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若歪著頭打量著他的表情,目光與他試探的目光相撞的一刻,笑出來︰「這麼說你把家底都交給我了……」
當初指著她的鼻子指責她沒志向沒遠見的嚴羽,到現在小心翼翼地看著她,說認定的明主就是她的賈詡……
思及此,蕭若心里掠過絲絲欣喜——她選擇相信賈詡說的都是真的。
把真正的傳國玉璽交給她用就是最好的證明。
能得到這時期頂級謀士的追隨也讓她稍微有點受寵若驚……一度有沖出口問他到底認定了自己哪兒的沖動。
雖然……她現在撈到的可能是三國時代頂級謀士中人品最差,用計最損陰德的一個……有良平之才,奇謀百出,算無遺策。
沒有原則,片言兆亂,擅明哲保身之道。幾易其主,自有一套狡詐奸猾,混到最後混了個「毒士」的稱號。
正在蕭若心里回憶著他這些史書上的劣跡斑斑時,賈詡也沉吟,若有所思地道︰「也許屬下會覺得主公好……是因為主公某些地方和屬下有些相像……」
蕭若想也未想,開口反駁︰「曹操才和你像,他全家都和你像……」
「……」賈詡臉色青了。
……
蕭若沒有發現他難看的臉色,轉過身走到桌子前,將桌上的一張紙拿起來,遞給他道︰「現在徐州空缺很多官職……」看了他一眼,持起案上的筆俯身將「賈詡」兩個字寫到了最高的文官「太樂令」後面。
賈詡看在眼里,終于安心,撫須滿意地笑了……卻又在看到最後俸祿那一行數字的時候不可察覺地皺了下眉。
……還沒見過當道太樂令俸祿還這麼少的,看來就算為了自己俸祿著想,也要早些攛掇主公謀取關中之地才是。
「咱們人才太少了……」看著下面一行空出來的太倉令,武庫令,衛士令,中先鋒,別部司馬,左邊鋒,右邊鋒……蕭若微微蹙眉。
「中先鋒自然非文良莫屬。」賈詡上前一步,持起筆,將徐榮的名字寫在了中先鋒後邊,頓了一頓,道︰「主公,現下立刻在徐州五郡二十四縣,發布招賢令。」停了停,重重加上四個字︰「事不宜遲。」
蕭若想了想,轉身到大案後面跪坐下來,拿筆沉吟了一會兒道︰「我列一份名單,你找人按照這個名單去找,能找到住所的告訴我,咱們上門去請都可以。」
賈詡微露詫異之色,旋即一笑,點點頭道︰「屬下明白……」見蕭若開始低下頭,一邊沉思,一邊列成名字,賈詡抬眼去看,第一個寫著「張遼」兩字,眉頭皺的更深,再看她在第二行寫了「龐統」,筆頓一頓,又將這兩個字勾去了,換成了「郭嘉」。
賈詡眼里開始有震動之色。
問道︰「龐統是何人……主公為何寫了又畫去了?」
蕭若埋著頭繼續想,口里下意識應聲道︰「他現在才十四歲。」想了想,有自言自語道︰「先模清楚家在哪里也好。」說著下一排又將龐統的名字寫上。
賈詡邁不動腳步了,干脆在桌案另一邊坐下來,隨著她的筆尖一行一行地往下看。
諸葛亮,徐晃,樂進,田楷,甘寧,呂蒙,太史慈,魏延,步鷲,黃忠……
寫到最後一個名字,蕭若久久未能下筆……
墨跡滴到附近暈開了一大滴,筆尖還是堪堪停在半空。
思忖許久,緩緩寫出了一個「趙」字……
雖然很想讓他為自己所用……但是早在兩月之前,她和趙雲之間的信任連同趙雲對身邊人的信任,都已經成為了囊括徐州的犧牲品。
就算找到了他,只怕現在的他也是恨自己入骨。
還是暫時不去觸這個霉頭了……
蕭若稍感情怯,筆尖躑躅,後一個字才寫了一個雨字頭,就被她劃了去。
這份名單是蕭若絞盡腦汁將現在在徐州附近的,可能還沒主的,自己還記得的將軍謀士苗子集中寫出來的產物。
寫了又改,改了又寫……完工之後舉到面前,輕輕吹干了上面的墨跡,遞給賈詡道︰「文和,這件事就交給你辦了。‘
賈詡忽然有點後悔剛才怎麼沒早點走……
現在兵荒馬亂的,到哪里去找這些人去?
