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交易師 卷一 神仙變妖精 149 人不能自不量力

作者 ︰ 琉璃苣

雪刃走後,幽夜凰的腦袋便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紫洛那受傷的眼神不斷地出現在他的眼前,那深深刻入骨髓的憂傷恍若是在對他無聲地控訴著他對她的絕情。終于,當細碎的陽光透過林間空落的枝丫灑落一地斑駁的陰影,幽夜凰幽幽的嘆了口氣,低垂著頭,像是刻意在和自己賭氣般,只是一直盯著地上的陰影,默默的望著。

這時,有風輕輕吹過,樹葉嘩嘩作響,像是落著一陣急促的冰冷暴雨。落姿閣的轉角處,洛傾晴面容蒼白的、虛弱的靠在窗邊,她靜靜望著幽夜凰,只覺得陽光透過葉子細碎的間隙落了下來,仿佛在她與他之間設下了一道沒有溫度、亦無法攀越的高牆。

終于,喉嚨帶著一絲癢意,洛傾晴輕咳一聲。聞聲,幽夜凰猛然間回眸,他見洛傾晴靜靜的站在長廊的近端,蒼白的臉頰毫無血色,那一刻,讓他想到了自己曾經傷害過的紫洛,心忽地軟了一下,他下意識的上前,柔聲道︰「你怎麼起來了?」

幽夜凰快步上前,伸手想要去扶洛傾晴,但卻被洛傾晴很輕易的就躲開了。虛弱的移動著步伐,洛傾晴任性的靠著自己的力量走向院子,半晌沉默後,她才緩緩回過頭,直視著幽夜凰,語氣平靜地問他︰「他……稱呼你為凰王,所以……你就是他們的主人?」

恍惚間,洛傾晴想起雪刃曾對她說過的話︰若要離開不落坡就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是去求凰王,若凰王那日心情不錯,也許會放你一條生路。二便是伺候好那梅林里面的主人,你若是將她照顧的好,說不定還有機會活著離開這里。現在,洛傾晴已經很清楚了,唚琳便是那梅林的主人,而眼前這個男子……則就是雪刃口中所說的凰王,不落坡真正的主人。

聞言,幽夜凰忽地頓住步子,他听著這一聲質疑從洛傾晴的嘴里說出,竟突然有種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好久好久之前,也有一個女子曾經用過這樣的語氣對他說話,只不過他似乎已經漸漸遺忘了她。「是又如何?」深吸口氣,幽夜凰回過神來,平靜地說。

听到幽夜凰這般回答,洛傾晴的心里多少已經可以確定他就是這不落坡的主人。這時再想起雪刃說過的話,和自己在睡夢里不斷回憶起的那些可怕的畫面,洛傾晴默默轉過身,黑色的眼眸靜靜凝視著幽夜凰,許久之後,她有些懇求地說︰「那你能不能放我走?剛才那個妖精曾經告訴過我,在這里,只有你有權利放我走。」

聞言,幽夜凰猛地一挑眼眉,眯起眼看向洛傾晴。「走?你就這麼想離開這里?」一句話,說的有些曖昧不清,不知其中是何含義。

驀地輕嘆一聲,洛傾晴平靜地說︰「我本來並不是這樣想的,我也想既來之則安之,但是,在經過了這次受傷之後,那種想要離開的感覺卻突然變得好強烈,好強烈。」話落,洛傾晴默默垂下眼,她想起當日自己中箭後,腦海之中竟不斷涌現出過去的那些畫面,那些在洛家堡,她和她母親被人欺負、忍氣吞聲活著的畫面,一時間讓洛傾晴憤懣交加,想要離開這里的心情自然變得更加強烈。

只要一想起母親為了自己而飽受大娘他們的欺負,洛傾晴的心情就變得異常的氣憤,她海袖之下的手早已緊緊握拳,指甲甚至已嵌入了掌心之中,留下一個個月牙狀的痕跡。深吸口氣,洛傾晴試著平復自己的心情,她見幽夜凰並未多說一句,便又自顧對他說︰「你是妖,還是這里的主人,你一定從一出生就擁有這一切,所以有些事是你根本無法了解的。」

「我的母親因為出身低下,而且還是二房,所以在洛家堡里,我自幼就受到族里其他人的歧視。十歲那年,母親終于熬到了盡頭,走了,我在堡里就變得更加沒有地位了。我雖然是堡主的女兒,但我卻過著連下人都不如的生活,所以我很努力,努力的靠自己的能力重新讓其他人刮目相看。為了這些,我放棄了少女情懷,放棄了本該天真無邪的童年,我變得冷漠,變得不願意相信別人。我拼命練功,一日都不曾耽擱過,終于,在家族大選得到了眾人的肯定。」洛傾晴平靜地說著,但誰能相信,一個十歲的孩子在那種情況下該如何的生存,如何的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來。

然而,這一切卻是來的快,去的也快,只要一想起那一晚的情景,洛傾晴就只能無力的垂下眼,漠然地說︰「但是,這一切卻在一夕間消失殆盡,我又重新跌回了谷底,看著大娘他們那一張張得意的笑容,我真的好不甘心。」經過老神仙的提點,洛傾晴已經清楚是誰害了自己,但是她所失去的內力卻始終無法回來,這是讓她最煩惱的。

「那日我中箭後,我的腦中就不斷的出現以前的那些畫面,我只要一想到娘為了我吃了大半輩子的苦,我的心就好痛好痛。我知道我必須回去,我不能讓我這些年的努力付之東流。所以,算我求你了,你放我走吧,反正我不過只是一個凡人,對你們來說也根本沒什麼用處。」

