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東岳妖尊這麼一攪和,紫洛整個人顯得異常狼狽,但只要一想到為了救自己,而就快要不行的挺挺,她哪還有那個心思整理衣服,衣衫不整的就匆匆出了君王府,也不顧周圍百姓異樣的眼光,直奔十八長老入住的客棧。
待紫洛趕到十八長老住的客棧的時候,迎面正巧遇上裴戰。裴戰見紫落shen色匆匆,身上的衣服又到處都是污漬,甚至還有血跡。他很是不解,上前,剛要開口,卻是紫洛先行出聲,神色焦慮。「裴戰,我問你,十八長老呢?」
「長老在屋里。」裴戰愣了愣,繼而回答她,「紫洛,我很抱歉,沒有給你帶來好消息。」
紫洛搖了搖頭,嘆口氣說︰「沒有關系,什麼消息都已經不重要了。」言畢,她便繞過裴戰,欲要往屋里走去。
但是,一想起那日紫洛對十八長老的態度,裴戰連忙攔在她面前,輕聲解釋道︰「紫洛,你先別急著走,你听我說,這至純之芒再怎麼說也是我族的聖物,十八長老這次私自帶出族里雖然已經是違背的族規,但如果再把它給你,只怕……」
「裴戰,這些我都知道,你能讓我見見十八長老嗎?」。這個時候,紫洛哪還有心思听裴戰說這說那的,尤其是裴戰還擋著路,讓紫洛有些不耐,「你放心,這次我保證不會亂來,我是有事找他。」見裴戰有些猶豫,紫洛急急地保證道。
看紫洛這副模樣,衣衫不整的,恐怕是真的有事要找十八長老。裴戰冥想片刻,沉聲氣,讓開了路,說︰「那好,長老就在屋里,我就不進去了,你自己進去吧。」
紫洛微微頷首,深吸口氣,然後推門走了進去。十八長老一見進屋的是紫洛,立刻就警覺的站了起來,說︰「你來這里做什麼?我想戰兒應該把事情跟你說了,至純之芒老夫是說什麼也不會交給你的,你還是別白費心思,回去吧。」
暗暗將手握拳,紫洛說道︰「十八長老,我這次來並不是為了之前的事,我有事想要知道。」
「你想知道什麼事?」十八長老警惕地望著紫洛,稍稍退了幾步。
深吸口氣,紫洛平靜地發問︰「十八長老,請你告訴我,你和東岳妖尊的陰謀究竟是什麼?」沒錯,紫洛深知自己如果還像上次那樣,是不可能要到至純之芒的,所以她這次決定先和十八長老談談,讓他先放松警惕。
「十八長老,你不用再裝了,我早就知道幽夜凰就是仙界的紫薇大帝,而由紫薇大帝所創造的自然就是那擁有永恆生命的不死族。但是我不明白,這關東岳妖尊什麼事?你們不死族不是向來與世隔絕,為何這次會和東岳妖尊牽扯在一起?」
「你……」沒想到紫洛唰唰唰的就說了那麼多,而且字字珠璣,全都說在了要處,一時間,十八長老真的有些不知所措,「難怪啊」驀地,他沉聲一笑,說,「難怪戰兒總說你聰慧了,既然你都已經猜到老夫和戰兒是不死族的人了,你不如再猜猜原因。」
十八長老肯這般問,便是對紫洛稍稍放下了戒心,紫洛便繼續說︰「千萬年前,由紫薇大帝所創造的不死族曾經將凡間弄的烏煙瘴氣,因為他們擁有永恆的生命,所以根本不受生死的控制。但是,隨著紫薇大帝的隕落,不死族也漸漸與世隔絕起來,可是這樣的隔絕卻無法阻斷不死族與紫薇大帝的牽連。如果我猜的沒錯,你們不死族應該是想背棄與紫薇大帝之間的糾纏,但單靠你們自己是無法做到的,所以才想借助于東岳妖尊的道行,這至純之芒恐怕就是你們給他的好處吧。」
紫洛話落,十八長老一陣沉默,隨後才沉聲笑道︰「你真的很聰明,一猜就中。」
紫洛淡淡笑容,接著說︰「也對,不管是紫薇大帝或者萬凰妖王,你們都無法掌握和了解他的脾氣,也難保有朝一日他不會因為你們的永恆生命而將你們滅族,所以你們才想找尋新的靠山,也就是東岳妖尊的幫忙,可是還是功敗垂成。」
提到東岳妖尊,十八長老的臉色就驟然一沉,嘆氣道︰「的確,這次是老夫做錯了。」
「所以,你才想到用至純之芒換取我身上的仙骨,你想用仙骨來保住你的性命。」
真是一語道破,這回,十八長老也不否認,嘆口氣說︰「可以這麼說吧,雖然老夫已經活了九百多年,但老夫還是不想死。」九百年,原來這世間上真有長生不老之說,九百年,亦是凡人永生之向往的境界。
果然,裴戰和十八長老都是不死族的,不死,亦是不死族有別于凡人的地方。但就是因為這不死的特質,使得不死族人根本不必擔心死亡,卻惹來了仙界的不滿。因其不死,而擾亂了凡間的秩序,致使千百年來,不死族只能委屈的待在偏僻的山林中,從不涉足凡間。
