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硬要給剛才在大殿上蕭若急中生智裝傻外加口無遮攔勉強在董卓的殺意下生存下來的行為下一個定義的話,不是瞞天過海,不是釜底抽薪,雖然與反間計掛鉤,卻也不能叫反間計,而應該叫不敢受死的偽間諜的求生計……
董卓看樣子是對這個他曾經授命為驍騎校尉卻不听封,反而是連夜逃走的曹操很無好感。
因此听到他送人來,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小子是送了個間諜來。
所以蕭若進入大殿之前,已經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侯在殿外的刀斧手,她當時就嚇出了一身的冷汗,進門那會兒的呆樣真不是裝出來的……
只是看見董卓發現自己笨笨的不生氣反而高興以後,她立馬將計就計裝傻……透露給董卓兩個信息,第一,我真是他的間諜,第二,我是一個很笨的間諜,你很容易利用的。
這算是冒險的一招,因為很有可能董卓就直接殺了了事,免得多費神思。
但是如果她很聰明地表現出自己不是間諜,那董胖子很可能在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的猶豫中選擇最簡單的一種方法——還是殺了了事,免得多費神思。
為了體現自己有生存下來的價值,這個險必須冒。
不過好在董卓不知道是不是在哪里听了什麼傳言,對曹孟德十分忌憚,終于還是肯多費點事,將這個可利用的間諜留了下來,以方便以後自己了解一些敵方的基本狀況和讓這個傻間諜傳遞假信息,也就是用她使用反間計。
總之,蕭若這一險是冒對了,成功地在董胖子殺戮的屠刀下活了下來,也深刻地明白了這個時代處處隱藏著殺機,行差踏錯一步,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同時一個疑惑也埋在了心里——曹操這人聰明得要死,怎麼會不知道送一個人來不僅不能討好反而還會弄巧成拙呢?
如果她沒有猜錯,自己的到來不僅不會讓董卓撤銷對曹操的通緝令,反而會加緊派人抓捕他。
以自己對他不多的了解,引火燒身的事,他是絕對不會干的。那麼這人送自己來,到底想干什麼?
……
這才是第一關,勉強熬過去了,以後的路想想都艱險,還好董卓已經知道她就是個間諜,除了能加以利用的時候,應該不會輕易召見她,但是監視是肯定的,她必須時時裝傻,處處裝傻,而且在董卓想用反間計利用她的時候,她還必須有用,要不還是死路一條。
因此,就算在這個紫衣女子面前,蕭若也不敢放松警惕,眨眨眼愣愣地盯著紫衣女子看﹕「姑娘說什麼?我……怎麼听不明白?」
「呵呵……」
紫衣女子輕笑了一聲︰「我若是有心害你,剛才在殿上便出聲了,你又何苦在我面前裝傻?」說完,回過頭來,微一笑,眸子里光華流轉,晶瑩剔透,帶著幾分促狹,幾分贊許,望著蕭若。
蕭若怔了一下,笑了笑︰「姑娘生的真好看。」便不做聲了。
經被賣一事,不管面前這個美女說得再好听再可信,她都不會听進去半分,只知道在信任和不信任之間,選擇不信任總是最保險的。
紫衣女子也不再說話,在一個院子前停了下來,微微笑道︰「姑娘現在也算是太師的侍婢了,以後你就住在這個院子里,後院里你可以走動,只是千萬不能輕易走出去,免得被人看見了姑娘的性命不保。」她說完,頓了一下,輕笑出聲︰「還不只到姑娘小字為何?」
「小字?」蕭若皺了皺眉,低頭想了想︰「我姓蕭命若。」
「無字?」紫衣女子詫異地問。
蕭若這次是真楞了,搖了搖頭——沒人給她取過什麼字啊。
……沒字顯得很沒文化嗎?
紫衣女子斂去了笑意,輕輕道︰「那我以後就叫你蕭若?」
「嗯。」難不成還叫什麼?