洛傾晴話落,幽夜凰仍然沉默,半晌之後,他才沉聲問說︰「你就這麼想做洛家堡的堡主?」

聞言,洛傾晴想也沒想的就搖搖頭,道︰「不想,我根本不稀罕,但是為了我娘,我一定要得到堡主之位。」別說洛家堡的堡主之位,哪怕是武林至尊洛傾晴也一點都不稀罕,但如果只有當上洛家堡的堡主才能讓她娘泉下有知,那麼,這個堡主之位洛傾晴必定是勢在必得。

洛傾晴的眼中隱隱透露出一絲狠勁,幽夜凰默默相望,忽地有些欣賞起她來。畢竟,洛傾晴此時給他的感覺與任何一個凡間的女子都不同,那種狠勁,是他不曾在別人眼中讀到過的。「你應該清楚,我可以幫你做到那個位子,而且不費吹灰之力。」忽地,幽夜凰幽幽地說。

作為不落坡的主人,洛傾晴自是清楚幽夜凰有這個能力做到,但是這件事她卻不想假手于人,于是拒絕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我要靠我自己的能力得到堡主之位。」

聞言,幽夜凰欣賞地說︰「你知道嗎?凡間的女子很少有像你這樣的膽識和見解的。」

「那我便是一個例外。」洛傾晴輕輕揚起頭,有些傲氣地說。

聞言,幽夜凰就這樣看著洛傾晴,黑色的眼眸隱隱透露出一絲別樣的情愫。「你知道嗎?你與唚琳……真的很不同。」與她……卻有一些相似的地方,驀地,幽夜凰在心底默默念道。

听幽夜凰提到唚琳,洛傾晴也是淡淡笑容地說︰「我看的出來,唚琳是個好姑娘,在梅林的那幾日她很照顧我,也從未把我當成下人。」

「唚琳向來如此。」幽夜凰平靜地說,「但你……似乎更理智。」

理智?聞言,洛傾晴輕聲笑道︰「我這不叫理智,只是因為我始終記得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位子,所以才會顯得理智。我是不會作出逾越我自己能力的事,因為我知道那是不自量力,除了這堡主之位。」洛傾晴挑起眉頭,仰著頭說。

「說的好,我很欣賞。」幽夜凰輕輕拍了幾下手掌,忽地開玩笑地說,「或許你該留在不落坡,說不定還能混到一個軍師的位子。」

「軍師?」聞言,洛傾晴倒是愣了愣,而後才輕笑道,「幫你們妖精爭天下嗎?很抱歉,我還沒有這種覺悟。」她冷冷相望,又道,「我始終是凡人一個,我不可能做到幫你們妖精。好了,我已經說了很多,你究竟願不願意放我走?咳咳……」一口風灌入口中,洛傾晴忽地咳嗽起來。

見狀,幽夜凰緩下口吻,說︰「要放你走也是可以,只不過……你總得把傷養好吧?」

「可是我擔心,等我把傷養好之後,那堡主之位已經落在了大娘和洛程馳的手里,到時候他們一定不會讓我娘的牌位進入洛家堡的祠堂的。」這句話,大娘在很多年前便已經這般警告過洛傾晴了,只不過當時因為有洛鎮在場,所以這件事最後才不了了之的。

原來只是因為這個原因,聞言,幽夜凰忽地輕笑起來,顯然是覺得洛傾晴太過緊張了。「這你到不必擔心,洛家堡的堡主之位暫時還是空著,不過一年之內你必須回去,不然的話……那位子可能就真要落入別人之手了。」

「一年之內……」洛傾晴喃喃著,轉瞬間便明白了過來,「一定是爹……」在整個洛家堡里,也只有洛鎮有這個資格任命下一屆的堡主。而經過這次的事件,洛鎮顯然對于洛程馳繼任堡主之位有了一些猶豫,畢竟這次是洛傾晴立下了大功。但是,又因為洛傾晴被妖精抓走了,至今生死不明,所以洛鎮才會定下這個一年期,若是一年後洛傾晴仍不能回到洛家堡,他才會將這堡主之位傳給洛程馳。

只要一想到還有一年的時間,洛傾晴便放下了心里的郁結。幽夜凰見洛傾晴好像已經不急于回洛家堡了,勾了勾唇畔,道︰「現在你總該放心留下了吧。」

「多謝你了。」洛傾晴側過臉,沖著幽夜凰輕聲一笑,忽地,她似想到什麼,又問道,「對了,我到現在好像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一直听他們這樣那樣的喊你,你說我是該叫你凰王,還是……夜大哥?」是啊,說了這麼久的話,洛傾晴似乎還不知道面前這個男子究竟叫什麼名字,說起來還真有些滑稽。

聞言,幽夜凰淡淡道︰「我叫幽夜凰,你可以隨便叫。」

「幽……夜……凰……那我也跟唚琳一樣,叫你夜大哥吧。」洛傾晴笑著說,提到唚琳,她忽地揚起頭,喃喃道,「也不知道唚琳現在怎麼樣了?」畢竟相處過幾日,洛傾晴的心里始終放不下唚琳,怕她一個人太過寂寞。

聞言,幽夜凰仍是淡淡地說︰「過幾日吧,過幾日我讓唚琳過來看你。」

「謝謝。」洛傾晴淡淡笑容,這樣的笑容,已經好久好久不曾出現在她的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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