默默想著,紫洛輕嘆一聲,將雙手握拳後,她沉聲說道︰「如果我說我願意交換呢?」的確,事到如今,想要救回挺挺的命就只有一條路可選。只是紫洛可笑的是,當初自己猶豫了是否要救幽夜凰,但到了最後,自己還是為了挺挺走出了這一步。
幽夜凰,挺挺,真是她生命中永遠無法磨去的兩段記憶。
「你……你說什麼?」聞言,十八長老卻是大驚,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再次深吸口氣,紫洛將手握的更緊,指尖甚至已劃破掌心。「我說我願意交換。」然而,掌心傳來的痛楚遠不及幽夜凰帶給她的傷痛,只是,紫洛曾經問過自己,如果她當初便不曾猶豫,是否就能留住幽夜凰的心,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她與幽夜凰……永生都不會再有可能,因為她不懂他,他亦不懂她。
「真的?」不過,就算紫洛如此肯定的說,十八長老還是不相信的問。
紫洛無語的白了十八長老一眼,沒好氣地說︰「你覺得我的樣子像在騙人嗎?」。
「當真?」雖然樣子是不像騙人,可十八長老還是不放心的第三遍問她。
紫洛真是敗給他了,無奈的笑道︰「十八長老,我想你應該沒有健忘癥吧?」她說著,然後深吸口氣,解釋道,「我這邊出了些意外,我很需要這至純之芒來救命,所以我願意用仙骨作為交換,現在就看十八長老您願不願意了。」
聞言,十八長老忽地沉默了,半晌無話之後,他將手握了握緊,道︰「好,如果你當真願意交換,那老夫也願意冒險一試。」頓了頓,十八長老想了片刻,提醒紫洛說,「只不過……老夫沒有十足的把握,在將仙骨抽離出你身體的時候,不讓你受到一點傷害。」
「這沒關系,我不在意。」紫洛搖搖頭,淡淡地說。
「孩子,你……」嘆口氣,十八長老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這前後幾日時間,看到紫洛竟有如此大的變化,十八長老的心中卻是有些感觸。這或許就是凡間的情感,無論是人,是妖,都無法逃月兌其中。
驀地,紫洛輕嘆一聲,對十八長老說︰「十八長老你就別問了,我的事我自己清楚,不過,在此之前,你能先將這至純之芒給我一用嗎?我想要用它去救人。」反正自己如今已經豁出去了,只希望這回能救的了挺挺。
十八長老微微頷首,將黑罐子拿出,交給紫洛。「拿去吧。」
紫洛接過黑罐子,閉眸靜靜感應片刻,睜開眼暗暗想道︰「這不是我當初遇見的那個至純之芒。」的確,沒有熟悉的感覺,這至純之芒想來確實該是不死族的聖物,「十八長老,請你相信我,我會回來的。」得到至純之芒後,紫洛便趕緊往君王府趕去。
當她趕到君王府時,天色已然黯淡了下去,西邊斜陽下那最後的一絲余輝,在紫洛的眼中漸漸凝固。那一刻,原本應是匆忙的紫洛卻驀地停下腳步,抬眸,靜靜凝視著那火紅的夕陽,心中感觸良多。驀地,她回過神,快步走向挺挺的房間。
「君珞瑜,我拿到至純之芒了。」推門而入時,君珞瑜站在床榻邊,他見紫洛捧著黑罐子回來,頓時便有些驚住,不解地問,「那十八長老怎麼會給你這個?你不是說他……」君珞瑜頓住話語,心底暈起一抹不祥的預兆。
紫洛走到床前,見挺挺的氣息已越來越弱,她便趕緊將黑罐子放在床邊,接著說︰「君珞瑜,你就別問這麼多了,我們先救挺挺再說。」
「紫洛……」不對,紫洛如此輕而易舉的就得到了至純之芒,這其中必然有什麼陰謀,或者交換。君珞瑜眯著眼想著,還想再問什麼,卻被紫洛再次打住,「我們先救人好嗎?」。無奈之下,君珞瑜只好微微頷首,然後退到一旁,讓紫洛先行救人。
因為挺挺是被東岳妖尊的妖氣所傷,魂魄雖暫時未離開他的身體,但他的氣息卻已十分微弱,情況並不樂觀,紫洛見狀,趕緊將黑罐子里的魂魄放出來。一道純白之光在屋內耀眼的綻放,純潔無瑕,紫洛深吸口氣,一方面用妖力穩住挺挺的魂魄,一方面將至純之芒握于掌心,輕輕揉合,然後用妖力將兩股魂魄快速對調。
那至純之芒再怎麼說也是極具靈性之物,雖然紫洛強行將其灌輸進挺挺的身體里,但多少還是遇到了一些阻礙。這個時候,就是要靠紫洛和挺挺共同的努力了,將這至純之芒幻化成可以駕馭的魂魄,然後緩緩融進挺挺的身體里,這樣做後,才算保住了挺挺的性命。
