰未到,凰王也不會讓自己被魔控制住。」
也對,聞言,紫洛默默想了會,接著又問︰「那他何時是清醒的?」
雪刃沉默片刻,道︰「去見唚琳姑娘時凰王永遠是清醒的。」
心怦然一顫,紫洛深吸口氣,有些尷尬的笑笑。「因為他不能讓唚琳知道他不是人,是妖?」原來,無論她外面裝的有多堅強,無論她有多麼的釋懷,但一旦听到有關幽夜凰的一切,她的心還是會莫名的顫動起來。
聞言,雪刃默默頷首,道︰「可以這麼說吧。」
難道唚琳對他真的有那麼重要,以至于他都不能告訴她他是妖精的事實,是在保護她,不想讓她受到傷害嗎?「雪人,你們對這位唚琳姑娘有多少的了解?」半晌無語,紫洛驀地問道。
「毫不知情。」誰料,雪刃竟然這樣回答她,「從頭到尾我只見過這位唚琳姑娘一次,因為凰王從不讓我等靠近她,唚琳姑娘的起居都是凰王一手打點的。」
雪刃再怎麼說也是幽夜凰座下第一護法,竟然也對那位唚琳姑娘一無所知,由此可見幽夜凰對唚琳是多麼的保護。「那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這就有些奇怪了。
「奇怪什麼?」雪刃不解。
紫洛嘆口氣,分析道︰「他對唚琳好的出奇,好的……甚至有些過分了!」將唚琳保護的那麼好,甚至連雪刃都不能靠近,這已經超過了一般人對于喜歡的定義,這根本就是強行霸佔,仿佛唚琳是他的財產一般。
听紫洛這麼分析,雪刃承認他確實有些困惑。「我曾經也這麼覺得,但是……我卻沒有理由反駁凰王對唚琳姑娘的好是出于某些原因,唚琳姑娘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還身患重病,在她的身上根本找不到任何的好處,這點相信你也明白。」
雖說唚琳身上確實沒什麼利益可圖,但紫洛總是覺得幽夜凰對她好的太過奇怪了。「但是,我總覺得她不簡單,要不然他不可能如此重視她,甚至到了一種佔有的地步。」眸芒一暗,紫洛默默想道。
「既然覺得她不簡單,那就找出她的不簡單來。」突兀間,雪刃突然出聲道,目光雖沒有與紫洛有交集,但他話里的意思,紫洛卻是听的出來,「我們做屬下的有很多事是無能為力的,但是,如果你們要查,我也請你們暗中的查,別給我捅出些麻煩來,知道嗎?」。
這話便是放任他們去查,紫洛微微頷首道︰「你放心,我們不會給你惹麻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