「如此,我姓任。」紫衣女子又是一笑。
「名字叫什麼?」
「姑娘是問名,還是問字?」紫衣女子的下一句話讓蕭若覺得今天超負荷運轉的腦袋更暈了。
「呃……那個,名吧。」
紫衣女子頷首︰「我名琬。」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院子里。
不知道任琬還囑咐了什麼,蕭若腦袋里渾渾噩噩的沒怎麼听進去,只知道她的待遇還不錯,身邊也有一個丫鬟照料,這在蕭若的意料之中,董胖子不叫人監視著她才怪。
院子雖然又小又偏僻,但是好在清淨,等到只剩蕭若和身邊那個丫鬟之後,還沒等她說話,蕭若便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走到大木床邊躺下睡覺。
一早上下來,三魂七魄幾乎只剩下一個魂吊著,她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再應付誰,只知道睡著好……睡著就不用裝了,只要不說夢話……睡著就不會露餡了。
……
從此,蕭若就開始了她作為偽間諜的生活。
作為驍騎校尉送給董卓的女人,董卓一開始似乎就只記得她是間諜,沒想到女人這茬,因此蕭若也算是平安無事地過了幾天,偶爾在後院里轉過幾趟,驚嘆與董卓的後院女人之豐富,一般來說她這麼無事可做的幾乎沒有,大部分都是侍婢之身,是要時時刻刻侍候著的,獻笑獻藝獻身……一個不小心就性命不保,幾乎日日都有人因為侍候不佳而被殺。
她來的第二天就有人因為倒酒的時候不小心灑了,被董卓砍斷了雙手,扔在院子里示眾。
那日,整個太師府都能听見這個女人的慘叫聲,直到晚上,這個女人才漸漸的沒了聲,被人用白布裹著抬了出去。
看到這觸目驚心的一幕時,蕭若就站在和那個哭叫著的女人相隔幾十步的地方,直到這一刻,她才切切實實地體驗到這個時代和殘酷和她力量的渺小。
雖然沒有執行成功過一件任務,但是在來到這個鬼地方之前,她是特警。
端著高殺狙擊槍知道看見有人有危險就沖上去——無關于什麼正義仁義,這只是多年受訓的本能。
她現在別說救人,連自己都是擺在別人刀俎下的肉,只有任人宰割的分。
也不知道哪天董胖子一個不高興,躺在院子里哀號的就會是自己。
想到這里,抬頭再看了一眼那個血肉模糊的身體,蕭若只覺得一股寒意鑽入四肢百骸。
這就是人命低賤如草芥的亂世。
會震撼只是因為還沒習慣,她強迫自己的目光多在這個人身上定一會兒,強迫自己去面對和習慣這個時代的殘酷,要不隔三差五被這麼刺激一下,準得精神分裂。
「別在這兒看著,快回去。」就在她進行自我催眠加摧殘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蕭若回過頭,看見任琬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身邊,正對她使著眼色。
蕭若這才察覺到自己反常的鎮定表現已經落入了任琬和那個丫鬟的眼里,忙拉著任琬的手,臉色慘白地道︰「任琬……她……」話沒說完,話就梗咽在了喉頭。
這哭的也不能說都是水分,還是有一些蕭若自己對死亡的恐懼。
但是更多的是要給監視她的人看,表明她膽小怕死,是個再好利用不過的間諜。
任琬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瞧你都嚇傻了,環佩,還不快帶姑娘回去。」
「是。」那丫鬟忙走上前,蕭若渾身顫抖著,放開任琬,跟著環佩慢慢地走了回去。
任琬是最得寵的侍婢,董卓家人俱在並州,後院沒有女主人,什麼事都是她說了算。
她雖然三番五次地對蕭若示好,蕭若卻也當成是董卓指使她來試探的,並不買賬,在她面前也是裝傻了事。
……
只是……
平安的日子沒有過多久,董卓總算想起了她還是個女人。
來了半個月之後,一個蕭若以為還能平安度過的夜晚,任琬帶著幾名侍女來了︰「蕭若,太師召你上殿陪酒。」
正準備洗洗睡的蕭若听到這消息,微微苦笑,笑的很難看。
她心里想到了一句十分不合時宜,十分無厘頭的一句話——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