「終于好了,挺挺應該不會沒事了。」深吸口氣,紫洛總算舒心的一笑,而此時,她的額間也已溢出絲絲汗珠,妖力驟退的厲害。
一室靜謐,直到挺挺的氣息漸漸平穩,臉色也不再蒼白,君珞瑜才緩緩上前,輕聲問紫洛︰「紫洛,告訴我,你是怎麼得到這至純之芒的?你是不是答應了那十八長老什麼?」
聞言,紫洛輕輕擦了擦汗,說︰「君珞瑜,你干嘛這樣看著我?你放心,我真的沒怎麼樣,再說了,我是誰,我怎麼可能會做賠本的買賣呢。」紫洛不能告訴君珞瑜自己答應了十八長老什麼,于是只好佯裝很忙的樣子,並說,「好了,你先照顧挺挺,我還要去十八長老那里。」
「去哪里做什麼?」身後,君珞瑜的不安更加重了。
回眸,紫洛亦是輕輕一笑,好讓君珞瑜放心。「我拿了人家的東西,總得跟人家說一聲吧,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只是,這一去,恐怕便是永遠。
挺挺既然已經沒事了,紫洛自然要去履行她的承認。回到客棧時,裴戰不在屋里,而十八長老已將屋子簡單的布置了一番,看上去極像了道場。「孩子,你真的決定了嗎?」。他見紫洛歸來,忽地停下手里的活,沉聲問說。
紫洛合上門,微微頷首,語氣堅定地道︰「決定了,反正這仙骨在我的體內除了給我惹事也沒什麼其他用處,還是趁早抽離的好。而且,只要這仙骨離開了我,那麼以後……」頓了頓,本應該說出口的話都被紫洛吞了回去,她苦澀的一笑,道,「罷了,以後的事還是以後再說吧,十八長老請開始吧。」
「那好,你且把這個喝了,然後站在那里屏息凝神,記住,千萬不要分心,因為老夫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聞言,紫洛默默頷首,接著便接過十八長老手中的符水,仰天一飲,漠然閉目。
紫洛頭一揚,仿佛將這塵世間的一切都抹去了。流逝的日子像一片片凋零的枯葉與花瓣,在她的眼前晃晃而過,伸手,是觸及不到的哀傷與痛心。不記得曾有過多少的風雨飄在胸口,紫洛只知道,風響過耳畔之時,她的心震痛了。
放下杯子,心中是從未有過的平靜,一滴淚水,在紫洛的眼眶里打轉,那一縷青絲終于在她的手心里華為粉末,和著手中那一滴微熱的淚珠,一並落入塵埃。
最後一次抬首,紫洛清冷地凝視著十八長老,見他已微微動著唇畔,並將手伸向了自己,紫洛就知道,這一切都將結束了。
而她自己,似乎也能清晰地捕捉到自己的喉嚨慢慢放松,再也無法松緊,自己的呼吸也漸漸像失去彈性一樣軟弱無力地平鋪開來。「這就是仙骨被抽離出身體的感覺嗎?跟死亡好相近。」紫洛默默說著,笑著。
然而,霎時,如雪撒大地,一種腥甜的液體忽地從紫洛口中緩緩流下,落在白色的衣裳上,化成點點紅梅,那般觸目驚心。「怎麼……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恍惚間,紫洛只覺得心口一抽,接著她就看到十八長老慌張的神情在眼前閃過,但她卻絲毫沒有感覺,只是淡淡笑著,不為所動。
緊接著,視線越來越模糊,身子也變得好軟好軟。暈眩中,紫洛發覺自己正在朝著深淵下滑,眼前是漸漸模糊的身影,越來越遙遠。那濃稠的液體,時不時從她嘴里涌出,帶著血腥的味道,沾滿了她的衣衫。「我……我這是要死了嗎?看來……還是失敗了。」驀地,紫洛的內心在隱隱作痛,她知道十八長老定是已經盡力了,但是結果仍然無法改變。
「原來……這就是死亡……」沒有太多的痛苦,因為所有的痛,都已在他回眸的那刻終結了。心髒處傳來的疼痛逼著紫洛無法動彈,她亦無法听到十八長老的呼喚聲,搖晃間,紫洛緩緩倒地,任憑著疼痛將她的思緒一點一點的抽離開她的身體。
最終,手無力地下垂,紫洛在遠處看見幽夜凰的身影。他,輕輕飄在空中,用一種極其冷漠的眼光看著自己,似真似幻。忽然,他轉身,然後朝著更遠處緩緩走去,那里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任何的事物,但紫洛不知怎的,就這樣茫然的跟上了他的腳步,走向了下一個未知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