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望是美好的,而事實總是悲劇的,面前的粉**子仰起巴掌大的小臉,臉上笑得尤為燦爛,眼眸猶如水晶般閃亮,而出口的話,卻是讓銀塑驚悚的,只听她女敕生生的道,「你是爹爹麼?」爾後她笑容滿面地將腦袋蹭到銀塑懷中,聲音甜如蜜糖,「爹爹爹爹,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我是誰了,我叫小金子。」
當年她初具靈識,有一雙手呵護著她,她只記得那女子對她說,若是男孩就叫小銀子,若是女娃便叫小金子,她是個女孩子,便自然叫小金子了。
銀塑攬著她腰的手瞬間一僵,明明是一張一模一樣的臉,明明身上有她的味道,他手微微戰栗,爾後將懷中自稱小金子的女子緩緩松開,她笑得依舊天真無暇,眉眼彎彎,眸子清涼通透,將他的身影倒映其中。
若是十八,是斷然不會笑得如此燦爛的。
十八,她總是故作老成,一派淡定,便是笑,也是眯著眼楮扯著嘴角,更多的時候總是一臉無奈,嘴角抽搐,雙手攏在袖子里,周身懶散仿佛沒有骨頭,隨便擱在哪里都會順勢一躺,然後沉沉睡去。
他等了三百年,守了三百年,等來的卻仍舊不是她。銀塑神色黯淡下去,莫非她真的灰飛煙滅了?不會的,一定不會的,銀塑神色悲戚,小金子心頭恍然,微微的縮了縮身子,「爹爹,你怎麼了?小金子這個樣子你不喜歡麼?可是每次爹爹來看我,心頭想的都是這個樣子啊?」
是了是了,她以往一直想著.等到能夠幻成人形,便以爹爹他心中日思夜想的樣子為原型,只是昨日忽然來了一頓大補,讓她一時難以消化,今日化出人形也不在計劃之列,腦袋里一直昏昏沉沉一片漿糊,便是第一眼見到爹爹也是模糊,雖然仍舊是倚著當初心中所想幻成的那女子容貌,卻分不清狀況,仿佛被誰給敲了一棒,直到趴在爹爹懷里聞到那熟悉的味道,她才恍然明白,面前這男人,便是經常守著她的爹爹。只是,爹爹看到自己,並不高興啊……
小金子眼中淚光閃爍,而後從銀.塑懷中掙月兌,白光一閃,便幻成一個幼童的模樣,頭上扎兩個小辮,肉嘟嘟的臉頰,眨巴著眼楮望著銀塑,眼眶中淚光點點,嘴角翹起能掛上一個葫蘆,她委屈地攪著手指,「爹爹不喜歡小金子。」
銀塑悲情了。
小金子給了他一個碩大的驚.喜,爾後驚喜揭開,便是如此的催人淚下,他闔下眼眸,抬手輕輕撫模小金子的腦袋,「沒有,爹爹很喜歡小金子。」
小金子被這麼一模,便頓時轉憂為喜,抱著銀塑大.腿愉快的蹭來蹭去,旁邊不遠的青一本來見著那女子心頭嫉恨,如今見那女子搖身變為小童還叫喚師傅爹爹頓時驚喜不已,沒想到師傅苦苦痴守三百年的神樹竟然是個幼童,當初的嫉妒不甘盡數化為泡影,于是她微笑著上前,想要與那小童打好關系。
孰料還未走進,就听到那女童仍舊是脆生生地道,「.爹爹,娘親呢?怎麼不見她啊?」
爾後銀塑目光瞬間點亮,他將小金子摟在懷中,.急切地問,「你見過你母親?她在哪里?」
小金子腦袋一.歪,「娘親不是每天都在麼,她總是給我澆水,帶好多好多好吃的。」銀塑手微微一抖,不再說話,這小金子是當年十八從自己本體周圍挖出來帶到青要山的,十八經歷神劫而湮滅的那天,他回到青要之後,這樹苗也仿佛被雷劈過,讓他以為樹苗與十八其實是一體的,她的身上有十八的氣息,讓他以為,這樹苗,是十八為自己留的後路,而今想來,銀塑苦澀一笑,便是她那般懶散隨性的人,又豈會有那勞什子的心思,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想到此處,銀塑看了一眼面前肉嘟嘟的女童,心頭極為苦澀,她恐是忘了當年那個將她從泰冒山帶到青要好生照拂的人了,她如今把那青十九當做娘親,讓他心頭莫名的憤怒起來,只是面前的小金子眨著眼楮,肉呼呼的小手抱著他,讓他實在無法對她生氣,只得嘆氣一聲,「她不是你的娘親,你母親親,是木神。」銀塑頓了頓,「你可以叫她姐姐。」
小金子嘟著嘴,「可是我一直以為她是娘親。」然後她瞅著自家爹爹不高興了,才委屈地勾著腦袋,「姐姐就姐姐了,可是姐姐跑哪兒去了?」
爾後銀塑身形一滯,朝青一揮了揮手,「青一,把十九帶過來。」
青一頓時僵住,此刻那十九,怕是已經死透了吧,她心頭略微慌亂杵在那里不動,銀塑卻是極為不耐煩地哼了一聲,「還不快去。」
青一小心翼翼道,「小師妹受了重傷,恐怕過不來。」
銀塑懷里的小金子頓時蹭地一下跳起來,「娘……姐姐受了重傷?」她一張笑臉皺成一團,眼淚瞬間奪眶而出,頃刻間便打濕滿臉,銀塑心頭不忍,將小金子一把抱起,小金子倚在他肩頭抽泣,不依不饒地揪著他的衣服,「姐姐,我要去看姐姐。」
