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的吹奏樂器中,塤是最古老的一種,主要的發展時期在商周時代,所以音色也染上了那個時代獨有的特色——古樸、渾厚、低沉、滄桑、神秘、哀婉。
所以塤最擅長的是營造曠古淒厲的效果,信守拈來一曲,都是演奏出來能讓董卓立馬拍桌子翻臉的。
蕭若心里沉吟,不知是不是意識到身臨大敵,腦海運轉得很快,忽然想到女乃女乃曾經教過一首古曲,名叫《羅衣》。
剛剛想到,頓了一下,口里已經吹出聲。
蒼涼的聲音拉長在大殿里,四周的人都猝然變色,任琬一臉驚訝地看著她,董卓面色陰沉,拿著酒杯的手握緊。
不知怎地,吹出第一聲之後,感覺跟著就來了。
塤雖然聲音淒涼,但是《羅衣》卻是古曲中的異類,出自清朝宮廷,雖不能說是靡靡之音,但是也帶著很娛樂升平的元素,高處躍得急,低處轉得好,聲雖悲調卻不悲,紅泥香徑,羅綺錦緞,火樹銀花,輕歌曼舞,比起一般的絲竹,更有一股特別的沁人滋味。
蕭若的技術其實非常一般,但是調子出自清代,在座的人聞所未聞,紛紛覺得又奇又好,贊不絕口。
調子轉過來之後,見她竟然能將蒼涼的塤音奏出這麼輕靈歡快的意蘊,董胖子臉上也微微浮現了笑容,撫須頷首。
任琬見他神色如此,忙上前添酒,更說了許多好話,哄得董卓哈哈大笑。
蕭若听見笑聲,知道已經討得他的歡心,精神一振,將最高的音調吹了上去……這一聲拔高,也將整個曲子的歡快提到了最高點,吹過那一聲,看著大殿上的燈火通明,觥籌交錯,蕭若止住了調子,微微一笑。
「好!」董卓笑著,端起酒杯︰「美人過來,我賞你一杯酒。」
蕭若學著任琬的樣子行了一禮,走上前,董卓一把摟著她的腰,往下一拉,酒已經遞到她的嘴前。
蕭若閉著眼楮,忍住被他踫觸那股惡心的感覺,將那盅酒一口飲盡,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喝酒,喉頭火辣辣的,蹙著眉久久都緩不過來。
「美人既然如此擅吹塤,這個塤就賞給你了。」董胖子大手一揮,拿著托盤正要退出去那人忙又恭恭敬敬地走了回來,將托盤遞了過去,有人去接,又遞了幾次,才到了蕭若手里。
「多謝太師賞賜。」蕭若接著行禮的機會拉開了自己和董胖子的距離,深深低頭行禮。
「起來。」董卓一把將她拽了回去︰「給我倒酒。」
他的力氣奇大,蕭若又不敢露出一點練過的痕跡,只得任他拽去,替他倒酒。
又有人獻舞,董卓心情愉悅,一杯酒,沒沒都灌一半給蕭若,她喝著喝著,眉梢眼角漸漸地浮上了紅暈,眼波也漸漸迷蒙起來。
宴會散場之後,蕭若下意識地站起身來,要跟著任琬一起退下,卻被董卓拉著和他走到了一處。
蕭若渾身一顫,知道將要發生什麼,心里驀地感覺一陣滑稽……
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嗎?
保得住生命,保不住貞操?
亦或是,要保住貞操,就得不要命?
不知為何,喝了這麼多酒,她雖然面上火辣辣地燒著,腦海里確實一片清明。
由他摟著,不知道走了多遠,身邊的侍女越來越少,守衛越來越多。
「來……美人,再陪我喝一杯。」耳邊的聲音透著幾分醉意。
她已經被帶到了一個陳設華麗的屋子,董卓將她抱在懷里,擱在了榻上。
蕭若眼波微煬,瞅著他,嘿嘿一笑︰「嗯……喝……」
「美人醉了麼?」耳邊的問話里藏著說不出的深意。
「誰……誰說我醉了?」看著近在咫尺那張滿臉橫肉的臉還有那雙散發著婬猥光芒的眼楮,蕭若便覺一陣不舒服,伸手想將他推開。
見她做出如此大膽的動作,董卓更篤信她是醉了,輕聲問道︰「美人知不知道,你家主人現在何處?」
「唔……」蕭若知道他原來想套話,微微轉過頭,咕噥了一句。
「什麼?」董卓沒有听清,又湊近了一些。
「主人……十二月,要在陳留,起兵……」蕭若斷斷續續地說著。
十八路諸侯並起伐董,蕭若研究這段時間的戰役的時候,尤其留意曹操的動向,因此他的起兵時間和地點記得特別清楚,沒想到此刻會派上用場。
當然,此刻她說出這句話來,未嘗沒有報復的成分在里面。
這人拿去她的槍支彈藥,陷她于如此險境,如果說一句話能讓他不好過,蕭若很樂意為之。
頂上董卓的聲音立馬一緊︰「你說陳留?!」
「嗯……」蕭若醉眼朦朧,直欲睡去。
「你可有什麼秘密,還沒告訴我?」董卓似乎憤怒于听到的內容,稍微離得遠了一些,不像之前那樣壓著她。
蕭若總算可以把腿伸直,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呵呵笑道︰「還有一個,主人囑咐我無論如何不能講。」說完,翻了個身就要睡去。
「告訴我。」董卓冷聲道。
似乎感覺不到他的威脅和憤怒之意,蕭若臉頰邊仍舊掛著一絲淺淺的笑意,執拗地搖搖頭︰「嗯……不要嘛,我不說。」
聲音膩的她自己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為什麼?」問話聲更冷。
「主人說……說出來,你就不要我了。」蕭若微微張開眼楮,仰著頭,可憐又可愛地盯著他看了一眼,揉揉眼楮道︰「蕭若不願被太師嫌棄……」
她越是這麼說,董卓就越想問清楚,剛想冷下臉來呵斥威脅,卻見她膚如凝脂,發髻蹭掉了一邊,發絲散亂,幾縷貼在臉頰邊,臉上殷紅,清麗絕倫的臉上因著醉態滿是嫵媚之色,比起別的女子更有一番慧黠可愛的味道,也就難得有耐心地放柔了聲音哄道︰「美人只要說出口,我定不虧待于你。」
「你說的不許反悔……」蕭若醉眼朦朧,臉上滿是認真的神色。
「一言九鼎。」董卓暢快大笑。
「嗯……好,我們拉鉤。」蕭若微微直起身來,伸出一只手。
「拉什麼?」董卓詫異。
「就是……拉鉤。」蕭若直接拿過他的手掌,小手指勾住他的小手指,笑意更深︰「吶,這樣就是說,你絕對不能背叛誓言,要不然你就是小狗。」
她雖出言不遜,但是念在她喝醉了,加上神態如此嬌俏可人的份上,董卓也不計較,笑了兩聲了事。
「那我可以放心告訴你啦……」蕭若似是倦極,臉上含笑,心里卻忍住惡心,輕輕地靠在了他的懷里︰「我幾個月前,染上了花柳病……主人說不能說……說了,太師會嫌棄我的。」
花柳病……不知漢朝是不是這麼說。
好像是吧……蕭若有些不確定,抬起頭來,正對上他盛怒的表情,心里松了一口氣——他听懂了。
她的笑容瞬間僵住了,往後怯怯地縮了縮,瑟瑟發著抖,可憐兮兮地望著董卓說︰「太師……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