「這……」賈詡面露難色,猶豫道︰「天下重名的人多了,光是如此只怕有些難找。」
蕭若聞言也覺得不妥,然而不管怎麼苦思冥想,能列出大概哪個州郡的也就一兩個比較有名的,這時才恨不得自己以前是研究歷史的……書到用時方恨少。
無奈之下也只得遞出去道︰「多找點人去打听,實在不行你去找找司馬徽。」
橫豎她列出來的人之中,只要找到三分之一她就心滿意足了。
賈詡硬著頭皮接下單子,轉身正要往外走。
「文和……」蕭若忽然出聲喚住了他。
賈詡一震,回過頭來︰「主公還有什麼吩咐?」
「玉璽被我弄到袁術那兒去了,不要緊吧?」
「不要緊……遲早能悄悄拿回來。」賈詡面露笑容。
「其實拿回來……」蕭若想說拿回來也沒有大用,畢竟在她記憶力這東西招來的厄運比較多。
賈詡嘴角上翹,笑得跟狐狸沒有什麼區別︰「和氏璧是玉中上品,白白送人豈不可惜?而且……」他笑意蔓延在眼里︰「玉璽雖是虛物,但是被它挑起的野心卻有大用……主公與孟德公之間只怕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倒是此物還能起作用也說不定。」
……
傳國玉璽,在這亂世中如果作為權力代表,一點用處都沒有。
但是如果是挑起人的野心,借此來達成目的的政治手段,則威力驚人。
看來玩弄權術方面,自家主公還是有待改進……賈詡暗自留心,等著改一天再好好跟她說。
「對了,近來曹操放任李傕和郭汜在洛陽攻殺,想必還存著假二人之手滅朝廷之心,主公宜立刻讓郿城的人出兵去洛陽護駕……」賈詡道︰「一來可以暫緩關中局勢,贏得陛下信任,二來也可試探劉鈺等人是否還忠于主公……畢竟您很久都沒回過郿城了。」
暗暗提醒蕭若,現在的劉鈺要自立為一方諸侯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
「嗯。」蕭若會意,微微點頭。
「還有……」賈詡走之前,最後說了句︰「主公別忘了,滎陽還關著個高順呢,準備拿他怎麼辦?」
「先別管,關著……我還有別的用處。」蕭若回答,等他出去了,起身拿起佩劍,轉過屏風到了里屋。
不知為何,最近總覺得頭暈犯困,怎麼睡也睡不足……
她揉了揉發酸的手臂,靠在了榻上。
徐榮的佩劍就擱在一邊,睜開眼,手順著劍鞘從上往下劃過,停在劍柄的部分,伸手握住。
今天總算把當初被賣的原因弄明白了……不知道禍都從玉璽上起。
只是作為帝位傳承代表的玉璽,卻能被曹操卻用成結束政權的工具,真別出心裁。
蕭若往劍柄邊靠了靠,仿佛感到徐榮的氣息就在四周,心情漸漸從剛才的瞬息萬變的波瀾詭譎中平靜下來,感到倦意籠上眼楮……
「你若已決意與群雄一爭,為夫願為先鋒。」
迷迷糊糊中想起某日他說的話……「還請夫人答應我,無論如何,不要對陛下和朝廷不利。」一字一字,鄭重萬分。
「我知道了,我听你的。」她當時是這麼回答他的。
現在恐怕還要加上一句︰「我幫你守住它。」
她不是曹操,自知不是要天下那塊料。
目標只是守一塊富庶的邊角之地,能保證她和徐榮,以及從開始到現在投靠她的士兵在亂世里面有足以強大穩固的立足之地,不被人欺負就夠了——
在蕭若想要的這個格局里牽制曹操的,不管是孫策孫權劉備還是朝廷,都很有存在的必要。
所以彭城之戰里,才故意給劉備留了生路……