銀塑無奈,只得抱著小金子去找十九,青一在前頭戰戰兢兢地帶路,銀塑跟在後邊,一路跟到了囚室,才心頭一凜,他讓他們把她拖下去,卻是沒叫他們將她拖到這里。
等見到了十九,銀塑眸光森冷,周圍的一干妖精紛紛伏倒在地,他抱著小金子朝十九一步一步走近,小金子此刻一張小臉上滿是淚痕,如今見了十九更是滿臉驚慌,本來細細的哭聲陡然擴大,洪亮無比,便是後來仿佛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讓銀塑不得不小心地撫著她的後背給她順氣。
而十九本來一直昏昏沉沉,猶如被困在水中,周身冰涼,此刻卻忽然醒來,一雙眸子極為閃亮,仿佛清泉,晶亮不染一絲塵埃。
她直直地注視著面前的師傅,爾後嘴角微微一勾,便是一個清淺的笑意。「師傅……」她輕輕呢喃,卜一張口,便有鮮血從唇邊溢出,勾得那清淺的笑容也如同罌粟花一般妖嬈。銀塑微別過眼,對她,他心中是有愧疚的。
小金子眼淚汪汪地盯著十九,忽地從銀塑懷中掙月兌出來,徑直沖到十九邊上,「娘親,娘親……」這時候她已顧不得自家爹爹的叮囑,固執的認為她便是娘親,而娘親正在受苦。
青十九艱難地低頭,嗓音澀的厲害,「神樹?」
女童搖搖腦袋,「娘親,我是小金子。」
十九微微迷惑,她一直以為神樹是那畫中女子,不曾想,竟然是個幾歲幼童,還口口聲聲叫自己娘親,而且這幼童唇紅齒白,像是個白女敕的玉女圭女圭,模樣分外討喜,她想伸手模模小童的臉頰,本來沒有力氣,于是抬手甚是艱難,好不容易湊到她臉蛋兒邊上,又垂了下去,她滿手血污,豈能去觸踫她,觸踫師傅心中的寶貝,她垂下的手指尖微微顫動,既然神樹無事,那師傅自然不會難過,那莫失,自然也是沒騙自己的。
十九緊緊攥著的心陡然放松,爾後眼楮緩緩閉上,嘴角邊仍舊是浮現了一個淡然笑容。
小金子的哭聲越來越大,十九只覺得吵鬧,她想,她得休息了,她沒日沒夜苦苦修煉了整整三百年,而今,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只是天不遂人願,眉間仿佛被誰輕輕一點,便有靈氣從那眉心之間涌入她四肢百骸,小金子的哭聲震耳欲聾,十九心中嘆息,這小金子倒不如叫小鑼鼓好,那靈氣仿佛不願意讓十九休息,耳邊更是有熟悉的聲音,「睜開眼,不許睡。」
她強睜開眼,師傅神情淡漠,卻為她輸送靈氣,旁邊小金子緊緊地攥著他的袖子,眼楮卻是死死地盯著她,十九心頭微微一暖,「小金子呵……」
小金子,既然你已經化形,那麼,如果我還活著,我也將兌現自己的承諾。
師傅,既然小金子已經化形,那我的任務也算完成,所以,我可以滾了……
「青十九,你這次將功補過,以往犯的錯既往不咎,你還是我的徒弟。」看到十九睜眼,銀塑微微皺眉道,而面前的女子卻是淡淡一笑,「妖王,我叫莫忘。」
既往不咎,你還是我的徒弟……
她心頭乏苦,妖界雖有你,而我卻再也無法呆下去了。
她強撐一口氣,跌跌撞撞地離開,一路上跌倒數次,又艱難地爬起,小金子緊跟在她身後,想要將她拉起,而她只是將她推開,自顧兒跌跌撞撞地往前,留下一路血跡。直到雲鹿不知從何處竄出將她駝在身上,騰空而起,底下小金子哭得撕心裂肺,「爹爹爹爹,娘,姐姐走了……」
「她去意已決……」銀塑不曉得該說什麼,只是牽著小金子的手站在院中,頭頂上那雲鹿越飛越高,越來越遠,漸漸消失蹤跡,小金子紅著鼻頭,「爹爹,姐姐還會回來麼?」
應當不會了。
「小金子,你願意呆在這里,還是願意與我一同出去找你母親親?」
「娘親,是姐姐麼?」
「自然不是。」
「我說過,你母親親是木神。」銀塑笑得妖魅,仿佛那個淡然的身影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前,一手輕搖著那老蒲扇,嘴角憨笑,一如從前。
小金子也眨著眼楮,眼珠滴溜溜地轉,便滿口答應,「好啊好啊,我要去找娘親。」
管她什麼木神,她要找的,僅僅是那個日夜照顧她的姐姐而已……
一大一小兩種心思,卻為了一個目的,離開妖界,尋找,他們心中各自想要找尋的人——
我本來準備讓小金子喜歡銀塑,然後一直以老樹的皮相,銀塑那麼聰明當然會發現,只是自欺欺人……
結果一來我喜歡小金子,不願她那麼杯具,二來我覺得那樣太狗血,讓我渾身起毛,三來我還劇透了,SO,我臨時改了劇本,結果寫出來覺得太偏,不如意啊,不過現在也沒心思改了,將就吧,若是不能將就,再轟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